第123章
带她走,带她走,所有人都要她离开他。
呵,动此想法者,必诛。
温行川没有讲一句话,就这么走去,直到走在独自立着的冷元初身后,用力环住她。
冷元初本咬着手指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做,被突然的禁锢惊到战栗。
她才送走追到坤宁宫的哈日查盖,说了很多违心的话,包括那句“带我走。”
意识到李昭漪离不开哈日查盖,她决定,摧毁她的最好方式就是让她最在乎的人捅她一刀,在她最风光无限的同时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们同为女子,李昭漪却用那么歹毒的,以摧毁她清白的方式陷害乃至谋杀她!
她必须让她死前知道所犯下的罪孽,要她想得到的财富与情爱全部背叛她而去,再以毒酒送她一程!
所以她又和兀良哈的可汗说道:“我自幼被李昭漪欺负,她一贯喜欢装样子!她在钱庄也和男人有……若可汗真想娶我,便不能再留她在身旁。”
代价是,哈日查盖就在刚刚搂抱住她,让她等他处理这一切。
此刻她正在克服恶心,再度被不容拒绝的力量抱住。
起初以为是哈日查盖,她不敢挣扎,直到再感受熟悉的气息——
“温行川?”冷元初握住他按在她前腹的手,被凸起的关节咯了一下手心。
侧头看向温行川猩红的眼,和灰暗凹陷的脸颊,冷元初有些吃惊,想转过身看他。挣脱的动作再度刺激到温行川,温行川拧着眉将她箍得更紧,厉喝:“来人!把这里锁起来!”
“温行川你不能这样!”冷元初陡然看清他的眼睛里完全充斥着愤怒,愈发恐惧于他会做出让她最害怕的囚禁,大声哭喊着“救命!”
“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朕!冷元初,生死你都要陪朕,朕入地狱,你也要陪!”
二人挣脱间一并摔到地面上,冷元初被温行川一整个压住,咕咚一声倒在铺设地龙的金砖之上,瘦弱的肩胛骨闷闷地疼起来。
“温行川,你放开我……”冷元初感到窒息,平躺在地上仰望着悬挂九排蜡烛吊灯的殿顶藻井,眼泪渐渐模糊视线。
她顾不上温行川病弱的身子,用力踹他用拳头捶他,攥着他洁白中衣的手指因紧张不断颤抖。
直到脸上滴落不属于她的温度,她眨着眼,看清是温行川匐在她的上方,在落泪。
“你为何总是要离开朕,你走了,要朕怎么独活……朕最后的支柱……是你……没有你朕活不下去一天……”温行川握住她的头扯掉她所有的钿头云篦,却在指尖落在前襟时骤而停住。
起初以为冷元初爱的是他所追求的品行,后来觉得冷元初只喜欢他的皮囊,如今,能吸引住她目光的脸也因中毒不复荣光,他还有什么能,能留住她……
温行川撑不住精神打击,全身重量都压在冷元初身上。
“你别走,别弃朕……”
直到冷元朔与魏嫆越过门槛将温行川拉起,冷元初才像溺水的鱼一般重新拥有呼吸。
林婉淑随后赶过来,她已被儿子儿媳的情事搅扰得几欲崩溃,到底要靠魏嫆扶她一把,才对着温行川哭着把话讲清楚:
“当初要你娶的是冷元初,冷氏族之女,如今她既已寻祖姓秋,原有的婚事就不作数了!
哀家做主,冷元朔,你抓紧带她离开江宁,川儿,这事已定不要再强留了,你们不合适,真的不要再互相伤害了……”
“为什么。”温行川侧坐在地上,望着他为冷元初制作的发簪摔弯了腿,语气低沉,“为什么我要守护心爱的人,会这么难,母亲?”
林婉淑被儿子一句话打断了思绪,一转泪眼,望向瑟缩在冷元朔怀里的秋蘅。
“阿公阿婆去世时,我在攻打南诏国的军营里什么都不知道。”温行川喃喃自语,语气里藏满了血泪:“等我回到江宁府,好端端的家就这样散了。我试图为阿公阿婆翻案,又被温裕派去秦岭,连军粮都没有,任凭我自生自灭。
后来我学
会屈服于他,屈服于一个皇帝的权威,才回到江宁,我想要护好您和妹妹,又眼看着妹妹对母亲生怨而无能为力。”
冷元初被温行川突如其来的话语,身体僵住。
温行川凤眸滑落的眼泪流淌过凌厉的下颌,再道:“世人都说坐到皇位就好了,天下都是我的,可我只想要所爱的人幸福,为什么这么难?秋蘅,你同我说说你的心里话,为什么,为什么不肯信我?”
温行川垂下头,没有恢复的体力像指缝之沙迅速流逝。
“得知你中毒后,我在无数个夜里都被温裕犯下的罪孽鞭笞,我不敢与你说出真相,只怕往昔所有的亲密都变成伤害彼此的双刃,但蘅蘅,这些真的不是我的祖父所为,你不认识我的伯父,但你总听说过嘉明太子的名声……”
温行川撑着起身,跪在冷元初面前,双手捧起那同样泪流满面的娇靥。
冷元初茫然望着温行川淡无血色的唇,她从未想过温行川能说出这些,她一直以为,他是金刚不坏乃至无心无情,只考虑自己的……重欲之徒……
“当我知道这些一瞬间有多么地放松,又因未知的敌人多么恐惧?”温行川手渐渐滑落到她的颈部,拇指摸过她雪白皮肤下的那棵青筋,薄唇泄出一丝苦笑,说道:
“真相尚未查清,我怎能甘心被你抛弃?我不怕你伤害我,你做什么都是对的,蘅蘅,我只怕我在为你复仇之前失了这条命,没能为你寻到凶手。我可以把命给你,但请让我为你,寻到仇人,寻到真相,到那时……你想离开朕……”
温行川把头沉下去,沙哑说着违心的话,“朕可放你……”
“不是温裕所为?”冷元朔一直认真听外甥所言,直到谈及那毒,立刻拧紧浓眉疑惑看向林婉淑。
事关他亲妹妹,若真不是温裕下毒,那!
是冷氏族的仇人趁乱下手的吗!
林婉淑与冷元朔和魏嫆说清原委。
冷元朔愣神很久,直到他想清楚兹事体大,扶着冷元初站起来把她送到魏嫆的怀抱,而后走到外甥身边,伸出手。
“你没有错。”
温行川被这句自幼时便听到的话语惊醒,仰头看向他的姨父。
“此事关系我胞妹,我必须支持外甥去查。蘅姑,我也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有仇必报还是我教给你的,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其他不要担心,不管是川儿还是我,都必须为你找到真凶。”
冷元初看着温行川被冷元朔拽起的手腕,皮肤薄薄贴在凸起的骨节上,一时忘记回应,直到冷元朔浑厚的声音高起,“听见没有!”
冷元初被吼到身子一抖,立刻回应:“我知道了”,随即侧身抱住魏嫆。
魏嫆看着眼底蕴满情愁的温行川向着冷元初而来。
“蘅蘅,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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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淑和魏嫆被冷元朔“请”出坤宁宫,三个中年人站在门前的窄砖前,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坤宁宫内,温行川躺在照着仰止园抱山堂复原的拔步床,看着冷元初在为他亲自煎药,被那药壶里喷出的白烟呛到咳嗽。
“你姨父肯定教育过你,做事情要负责到底。”温行川头枕着手,哼了一声,“因为他在我小时候就是这样说的。”
“所以蘅蘅,你得对朕负责啊。”
冷元初取了棉布垫手,握住滚烫的壶把将药倒在玉骨瓷碗里,再起身坐在温行川面前,听到温行川说的,有些不欢喜,把汤碗放在床内的小桌案上,站起来就要走。
“喂朕。”温行川懒懒说着,抬起眼皮瞥一眼药汤,“朕嫌苦,要放糖。”
“这里没有糖。”冷元初想起曾经在仰止园病倒时,温行川就是一碗一碗汤药喂她,多苦都让她老实咽下去,心中不喜,怼了他一句,“别这么矫情。”
“那总该亲自喂吧。”温行川悠悠说着,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就这样依靠在垫子上,看着冷元初被热气熏胀红的脸,浅笑一声。
冷元初感觉目光比药气还灼热,背过身,又听温行川闷闷的咳嗽声不断,只好起身坐在床边,让温行川靠在她的身上,取了汤碗玉匙,拨动凉些,免得把温行川那没温度的唇烫出大泡。
“用嘴喂朕。”
“嗯?”
温行川抬眼看向冷元初小巧的下巴,“用嘴,喂朕。”
冷元初把碗顿到桌案就要走,又被温行川一句话噎住。
“你不喂,明天你二爹的船就要上战场。东海那边,缺有大炮的战舰。”
冷元初闭目深吸一口气,退了回来,骑坐在温行川身上,端起药碗含了一大口苦涩的药汁,随即趴下来对准温行川的唇。
两个人都梗着脖子不好喂,冷元初没多想,捏着温行川粗壮有力的后颈,强迫他仰过头,再深深吻住,不留一丝缝隙后,启口渡药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