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岑璠颔首,又问了问具体的方位,两人将崔迟景一起扶上马。
她顾不得男女之别,驮着他,带他打马上山。
另两个人留在了墓地。
崔渡说,刚才那些在山林中截住她的,已经是最后一批能用的死士……
岑璠知道此时不该耽搁,她从未骑马上过山,如今也是上了。
背后还背了个人,缰绳难以驾驭,崔迟景又高大,没过多久岑璠手臂和腰背便酸了。
手心越来越冷,缰绳摩擦,似没有知觉。
就在此时,背后似是一阵疾风,手臂随即感受到猛烈的冲力,背后之人一声闷哼。
岑璠向后看,只见他手臂上又中了一箭。
她刚想说什么,那匹马却忽地往前摔去。
她滚到了地上,连带着还有崔迟景。
他脸色苍白如纸,双眼合住,已经不省人
事。
岑璠又看了看那匹马,只见那马的一只马腿上中了箭。
四面八方围来了人,身披兵甲,岑璠却觉得这并不是晋王的人。
如果是他,不会刚才伤了那匹马,也绝不会想要摔她下马。
那些人拿着刀尖向她走来,并未看她,看的是她身后的崔迟景。
岑璠双手抓地,下意识爬起来些,护在他身前。
长刀亮出锋芒,将要挥落之际,忽地一只长剑抵住刀刃下的倒钩,一个剑花一转,大刀被巧妙的别开。
第46章 “长本事了?”……
站在她面前的人,身穿暗红色的劲装,是一张熟悉的面容,却是不熟悉的打扮。
她风姿婉约,乌发用红带扎成高髻,红唇不点而朱,衣摆发带随风飘逸,长剑锋芒毕露,挡在两人面前。
岑璠过去听说过,世家女子有随家族习武者,文武双全,前朝世家才女,国破家亡之际,却能拿起刀剑带领族人抵御外敌。
岑璠愣了许久,一阵风而过,碎发挡住些视线。
“阿湄......”
面前的女子看了她一眼,随后翩然如蝶,步伐如燕,手中长剑舞动,一招一式无杀意,轻巧灵动,巧力化解到他们面前的杀招。
她带来的人手与那些杀手缠斗起来,那些人身手矫健,不落下风。
岑璠分过神来,想起身后的崔迟景,转过身去。
他似已经没了意识,满脸都是灰尘,嘴唇干裂苍白。
岑璠心底怔了一瞬,探了探他的鼻息。
那鼻息尚存,岑璠松了口气。
“先上马。”郑伊湄分出神来喊道。
岑璠听到声音,将崔迟景扶起来。
他身形高大,背在背上比米袋还要沉重许多,岑璠踉跄了几步,见郑伊湄自前开出一条道来,咬紧牙拖着他向前走。
两匹马在包围圈之外,有一护卫守着,郑伊湄抵开又一把刀,几个杀手迅速追过来,皆被其他人拦住。
身后打斗声不断,郑伊湄将崔迟景扶上马,自己跟上去。
她坐在他身后,趴在他的背上,“没事了,我在......”
岑璠上了另一匹马,能看得到,阿湄的眼睛红了一片。
随即,那人转过头去,眼神果敢而又坚定,打马扬鞭而去。
岑璠跟随她而去,一路向北,而后盘旋上山。
山间渐冷,天色也变得暗沉,后方有人跟上,似是郑家的人,只缀在他们身后,并未追赶。
岑璠手脚冰冷,脸颊发麻,风迎面而来,不得不眯起眼睛。
也不知道崔迟景能不能坚持下来......
她这么想,前面的那匹马忽然停在了一座小院前。
郑伊湄下马,没了支撑,崔迟景便歪了身子
她连忙接住他,那人落得太重,她身子后仰,倒退两步。
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恐惧,她的手颤抖,摸向他脖间的脉搏,似是松了一口气,垂下手,可随即埋在他的肩上,泣不成声。
岑璠走到她身边,抿了抿唇,扶住她的肩膀。
跟在他们身后的护卫紧随其后,为首一人名为窦鸿。
窦鸿主动背走了崔迟景,微微一叹,道:“姑娘还是先进屋吧。”
岑璠扶着她向院内的茅草屋内走去,室内充斥着寒气,却不怎么漏风,窦鸿擦了打火石,燃起烛火,屋里才变得温暖些。
窦鸿放下包袱,将崔迟景放在床上。
比起刚才不省人事,他眉头轻拧,似是很难受痛苦。
不过能有知觉便是好的,起码还活着。
他的手臂上有一只箭,窦鸿将他身上的衣布扯开些,郑伊湄迅速抹掉眼泪,上前一同察看。
那只箭插得不算浅,伤口周围血迹模糊,门外已经有人开始架起柴火煮水,岑璠打了一盆水进屋,郑伊湄取了身上的帕子给他擦了伤口。
似是因为太久没取箭,那伤口呈青紫色,肿胀一片。
窦鸿道:“姑娘把药拿来,先取箭吧。”
郑伊湄立刻从包袱中取来药还有纱布,窦鸿未再有犹豫,手握紧那只箭,使劲拔出,鲜血从伤口迸出。
崔迟景似有反应,闷哼一声,脸上出了冷汗。
郑伊湄小心翼翼给他擦了血迹,没再哭,变得很是平静,一只手帕被染成了红色,扔在水盆里迅速晕出一片红色。
上药包扎好伤口,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血色,只是脸色红的异常,像是在发热,时不时说两句胡话。
窦鸿紧皱了眉。
这种情况并不算好,很多受伤的人便是如此,发热后过一夜便再也起不来了……
岑璠从王府带了药来,那些药都是最好的药,是她前几日无理取闹,非要去城外救民时存下的。
他药丸吞不下去,郑伊湄便叫人煮了药来,喝不下便扶他起来,一点点不厌其烦地往嘴里送。
大半药都洒了出来,郑伊湄静静喂他,用袖口替他擦药,不过一会儿,眼泪便又掉落。
后来给他肩上换了药,郑伊湄便也是撑不住了,站起身拿纱布时晃了晃。
岑璠放下换过水的盆,扶住她。
窦鸿道:“姑娘昼夜兼程,也先去休息罢,我替公子换药,再擦擦身子,这么热下去也…..”
剩下的话窦鸿说不出,他看了看岑璠,颔首道:“姑娘就拜托王妃了。”
岑璠心领神会,拉着郑伊湄往外去了另一间屋子。
那间屋子像是柴房收拾出来的,柴火还堆在一边,地上临时用草堆和褥子铺了做床。
郑伊湄并没有说什么,似是习惯,想来这几日便一直是这么过的……
她靠在墙边,束起的头发有些散乱,目光停滞地看向角落里的一小团烛火。
岑璠端了碗水来,随她坐在墙边。
“谢谢皎皎……”她轻声开口,声音哽咽,捧过那碗水,抿了一口,便再也喝不下去,“皎皎,你说我该怎么办……”
岑璠抹去她的眼泪,轻声问道:“阿湄能同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郑伊湄似是已经接受了事实,不缓不急陈述,“崔家勾结梁国,与北地串通,家主被召入宫问话,隔日便有旨意传来,说是崔纪畏罪自杀,洛阳崔家满门,一夜间全没了。”
她冷笑一声,“畏罪自杀……崔司徒那样的人,你信吗?”
岑璠一时沉默,她没见过那位权倾朝野的崔家主,可她也能想到,这畏罪自杀不过是借口。
皇帝这是决意要铲除崔家,是筹谋过一番,不然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一夜间铲除崔家满门。
崔迟景前些日子,是被晋王调来了晋阳……
两件事陡然联系在一起,岑璠皱起眉。
她沉默许久,才又问道:“那崔迟景呢?他为何会来到晋阳,还受了伤?”
“崔家人接到消息本是想逃,却被拦在城门口,其中有他的母亲…”郑伊湄蜷起身子,声音越来越小,“崔家的人都被扔在了城外的乱葬岗,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回去,他不该回来,可如果换作是我……”
郑伊湄愈发语无伦次,岑璠却能大概明白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崔迟景应该是得了消息,回洛阳后却遭到追杀,一路躲藏,逃到元衡的地盘来寻她。
而阿湄是一路追崔家人的痕迹而来,应该是也猜到了崔家人会躲来晋阳,得到了她这个王妃要出城的消息,本想和她在城外见一面,却恰好遇到她被崔家人劫走,才能找到他们……。
这段时间晋王和太尉双双离开晋阳,他派人看着她,应该都
和崔氏的事有关……
她听阿湄说过,那太尉恨崔家入骨,可她不知道那人的态度。
可若要杀,他为何又要将崔迟景特地调来晋阳,若是要救,又为何又不告诉她?
岑璠一时拿不定,她转头看向阿湄,她的眼睛哭得红肿,像是太害怕,整个人蜷成一团。
一时间所有的顾虑便都散了。
不管其他人的立场如何,她都该救崔迟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