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冷元朔把不断落泪的林珈珞拽起,就要跪向姐夫以他一命**子一命,忽听温琅缓缓而言--
  “遵先帝遗诏,由孤的儿子温行川,继任大统。”
  温琅的话语一如曾经那般严肃,但温行川心中对父亲竖起的那道高墙早已轰然倒塌。
  他想元初了,比起突如其来的国之重任,他只想赶到行殿抱紧元初,吻着她的脸告诉她“没事了,都过去了……”
  但他的铠甲这么硬硌到她怎么办,上面落满脏血,元初又那么怕血…
  但温行川顾不得这些即刻赶去行殿,没有注意父亲紧握母亲的手,与脸色晦暗的冷元朝来到刘妩的坤宁宫。
  第34章
  二更天,紫禁城西北角的郡王行殿,只有微弱的烛光照明。
  温行川赶到行殿垂花门时,只见硝烟弥漫一片寂静。
  他紧了下眉,吹亮火折子驱散四周的白烟,首先入眼的,是横陈在他鞋前的慧菱和阿萱。
  元初的丫鬟?
  温行川俯身以二指探了鼻息,瞳孔一缩!
  “元初,元初!”一股无根之痛如潮水蔓延每寸肌肤,温行川立刻绕过已经死亡的两个侍女大步奔向行殿。
  紧接着,看到仰卧着的小琯,鲜血染满那单薄的青衣…
  “咚-咚-”,心跳愈加疯狂,温行川克制着放轻脚步,跟着地上的血迹向前走,直到站在半阖的殿门前。
  “吱呀”一声,门被骤然而起的秋风吹开,回荡荡地,发出鬼魅的低泣。
  干枯的梧桐叶被呼啸的风儿卷进殿门,覆盖在瞪大眼珠的大太监李福全尸体上。
  李公公身旁倾覆一盏翡翠碗,赤红毒酒泛着泡沫,从碗边弥漫至他贴地的口中,蚀掉李德全半侧骨肉。
  温行川拔出唐刀,放轻脚步在殿内寻找冷元初。
  秋风遽然猛烈,一扇扇窗牗被吹开,白帘被卷得七零八落,给皎白的月光让了位。
  被寒冷月光照亮的行殿,没有冷元初的倩影,但有一串凌乱的脚步从远处的窗框消失--
  温行川沿着那男人的鞋印越出残窗飞上房檐,踏着被踩移位的瓦当奔向深宫尽头,直到看到——
  近身侍卫小昉一身血污,垂头箕坐在墙角,他最爱的尚星剑断裂,静静躺在他的身边;
  暗卫营二十五人横七竖八躺在月门里外,首领栾七、九乌卧在地上,手指指向同一方向--
  那边,坐着被一刀劈在胸口的叶骏,以及那戴着他最爱的靛青金绣额带,叩在血泊中的王晔!
  元初,元初!
  指尖在颤抖,但温行川头脑更加清醒,鹰视到王晔手中捏着什么东西?
  他走近,捡走属于冷元初的耳珰以及半封未被人血染尽的手书——
  「自璀华茶厅,敲南梯闻空腔破入救冷元知,再入宫于郡王行殿救……」
  前面是冷元朝狂放的行草,后面“救元初”是冷元朔端正的楷书。温行川的怒气瞬间冲起,薄唇绷紧吹了一声哨。
  后赶来的幽影领命,于紫禁城展开天罗地网搜寻未来的皇后,并目送璀华阁主亦是当今天子离去。
  *
  自太和殿到坤宁宫五十丈路,温琅一手提剑一手拉住林婉淑走得很急,身旁跟着的,是罕有紧张神色的冷元朝,以及冷元朔夫妇。
  众人到了无人守卫的坤宁宫,温琅一脚踹开殿宇的大门。
  坤宁宫内一片狼藉。
  魏嫆一身三年前入宫所穿的藤花紫金衫裙,卧在金砖上,手里握着一把带血的短匕;
  刘妩的右脸被划破,泊泊流着血,面目狰狞着要掐死那所谓的三皇子!
  “住手!”冷元朝深邃的双眸闪出寒光,拔出六合剑就要砍向刘妩的一瞬间,五支带着倒钩的袖箭齐射,刺中刘妩枯槁的手背和灰腕。
  “啊!”刘妩痛叫一声摔坐一旁,恶狠狠盯着出手伤她的温琅,以及被温琅藏在身后的林婉淑,爆发一个老妪所能尽力的笑声:
  “活不了,都活不了!魏嫆,本宫不光要杀你,还要杀你所有的孩子!四年前是皇帝疯了,竟允许你个小贱人怀着野种入宫!本宫杀了多少嫔妃肚子里的孩子,还差你一个?!这天下的继任者,只可能流本宫的血,流我刘氏的血!”
  魏嫆毫无回应,刘妩对她撒下的毒自皮肤渗入让她动弹不得。
  她今日来坤宁宫就是为四年前被刘妩药死的孩子复仇!只恨她的匕首短了一寸,就差那么一寸就能刺进刘妩的脖子里了!
  魏嫆的父亲是“北燕六虎”之一,只因庆功宴与另一将军相言甚欢错过温裕的问话,致使卫家一夜之间从人上人沦为阶下囚。
  那时还叫卫妧的她才二十岁,为不牵连心爱的丈夫,跳下镜月湖,
  被沙砾伤得体无完肤苟得一命。却在与卫家一同逃难之时被何芸出卖,只与表叔逃出生天!
  历尽千辛万苦逃至太原府躲在一个陈醋作坊谋生,直到十载后于尘土飞扬的乡道,再遇被胡雍排挤出首府的冷元朝!
  彼时一身布衣的魏嫆看到绿袍在身官场失意的冷元朝,含着眼泪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曾经那傲如霜雪的红梅被岁月折了枝变了容,她不敢与丈夫相认,可冷元朝只于红尘中瞥见她的背影,就认了出来。
  “昀昀,别再躲我了。”
  那日二人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魏嫆害怕耽误爱人的前程,终抵不过冷元朝苦苦挽留。
  死寂的心再燃情火,在太原府他们度过失而复得的幸福时光,直到四年前胡雍被诛,冷元朝被要求携妻回江宁,在宫宴被心怀叵测的温裕当众夺走魏嫆!
  此刻,冷元朝扑跪在魏嫆身旁把她抱在怀里。
  “昀昀!醒一醒,看看你的夫君……”冷元朝唤着她的小名,声音颤抖。
  夺妻之仇让冷元朝对温裕累计十数载的杀念就要爆发,是魏嫆含着泪阻拦他。
  “我要亲手杀了何芸、温裕为家人报仇!雪堂,让我入宫做你的眼线,你告诉我怎么做好吗!”
  魏嫆不敢告诉他那时怀的就是他的孩子,更不敢说,她若不从温裕,温裕便会杀了冷元朝…
  权倾朝野的中年男人再坚持不下去,泪滴落在妻子白皙的面颊。他什么都知道,对于卫妧,他亏欠太多太多了…
  皇权之下的他们几度分离,又逆着命运为了彼此苦苦坚守与忍耐,他冷元朝什么都可以不顾,只要他的昀昀活着,可现在她…
  冷元朝把薄唇贴在魏嫆的脸上,无力呼唤:“昀昀,我们回家好吗,回家…”
  -
  与此同时,林珈珞把软绵绵的男婴抱起探了颈,“还活着!”可见孩子被刘妩掐得唇色发紫,林珈珞大喊“元朔!”的同时,为孩子通气急救。
  冷元朔并不知与亡嫂容貌大变的“嫆贵妃”怎就成大哥的妻子,但见魏嫆皮肤泛起红点,立刻从腰包摸出一药瓶丢了过去。
  冷元朝稳稳接住,取出一丸药急喂给魏嫆。
  冷氏兄弟皆痛心目睹十一年前来自皇帝的毒杀,冷元朔这些年寻遍南洋西洋各种巫医灵道,不想当年之事再度重演…
  现在魏嫆服了药,卡在喉咙的淤血被吐了出来,人也慢慢恢复神志。她甫一见到含泪的冷元朝,呜呜啜泣:
  “孩子,救我们的,孩子……”
  “莳儿不会有事的。”冷元朝与林珈珞交换了眼神,为魏嫆号脉。
  感知妻子的脉象逐渐平稳,男人乌黑的眸重新聚起杀意,就要起身时,被冷元朔夺过六合剑。
  “我替你们杀了刘妩!”冷元朔想通后握剑回身,与阴鸷欲戾的温行川撞了照面。
  温行川手执唐刀落在冷元朔的脖子上,压着怒意吼道:“把元初还给朕!”
  “让开!”
  冷元朔与温琅的声音一同传来,温行川的视线从冷元朔阴翳黝黑的脸上移开,看到只杀奸佞叛徒的父亲,此刻揪住刘妩狼狈的长发,把她掼到宫殿正中。
  “毒妇!你根本不是本王的母亲!”温琅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就连已经平复情绪的林婉淑都起了惊。
  枯瘦的刘妩仍旧穿着一身华贵的凤袍,她把右腕被扎的袖箭一根根拔出,装作一副可怜模样委屈道:
  “本宫本要把此事带进坟墓,既然如此那本宫当着孙儿面直说,长姐因生你难产而亡,我便把你抱来养大。”
  她举起流血的手嘶吼:“琅,是我养大的你!虽无生恩,但你就这样报答养恩吗?”
  刘妩话音未落,温琅剑光一闪就要砍过去,刘妩躲闪间扑到温行川鞋前,握住他的脚踝大喊:“孙儿救救祖母!”
  温行川有一丝松动,突然想起他曾在先帝面前为母求情时刘妩那相由心生的不屑,任由她被温琅拽走。
  “川儿你不小了,有些事情你该知情。”
  温琅从多年前的怀疑,到沿着神秘人提供的线索一步步查出真相!
  那灼骨烧心之痛,驱使他一脚踩住刘妩瘦骨嶙峋的后背,让她狠狠磕向林婉淑,嗔目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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