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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他坐在她旁边,将那汤婆子放远了些,怕将那捏好的雪球烤化了。
  见她伸出手,问道:“手还疼吗?”
  岑璠摇头,觉得他反常,婆婆妈妈的,“我也不是傻,若是手还疼,怎会同殿下出来?”
  元衡老实闭了嘴。
  岑璠从袖中伸出手来,拿了桌上的小树枝,用树枝三两下就将那团雪球刮出个形来。
  元衡就这么看着,指向一处凸的地方,不咸不淡道:“削歪了。”
  岑璠看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指手画脚。
  她将那截树枝拿低了些,用树枝尖一点点勾好轮廓,开始描形。
  元衡渐渐能认得出,那是是个女娃娃,而他指的那鼓包是一个坠马髻,上面还插有一只牡丹簪。
  不知道是照着谁画的,但很好看,眉眼弯弯,唇漾开,像是月牙一样,唇边还有两颗酒窝。
  应当不是她自己,她从未这么笑过,也没有酒窝。
  岑璠也没说这是谁,又削出娃娃的下半身,那娃娃穿着一身大袖袍,连衣上的褶皱也削了出来。
  她又想了想,往那娃娃的腰间刻了一只玉佩。
  画好后,她就这么盯着那只娃娃出神。
  片刻后,她又用那树枝又在娃娃的脸上勾扫几笔,便是更栩栩如生了。
  元衡问:“这是谁?”
  岑璠想了想,道:“谁也不是。”
  这发髻是女娘时兴的,脸是照着紫芯画的,衣裳是他常给她穿的衣裳,这玉佩是郑姑娘常佩的。
  她还记得阿湄说过,那块儿玉佩曾被拿去送给晋王,而她差点因为那块儿玉佩认错人……
  若是他反应过来此事,虽然不至于对阿湄下手,却也应该会记仇,说不定还要莫名其妙对她发一通脾气。
  岑璠什么也没说,见他不准备离开,又抱回汤婆子暖手。
  元衡盯着那娃娃,却是站起身,去摘了朵红梅,将那朵红梅轻轻放在那女娃娃的发髻上。
  一朵红梅点缀在白雪上,给那只娃娃增添了些色彩,娇憨可爱。
  岑璠看了看他,并没有阻止他染指那只雪娃娃。
  她又抬手,将原来那朵牡丹抹平,做了个凹槽,将那朵梅花固定在发髻上,用雪压了压,巧到元衡都看不懂她是怎么做到的。
  “皎皎为何这么熟练?”
  岑璠静静看着那娃娃发髻上的那朵红梅花瓣随风轻颤,她温婉的笑容荡漾,宛若春风拂雪。
  可转眼间一阵冬风拂过,地上浅浅一层雪粒被吹开,那点笑意也被拂散了。
  岑璠道:“从前在山上无事可做,冬天下不了山,闲来便刻这些小娃娃,刻多就熟了。”
  元衡上辈子与她成婚时查过她在彭城的过往。
  他知道她母亲真正的身份,也知道她的整个童年都在寄云寺的那座山上度过。
  上辈子的他也确实太诨,明明知道她其实是个可怜人,却也冷眼旁观,虞家人背信弃义,可他就是任由她低贱到泥里,站不起身,直不起腰。
  他又看向那雪娃娃。
  能雕得这样熟练,那是雕多少才能雕成这样?
  他心里一时酸涩,心疼又感同身受。
  他也曾在冷宫里被关过十年,他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除了陪伴母亲的那位老嬷嬷,也不知道被其他人喜欢该是什么样,整日里拿着一把破斧头练武练力气,也只是为了不在冷宫里哪一日被人不明不白砍死,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外面的人都说她是外室女,她孤傲清冷,也没怎么提过她自己的事,他作为她的夫君,竟是也忘了,她本是这般可怜之人。
  元衡从她身后揽过她,她的手背还是冰冷,可他的掌心尚有余温。
  他贴的极近,覆住她的两只手。
  岑璠不知道他为何又突然如此,只是他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这样半揽住她,这样倒是暖和。
  她身体不自然地倾斜开,想要同他保持些间隔,可他却似是不满,手缓缓按住,执拗地让她靠住他的肩膀。
  这样的姿势,倒是没刚才那样累,可却别扭,连他身上的沉香都能闻得一清二楚。
  他道:“皎皎,孤同你的父亲不一样……”
  那声音低沉却又沉稳,似自胸腔发出的震动,灌入耳中。
  岑璠当然知道他和她父亲不是同一种人。
  他父亲风流多情,又不堪自庸,对待真情弃如敝履。
  可面前的人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强势偏执,只想占有,连她见别人都要疑神疑鬼,喜怒无常。
  她不知道他究竟为何这般偏执,可她知道,这两种都不是真正的喜欢。
  她从彭城出去后,见过很多怀有真情的人。
  譬如阿湄,譬如崔公子,还有尔朱阳雪……
  喜欢绝不是偏执,也不是占有。
  是尊重,是不想让对方有任何顾虑烦恼,毫无保留地喜欢上自己。
  那种爱是慷慨的,需要有信任,绝不是他这般吝啬。
  岑璠看向那冲她笑的雪娃娃,还是直起身,站了起来,“天太冷了,回房罢。”
  *
  年关将至,冬日路难行,元衡回来不过几日,两人便要启程回洛阳。
  此去洛阳,人依旧不少,尔朱阳雪本也要与他们同行,奈何临出发前身子忽然不适,晕倒在府中,只能卧床休养。
  回程路远,马车轻便,岑璠坐的那辆车用四匹马来拉,甚是宽敞,两层羊皮做的帘子将外面的冷气严丝合缝堵住。
  车壁前些日才被改造过,若是冷了,便可以支起车壁上的小窗,也不怕被寒风吹着,屋内器皿、毛毯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面小小的铜镜供她梳妆,紫芯和喜鹊在房内伺候,槿儿和乳娘在另一辆小些的马车上。
  马车几日在山上安营扎寨,偶遇两场大雪,耽搁了些日子,好不容易下到平原之上的建州。
  本以为晋王会下令赶路,谁知竟是绕道向西边的沁水去。
  岑璠认不得这些城池,却也知道队伍绕了路,夜里停在沁水的驿馆时,便是问了一句。
  元衡倒是不避讳她。
  最近在洛阳的柳氏出了变故,虽不至于和崔氏一个罪过,可到底柳闻与其子女未能幸免。
  岑璠听后皱眉,不由问道:“皇帝是要对世家动手?”
  “倒也不是。”
  这崔氏被夷三族的原因和柳氏到不相同,这一点,元衡这个始
  作俑者再清楚不过。
  前几日洛阳来报,说是皇后前几日召见柳家的姑娘进宫,安排与太子相见,还将那柳氏姑娘留在宫中。
  本是想促成一段姻缘,谁知那柳氏姑娘夜里却忽然疯疯癫癫,嘴里一直说着“不是我杀的。”
  宫人进屋,不明所以,看向柳氏姑娘定定看的方向,才发现那房中不知何时挂上了死去的太子妃的画像。
  那些宫人还以为那柳姑娘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也吓了一跳。
  可转眼间仔细想想,再怎么不干净,也不该这么大的反应。
  所为身正不怕影子斜,总不敢吓得脸都白了……
  隔日,太子听闻消息便赶来了,那表情像是要噬人。
  有聪明的宫人便猜明白了,为何情深如一的太子在太子妃新丧之时,便要与柳氏说亲,也猜明白了那幅画是谁挂上去的。
  当天,太子妃未焚的冬衣便被呈到了皇帝面前,好几位太医聚在一起,点燃了一件冬衣。
  那袖子烧不透,似是浸有什么东西,查来查去才发现在好几件冬衣袖上都泡了美人泪。
  那文绣局到底剩几个人,文绣大监虽是不在了,可到底也是查到了柳氏头上。
  人证物证俱在,那疯疯癫癫的柳姑娘还在宫里,无从抵赖,最后便是以谋害太子妃之名定罪。
  崔氏刚夷三族,世家惶恐不安,皇帝不打算大动干戈,这柳氏倒也幸运,没有得个全族连坐之罪。
  可这到底也是又动了一次世家。
  连他的王妃都在猜皇帝要对世家动手,何况身处漩涡中的人?
  他本以为皇帝会推后才处置柳家,没想到说处置便处置了。
  那皇帝倒是真的宠爱那对母子。
  元衡深吸一口气,没同她说他暗中做的事。
  几日昼夜兼程,他也没再营帐里要过她,安顿到了驿馆,依旧没有。
  岑璠觉得纳罕,躺在他旁边都小心翼翼的,动作极轻,即使是床榻狭窄,也同他隔了一臂之远。
  他显然能感觉到,不过刚躺下不久,便揽过她。
  岑璠倒也顺从,躺在他胸膛上安静睡一觉,总要比被折腾半宿再继续赶路强。
  他呼吸平稳,心脏却阵阵跳动,似比她的心跳快很多,震得她睡不着觉。
  岑璠知道他没睡,却不知道他为何难眠。
  可她想睡觉……
  她思量许久,还是打算换个姿势。
  他未强迫她这么睡,手臂却还是执拗揽着她,要让她面对着他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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