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温行川永远不想冷元初因他伤心落泪。可看着妻子因他起伏起情绪,他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深处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
恰似在玉龙雪山之中就要魂飞魄飏之时,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那抹跳动火光的归途告诉他:回家,她在等你。
温行川轻轻捏着她柔软的圆肩,思绪纷至他们才成婚那年的乞巧之夜,可以确定的是,那场刺杀目标就是冷元初。
可是,穗德钱庄为何要杀她?
宫变前,幽影没有从冷元知这里探出一句话,后来他抓住先帝和钱庄过话的前朝掌印史京海重刑拷问,撬开他的齿缝——
温裕要穗德钱庄配合做局除掉胡雍和徽帮,做大东家的冷元知要十一岁的冷元初和李昭漪还有另两个未婚女孩在银票上印下短穗标志。
后温裕捅出夏伍德献粮案,闸刀高悬在穗德钱庄之上,人人自危。
那时他认定,两次对冷元初的暗杀都是温裕所为,但史京海坚称,先帝想要享受的是他亲手杀妻、杀死冷氏族的快感,不可能对她下手。
鎏着银穗标记的火铳、江宁分号惨绝人寰的爆炸、同样服下瘴毒的乞巧夜行凶者和宫变夜戴着面具的怖兵……
温行川忽然坐起来,传太监备新水。
冷元初卧在龙榻上,怔怔看着小康子和一众太监在楠木桶里倾倒牛乳,洒好花瓣,意识到她要在温行川面前宽衣解带后,立即拒绝,“民女告辞了。”
“朕还有事与你说,你先沐浴。”温行川坐在案牍前翻找起快散架的卷宗,没看冷元初一眼。
从前在抱山堂,他们有晨起沐浴的习惯,后来到了巴尔卡,西洋人遵照教义少洗澡,用香氛遮掩气味,她受不了,与冷元知特意挑了河边的居所,方便日日净身。
冷元初听到殿门再次从外锁起,一时不知是太监狗胆包天还是温行川早筹谋算计她,看来,只有把温行川想做的事情都做了,他才能打开殿门放她走。
既来之则安之,她看到浴桶前有三重纱幔,抬手落下的同时,一件件脱去身上的束缚,轻盈堆叠在脚边。
浴桶斜上方有一面银镜,恰能看到温行川。冷元初踏进浴桶的同时,一眼不错盯着温行川的动作,见他正襟危坐翻书,端得一副君子模样,将信将疑屈膝坐进桶中。
乳白的汤水将她不欲人看的玉体半遮半掩,冷元初一点点抚摸着,小心呵护她娇嫩的胴体。
在池水泡到微微疲劳,她取了一旁的盛满牛乳的银壶,倾浇在肩侧。
乳汁沿着女子柔曲天成的脊沟滑入池中,荡起一圈圈涟漪,随即被更大的波浪荡碎。
冷元初起身时用温行川的寝袍浅浅裹住身前,静静等待小康子为浴桶换好温泉水,隔着纱幔看向温行川,不见一丝异样。
用清水将身体和乌发洗净,冷元初再度出现在温行川眼前,已经换了一身樱桃云锦常服。她本想靠在火墙上烘干头发,被温行川起身拽过来,抱在腿上。
“头发还湿着。”冷元初搡他,“会把陛下龙袍弄脏。”
“无妨,已经脏了。”温行川薄唇擦过冷元初雪腮,从厚厚的卷宗中取出一页,踮下腿示意冷元初看过来,“这个符号,有印象吗?”
温行川拿起的,正是鎏银火铳的绘样。
冷元初掀起眼睑懒懒看一下,“这不就是穗德钱庄的标志嘛。”
说完她倏然紧张起来,从前温行川暗地调查钱庄的阴霾再度笼罩。
她蹙紧黛眉看向温行川。“陛下为何要揪着钱庄不放?”
温行川拧眉问道:“如果是你堂兄想要杀你呢?”
冷元初立即生了气,“陛下一如既往喜欢胡言乱语。”
对温行川那点可怜荡然无存,冷元初挣扎着要下去,被温行川死死按住臀侧。
冷元初扬起手要打他,没想他这次握紧她的皓腕,在掌心狠狠咬了一口,蔑道:
“这天下敢打朕的,怕只有你了。”
冷元初冷笑一声,“陛下所为实在欠打,我宁愿相信陛下有一天会杀我,也不会相信堂哥对我有一点坑害之心。”
“他在我心里,是天下第一好的男人。”
一阵天旋地转伴随桌椅划过金砖的刺耳声,冷元初再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被温行川掐着脖子按在案牍上,腰际硌在卷宗的木夹,瞬间痛了起来。
抵在锁骨上的手扼得越来越紧,冷元初看到温行川一双好看的凤眸,此刻卷着无尽的恨与欲。
冷元初握紧他手腕的同时,张开腿圈住他的劲腰,用眼神示意和嘲笑他,除了肆无忌惮占有她的身体,他还会做什么?
温行川低头看了一眼,再抬眸的眼神已经平静。
他松开手,死死盯着冷元初颈上红色的掌痕,片刻,男人勾唇笑了下,捉住女子的脚踝蹲了下来。
“这次是你主动招惹朕的。”
……
待到温行川尝够,使坏捏住冷元初的下巴吻了吻她,要她记住敢对男人张开腿的下场。
把脚尖挂着罗袜的冷元初抱在只能他坐的龙椅上,温行川撑着扶手凑近,见她大口大口喘着气,面颊绯红如醉了酒,长长的羽睫挂着一滴泪,本就未干的长发更是湿哒哒贴在额头和脸侧。
再低头看向下面,被他尝过的山茶花瓣流着花蜜,混着她身上的奶香,散发妖冶至极的香气。
温行川探手撩了下,被冷元初踹在肩膀,坏笑一声不再闹她,走到养心殿另一侧的湢室。
冷元初被那哗啦啦的水声唤回神识,他居然……
四肢百骸齐整整无力,冷元初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取了案牍上原本属于她的绢巾把被他狠狠舐弄的红肿擦干净,又痛又羞,将她最喜欢的手帕丢弃在纸篓中,忽然瞪大眼睛——
不远处一面斜摆的落地银镜将那楠木桶所有光影照得
彻底——
不对,既然那边有湢室,这里为何要摆
这个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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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温行川换了一身玄青暗纹长袍走出湢室,看到冷元初端坐在他的椅子上,一页一页翻着卷宗,优雅得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一股恶气爬过他的全身:她比从前更加勾人,难道是冷元知教她的?
冷元知冷元知,叶骏为何没有杀死他!
温行川想起十日前,叶骏急见他,禀奏称他一路尾随冷元知,就要在暗巷下手时,发现另一伙人冲出来,重伤了冷元知。
叶骏是怕打草惊蛇没有出手,“后来冷二爷突然出现,臣更不敢露面,请陛下责罚。”。
温行川叹了口气,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忖度下,这天下恐怕只有冷元初能单纯到,认为一国最大的钱庄会是清净地。
称穗德钱庄薰莸错杂都是抬举,藏尽污垢、操纵规则将百姓血汗钱玩弄于股掌之中才是真!
若不是穗德钱庄在诸国混战时拒不承认发行的过往银票、狠狠发了一笔战争横财,怎会有今日一家独大的可能?
温行川调查过。
冷元知是第四代东家,坐上这个位置第一天就以“义利相济,持业守清”宣言重整钱庄内部,雷厉风行肃清几个盗据庄帑的掌柜,在人心浮动的钱庄树下威信。
看来,他有仇家。
温行川睨了眼还在为冷元知和他较劲的冷元初,暗嘲她真是笨得一如既往,拽过一个方凳坐下来,撑着下颌注视妻子。
很久没有看到她认真看书的样子,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如画中美人,只望一眼,一切俗尘喧嚣皆成虚妄泡影。
不经意瞥到银镜,又让他忍不住想起她脱下小衣时饱满挺翘的胸部,和逆着光、贴着润如凝脂的曲线划过腰窝的那淌乳汁,以及她双手交叠搭在肩上,透过高悬的业镜警惕看向他时,鼻尖凝聚起的那枚水珠。
喉结抬了抬,温行川摘下佛珠摩挲着,见冷元初举着那火铳的图样和在放泊猎场遇刺时的白羽绘样或颦或蹙,怕她忆起恐怖过往,急忙握住她的手,要她看向他。
“行刺与钱庄有关。”冷元初没有疑问而是肯定。
就像冷氏宗祠的白墙是用这世间最白的白垩混着蚌粉粉刷,白色是冷氏族集体尊崇的色彩,象征着高贵与无瑕,包括族人之间无所藏掖的信任,包括全体族人对族中长老和宗主的无上崇拜。
在绍兴,见白知冷,马匹、账册、乃至岁时包裹压岁钱的信封,都是白色的,是以那通体雪白的羽箭,以及这纸上绘出的,箭杆上暗藏的穗纹,她不能再自欺欺人——确实是穗德钱庄所为。
那时堂哥还是大东家,他要杀她?
冷元初滚落一滴泪,砸在温行川的心口。
“朕要为你查清这些,所以,你不能再距朕千里之外,好吗?”
温行川抬手为她擦泪,忍下对冷元知的恨,对妻子说道:“朕知道你不愿相信这些是冷元知所为,朕以为,若此事另有贼人于幕后操纵,我们更应齐心协力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