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小琯在李昭漪落狱的一瞬间当即投诚冷元初。冷元初有听闻她“英勇”事迹。
  是个聪明人,不一定是个忠诚人,冷元初本来想打发小琯走。
  直到她偶然带着小琯去毗卢寺赏菊,那日有个男女通吃的脏人看上一身男装俊俏小生模样的冷元初,百般纠缠。
  小琯干脆利索给了那人如来佛掌,在庭中玉佛前指着那厮鼻子“呆*”、“现世”骂上两刻钟没有重样的,冷元初这才知道小琯的威力,便留了下来。
  香兰这期间回过王府,跪在冷元初面前希望王妃不要抛弃她。
  冷元初这才知道,邱馥在送她嫁人前,担忧她不得郡王欢心,也吃不准郡王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便把年龄更小、长得漂亮的玉兰和香兰一并送进郡王府。
  并且直白告诉她们:“要是郡王妃不得宠爱,你们可以爬床,但是若你们三个都得不到郡王爷多一份贪香,你们两个就别想活了。”
  冷元初打发香兰去帮她照看那地契里的几个庄子,把它们盘活,她还能多一份收入。
  玉兰和小红应是留在绍兴钱庄,她不需要往来消息不知近况。
  但慧菱和阿萱不一样,这两位不知是邱馥与她们说了同样的话,还是天生媚骨难消,她们俩每次见到郡王那娇滴滴的姿态配上温行川要杀人的脸色,冷元初开始担心温行川会因讨厌这种女子,更加憎恶冷家。
  小琯看出来了。她一向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此前她让李昭漪爬床,是因为李昭漪就适合这样谋生,这不硬生生在死局里搏杀出一条光明大道后把她扔了。
  但郡王妃不一样,小琯看出郡王妃有亲王妃罩着后,帮冷元初把慧菱和阿萱收拾得老老实实。
  现在这二位不仅是举止规矩,讲话都不会夹子音了,换上王府最低等的丫鬟青麻衣,洗衣烧火什么都能干,早没了爬床心思。
  冷元初其实想和小琯说倒也不必过犹不及,但小琯直白分析了冷元初的处境,论证冷家来的丫鬟不能给郡王留一点把柄,把冷元初听得一愣一愣的。
  也是小琯说,“娘娘,您应该尽快有郡王的孩子,对您好。”
  冷元初再次从记忆中抽离回来。
  她不想有孩子,也不想用身体换阴晴难辨的温行川饶过钱庄。
  过了正月,她是准备与温行川一拍两散,回钱庄与堂哥一起抓内部奸细。
  所以为什么会怀孕?她现在的精气神看似平静,其实已经崩溃了。
  方才她写字问咸熵,才写五个字就被咸熵夺过笔,写了几个字给她看过后,把纸条吞进肚子里。
  “再流掉,未来很难再有孩子。”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正月了,新的和离书她都写好了,有了孩子她怎么走?
  但现在,这个和离书在温行川手里捏着。
  -
  温行川认真记下太医们的联合叮嘱后回到偏殿,从袖中把冷元初新写的和离书拿出来,摆在二人之间的小茶台上。
  二人沉默稍顷,温行川先问:“还是想走?”
  冷元初倚靠床头,乌长的头发柔柔顺顺贴在背后,沉默半晌说了实话:“想走。”
  “你不能带着本王的孩子走。”
  冷元初抬起头,看向背光而坐的温行川,凝视他毫无情绪的眉眼。
  “殿下当初答应我的,治好病就放我走。”一股酸涩冲击鼻腔,冷元初含泪委屈道:“如今您又让我怀了孕,您明明可以不碰我…”
  “把孩子生下,其他之后再说。”温行川打断冷元初的话,没有再撕毁和离书,一点点卷好收起。
  冷元初没看他的动作,只盯着他那张比起初婚时更加硬朗深邃的脸,哀道:
  “有了孩子羁绊,我还能走得了吗?到那时是我抛弃孩子,都成我的错…”
  “你难道不想有孩子吗?”温行川双手撑着茶台,死死注视冷元初的眼眸。
  冷元初闭上眼许久,点了点头。
  小产后她知晓了寒症的威力。她渴望健康,渴望能孕育一个小生命,给他一个从一开始就有的、源自血缘的母爱,不能像她一样,从始至终没有真正的母爱…
  如今温行川没有食言让她恢复很多,恢复到她可以怀孕三个月,她应该表达谢意。
  但她不能在如今的局势下,怀温行川的孩子,他怎么可能允许她抱着皇嗣离开?
  “那我们就做孩子的一双好父母,本王永远对你负责,对孩子负责,你,能做到吗?”
  温行川说着,坐在床沿,把来不及反应的冷元初抱进怀里,将他的双唇印上她的。
  他的薄唇甚至比她的唇还要凉。冷元初闪了一下,纤长的鸦睫微微颤动,过了很久,她轻轻张开朱唇。
  温行川感觉到了,深深吻下去,难舍难分。
  一滴清泪滑过冷元初润若鹅蛋的玉靥,落在温行川的衣襟上。
  她不能剥夺孩子拥有父亲,她不能像冷兴茂那样,残忍地抛弃孩子。
  第31章
  王府里,温行川独自送走来送御赐贺礼的邓公公,进了敬霭堂。
  榻上,林婉淑一脸病容,握着冷元初的手不放,凤眸红红的。
  “初儿这个孩子,来得真好。”林婉淑有气无
  力说着,“不知本宫还…”
  “母妃。”温行川从冷元初手里取过碗勺,亲手喂药,轻道:“请母妃好好养病,有力气抱孙儿,好不好?”
  林婉淑听出儿子的话外音。母子连心,她不想活的心思温行川觉察得到。
  或许这个孙儿是真的来拯救她,但,不知刘妩到底用了什么毒,太医开的药方并没有什么用…
  林婉淑信命,无力指责谁,只与冷元初说道:“儿媳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
  人鬼横行的世道,她能留给冷元初的不多,若真有一天她不告而别,唯有以身燃灯保佑冷元初,不要难产,不要经历她所遭遇的苦难…
  -
  邓公公前脚来了亲王府,后脚便去越国公府传圣旨送贺礼。太监们走后,冷家的侍从侍女们才敢把承合堂的大门打开。家具倾倒一地碎瓷,一片狼籍。
  邱馥、冷元朝和冷元朔都在,沉默看着冷兴茂大发雷霆把承合堂砸个稀巴烂。
  邱馥见怪不怪了,她今日没入宫,思忖这老东西在圣上那儿向来顺风顺水,难得吃瘪碰壁。
  幸亏两个儿子都在,要不然她又要挨打。
  冷元朔一身玄黑蜀锦袍配根金带束好腰身,他才从私邸才赶来没一炷香时间,熊皮大氅还未来得及脱下。
  他一脚把御赐的茶碗碎片从鞋尖前踢走,不耐烦说道:“不就是一个宫妃淫。乱,父亲至于吗?”
  “冷元朔,你当这是个笑话看?淫。乱?”冷兴茂叉腰长吁口气,怒道“有人在乱老夫的局!冷元朝,你分析分析,谁干的?”
  冷元朝官服未换,清清冷冷站在邱馥身旁,注视着一个小侍女蹲在地上用手捡着那软烂的茶叶,只道:“父亲息怒,此事未暴露那些孕妇、未牵连冷家是最好的。”
  “放屁!老夫这么多年从未有失手时候!”
  冷兴茂正要暴走责骂长子,冷元朝提高些声量道:“如今元初有身孕了,父亲不妨重新接受元初,劝她使把劲,让郡王收手不查惠州分号的事情。”
  “哼!”冷兴茂冷笑一声,“这小丫头你敢指望?别以为老夫不知,她在王府里喝避子汤,闹着要回绍兴!老二你说,就这个不灵光的脑袋,老夫能指望她?”
  冷元朔睨了眼大哥,凛道:“不灵光就不灵光,你们什么时候能放过她?”
  冷兴茂来了气,指着身量伟岸气质相斥的两个儿子鼻子骂道:
  “放过?说来都活丑丢人!你们俩个都多大岁数了?冷元朔,你在广州这么多年,一个孙子都带不回来,在这里叫什么?
  你们俩,一个不续弦、一个死守不下蛋的,个个要断我冷兴茂的香火是吧!好,很好!老夫也学学皇帝,纳几个小妾生儿子!”
  “你敢纳一个试试!”冷元朔怒皱浓眉,拢起袖子上前一步。
  冷元朝迅速拦住魁梧的冷元朔,怕二弟情绪激动打父亲,“好了好了。”
  冷元朔腮骨绷紧,目光如刀剌向冷兴茂,怒言:
  “你对我老婆放尊重点,为老不尊的东西!”
  冷元朝把二弟推出承合堂,回头瞪了眼瘦骨嶙峋白发冲冠的冷兴茂。
  他再处变不惊,此刻对父亲亦没什么好脸色,扶着邱馥沉默离去。
  *
  比起混乱的越国公府,亲王府里久违祥和。
  冷元初破天荒让温行川与她同榻安眠。温行川看着怀里安睡的冷元初,用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冷元初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他的确想过用孩子拴住冷元初的心,但没想冷元初会这么快怀上他的孩子。
  成为父亲的感觉,竟是这般奇妙。晌午在宫中听到“郡王妃怀孕”的消息,他怔愣住,以为是他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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