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既然她想走,那便放她走吧,他也好回归正轨,心无旁骛完成帝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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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熵求见温行川,感谢郡王混乱之时托人送甘棠回府。
  他酒醒后得知一切后怕不已,狂奔到甘家府邸,沉默为笑盈盈的甘棠号脉煎药。
  甘家人知道咸熵出身七代杏林世家,医术了得,只这聋哑之症确实碍事,甘乾老爷子心疼孙女,坚决不肯甘棠嫁一残疾。
  只有甘棠知道咸熵能说话,又对他的表白抱有期待,一拖便拖到其他姐妹都嫁了人,她只能领命入宫做女官。
  “至于殿下好奇的,我们心意相通,肯定能克服一切阻碍在一起。”
  咸熵没听懂郡王问什么,待到他八抬大轿将甘棠娶为正妻,一切都是顺水推舟的事,什么情不情欲不欲的。
  温行川回到王府这一路走得甚难,不知怎地,他想把那封信摆在冷元初眼前,又怕听到她说,我的确要和离。
  和离,和离,没有和,怎能离?
  温行川思量着走进王府,见家仆们如履薄冰般定在原地,蹙眉来到敬霭堂请安。
  看着戴着黑绒珍珠抹额,一身缕金牡丹洋缎窄褃袄的林婉淑一脸病容坐在堂内正中,戴着护甲的手指不断攥紧。
  下方客座坐着面色苍白的冷元初,以及那个眉梢微扬,眸光冷寂,嘴角噙着一抹笑的罪女。
  温行川看向李昭漪,眉头迅速皱起。
  林婉淑起身,大步走上前。
  “啪”地一声脆响,亲王妃的手猛地挥起,结结实实打在温行川俊朗的脸上。
  第20章
  林婉淑凤眼怒瞪,扬起的手没停,再度给了温行川第二个耳光。
  不光堂内其他大丫鬟和管家们,就连跟在林婉淑身边这么久的华一,那一贯波澜不动的面容都起了惊色。
  温行川脸微微侧着,嘴角被林婉淑戴着的护甲勾过,划破一道血口子,温行川舔了舔,舒缓一下微麻的下颚,严肃看向母妃。
  “我以为你通本宫的心思,此生不会做伤害妻子之事!”林婉淑怒斥:“你在府外还藏了几个女人!说!”
  “……所以你们说了什么?”温行川紧着剑眉严肃问道,扫视着冷元初和李昭漪。
  俩个女子,年龄相仿,精气神天差地别。
  偏他在乎的冷元初,此刻面容惨白,一夜之间气血亏欠甚多,平素红润的朱唇,如今亦是浅淡得可怜。
  冷元初的行踪一直都有王府侍卫或是暗卫所跟,她今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温行川一清二楚。
  逛了街,吃了饭,问了路边马夫后没有坐上马车,以及到驿馆写了那封,寄给冷元知的求助信。
  看来是真的要走,以致出门时匆匆忙忙,连一抹燕支都来不及点在唇上。
  再看李昭漪,从前日被人勒着脖子险些丧命,此后马不停蹄,被幽影一路押至养虎巷故太子的私邸里,再被他初审半日,一刻未歇。
  那帮幽影都是糙汉子,想来不会对她下手轻几分,可此刻这个李昭漪坐在这里,神情自然得意,仿佛她才是敬霭堂的主人。
  温行川冷笑一声,看来是她与冷元初胡说八道,让冷元初完全误解了。
  林婉淑正立在温行川眼前,看着儿子这般忽晴忽暗、桀骜不驯的神色,气得挥起拳头,再捶了比她高近乎两头的温行川的肩膀,正砸在昨夜遗留在他身上的铅弹创伤。
  温行川终于敛回注意力,一把握住母妃再砸下来的手腕,面色严肃:“现在把话说通,母妃要问什么?”
  华一见郡王已经不耐烦,连忙走上前把气得花容失色的林婉淑扶回坐好,再用亲王妃最爱的粉彩玲珑茶碗斟来大红袍。
  林婉淑不管不顾摔到地上,华一连忙招呼旁的丫鬟打扫干净,立在一旁为林婉淑捏肩捶背,帮她顺气。
  林婉淑一双柳叶眉蹙无可蹙,厉声质问温行川。
  “说,这个女人,被你藏在外面,你到底想做什么!”
  “案件证人,有生命危险,一时未找到合适监牢扣押。”
  “屁话!”
  林婉淑“噌”地站起来又要打儿子,被华一好言但不容反抗地再按坐回乌檀太师椅上。
  “是刑部大牢条件太好还是大理寺的水牢太过干净,不够格关你温行川办案的证人?”
  温行川无言,璀华阁与所调查的全部事情,不讲母妃,父王都不知。
  朝臣一个个知人知面难知心,半载前便有刑部侍郎成为“徽帮”被满门抄斩,如此密案要案的证人,没快速搭建一个暗牢关押,是他的疏忽。
  温行川看向冷元初。“元初,你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讲?”
  话是这么说,温行川已经能猜到冷元初要说什么,无非是容不得旁的女人,要和离,一如她前段日子大病未愈,宁可撑着沙哑的嗓音,也要在他耳边反反复复强调
  “不要把人藏在外室,接回来,外室不容易……”
  她倒是热心肠!
  但冷元初面色已然疲劳,今日走了太久,本来想去长干寺向那个不懂事的自己道个别,没想今日有宫里妃子在那边做法事,便熄了雇马车前去的火。
  没必要再触这天家皇室的霉头,碰一个温行川就够痛彻心扉了。
  冷元初用手背遮掩一下干燥的嘴唇,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个哈欠。
  若是才嫁进王府的冷元初,绝对不会作出这般“无礼”之举,但现在她已经不在乎了。
  “我把她带回来了,殿下找个园子妥善安置吧。”
  冷元初说完,起身向林婉淑行了标准的万福礼,“儿媳身体实在有些撑不住,先告辞了。”
  林婉淑当然无立场数落儿媳任何,本就是她的儿子
  对不起儿媳,再加还有求于越国公,生怕这外室丑事声张到越国公府去。
  林婉淑一边在心里骂,又是姓个李的狐狸精搅扰王府家宅不宁,一边恨自己没教育好儿子,又得掬着和蔼的面容,保持和煦的声音与冷元初说道:
  “儿媳快回去好好休息,来人,把步辇抬到堂门口,都给本宫抬稳了,别累到郡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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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冷元初走后,林婉淑走下主座,扬手给了李昭漪一个耳光。
  比起抗得住母妃气力的温行川,李昭漪万没想到,亦没力气受这狠辣的巴掌,一下子跌坐到冰冷的地砖上。
  一双闪着自满的狐狸眼,此刻盛满了震惊和痛苦。
  “母妃息怒,先安置在柘园吧,她并非什么外室,还请母妃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林婉淑看着儿子眸光坚定,没有躲闪,想来是真话,可方才儿媳带着这狐媚子进来那苍白的模样,一定是伤透心了。
  “你回去与初儿把话说开,以及尽快找地方把她关押起来,别让我这王府再沾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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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敬蔼堂,温行川没有急着回到仰止园,就在堂门前拔出随身的短匕,抵在李昭漪的脖子上。
  此刻李昭漪脸上落了一道清晰的巴掌印,脸上有泪痕,不过早已干涸。
  但她面对如泰山耸峙一般充满压迫感的温行川,竟是毫无恐色,甚至垂下媚眸,蔑一眼郡王紧握刀把的那只分明有力的大手,再挑起细眉直视男人翻涌着怒浪的黑瞳。
  “殿下既然要从民女这里获取想要的线索,那便拿出诚意来保我的命。昨夜,我在那院儿里又要被人暗杀,殿下,每日都有人要来杀我,您能懂民女这份恐惧吗?”
  李昭漪说话间抬起手,想要握住温行川的硬朗的手腕,被温行川躲开。
  刀尖划破李昭漪的脖子,在那长颈落了一线血珠,但李昭漪神色如故。
  “今日郡王妃要民女跟着她到王府,民女哪敢不从郡王妃的谕令?”
  李昭漪把“郡王妃三个字咬得重重的,语气娇软下来:
  “可这来是来了,又是打嘴巴,又是刀抵脖子,殿下,我若是死了,殿下筹谋这一切,都无用了,不是吗?”
  “小女子这条命,还是要仰仗殿下护住,对您对我都好,而且我想,殿下应很想知道郡王妃的往事吧?”
  李昭漪憋着一口气说完,吐气时发出一声娇喘,听得一旁跪地不言的家仆们心肝一酥。
  互相过了眼神,是不是新主子不一定,狐媚子是确凿的了。
  温行川凝视李昭漪这涌动情丝的双眸须臾,收了刀,大步离去前挥了手。
  李昭漪本想跟上,随即胳臂被粗暴拽住,带着她去柘园的,是叶骏那几个,郡王的五大三粗的近身护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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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行川进到仰止园,大步奔回抱山堂。
  看到坐在案牍前提笔疾书的冷元初,男人的心一瞬间归了原位,从未有过的安稳感。
  他负着手,放轻脚步,绕过书案走到冷元初的身边,可当他看到冷元初用功写的,是他昨日离去时罚她抄写的《内训》,一股气径直噎在喉咙里。
  “不抄了。”温行川说着,想要夺走冷元初的笔,却不知冷元初握得这般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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