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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柏原不想多生枝节,又让爸爸平白担心。
  就算方予诤再心胸开阔,这时候也难免是不太接受了。他想成全柏原的孝道,理智也是这么对他说的,可是他又不甘心,经历了这么多以后,自己在柏原的世界仍然没有姓名。
  “为什么不能说我是专门回来的?”他犹在难以置信地追问,不成想柏原别开的脸上,甚至带上了几分难堪:“这种事,不明不白的,别告诉他吧。”
  不明不白?方予诤手上用力,按着柏原的肩膀不允许他行动,认真想着到底是在哪一步出了错,让柏原这么说。
  抛下重要会议去服务区接他,帮他照顾家人,收到最好的礼物,酒店醉酒的那夜,被柏原的勇气俘获,真心已经暴露。就算那时姑且还能推脱有一半是因为酒精,那之后的种种,慕尼黑的雪,因河的晨曦,平安夜的痴缠,彼此依偎的跨年,甚至是柏原奔赴千里去和自己相聚,一下子,都变成了不能为人所知的“这种事”吗?
  为什么会到了这个地步。
  方予诤有了不好的念头,胆战心惊地问出口时害怕听到答案:“……柏原,你不想跟我这样吗?”
  到头来,怎么又成了自己的问题呢?跟你这样,跟你什么样?就算没有承诺,不也是和你纠缠到了今天?现在还来问有什么意思。于是柏原像灰了心:“我没有说不想。”
  他放弃了去写欠条,颓然地看着方予诤迟疑不定的目光:“但是,没有必要让我爸爸知道。”
  没必要,比不想也好不了多少了。方予诤的心渐渐像要落了空。
  始终听不明白柏原的意图,方予诤也有点沮丧,说起来像是玩笑,但掺杂了几分不安的真心:“那是因为我拿不出手?”
  第33章 亲爱
  柏原眼睛都瞪大了,终于看着方予诤震惊三连:“什么?不是!怎么可能!”他都不敢想象拥有方予诤的人会多么幸福。
  还好,还好。方予诤稍稍放了心。
  至少暂时得到了积极的反馈,方予诤温存地靠近柏原,语气温柔得像在诱哄:“所以为什么呢?”“因为……”柏原左右为难了许久,在前者不肯放过的注视里艰难开口,“我感觉你可能不想……”
  “不想什么?”方予诤不解,柏原轻声地:“嗯,你不想让别人觉得我们有什么关系。”方予诤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我说过?”柏原忙说:“是我自己领悟到的,毕竟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也从来没说过要在一起。”
  眼看着方予诤的表情越来越精彩,柏原急忙展示自己的量大容人:“其实我能理解,真的。”
  他极力表现着自己拥有足以与眼前男人匹配的“成熟”与“大度”,却掩饰不住拙劣。这不是光靠“能理解”三个字,就可以完全成立的事实。从最初的边缘行为到现在,也快一年多了,哪怕中间大半的时间在异地,但去总部的时候,不也是差点就做了?
  如今床伴不像床伴,爱侣不是爱侣,柏原总想用“懂事”在自己的心那里蒙混过关,此时发现不过一场徒劳。
  不管是不是真的理解,他都还是在意。
  方予诤越听心被攥得越紧,说过吗?没说过。原来光有那些亲密的行为是不够的,有些事情,必须要出口落地,才能作数。又像学到了新的一课,他和柏原回到了后者的卧室,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仿若之前的长谈。
  男人悄悄地清了清嗓子,把柏原的手握进自己手里,仔细安抚。一时清风明月都萦绕在相触的指间,飘飘摇摇,系于掌心,所有的爱,被暖热的心跳泵入此时此刻。
  仿佛预感到什么,柏原仓促地抬起了头去看方予诤的脸,这是他第一次在那张所有情绪往往不形于色的脸上看到了忐忑,他不由得去回握了,骨节因为用力泛着白,这种期待,变成了柔软的勇气,他鼓励又盼望地看着。
  “柏原,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一如世间所有的尘埃须臾落定,柏原疲劳多日的心绪陡然凝聚,又猛地飘散,他的声音微微发抖:“真的吗,方予诤。”
  “是真的,”方予诤心软地走到床边坐下,再次拥抱着他,“久等了,柏原。是我的错。”
  柏原用尽力气地回抱着,不停地摇头。不是,他们都没有做错,他们互相喜欢,而这一切刚刚好,还来得及,他们没有错过。
  “那么,你什么都不让我参与,”方予诤轻轻捏捏他的下巴,“我还准备问问你,在你心里,我们是什么关系?”柏原被问住了一般。
  我是不是累过头了在发梦啊。柏原轻声自问。方予诤见他不说话,语气有点着急:“柏原,这是我第一次正经谈恋爱,你要直接点对我。”
  脑袋里再混乱,柏原也捕捉到了关键字,心在一瞬间热了,以为自己幻听,马上确认:“谈恋爱?我们是恋爱吗?我以为我们就是……”
  “就是什么?”方予诤原本在柏原后背上抚摸他的手紧张地停下。
  “因为你一直没有……”柏原头回发现自己的词汇量如此一般,嗫嚅着,“所以我一直以为……”方予诤像怕惊动他似的:“所以你一直以为?”柏原鼓起勇气:“以为我们就是玩玩……”
  方予诤总算目瞪口呆地醒悟,这个“恋爱”两个人好像根本没谈在一个频道上。
  听见男人倒吸凉气,柏原连忙去看他:“我们是在恋爱吗?”
  “照这么说……”见柏原罕见地迫切,方予诤忍不住多逗了两句,“没名没分的,你都愿意陪我玩啊?”柏原被打趣,不但不慌,反而照例一记直球迎面痛击:“那是因为,我也喜欢你。”
  因为我喜欢,所以在意你的态度,但你的态度也不是那么很有所谓,因为我喜欢。感情当然分得清轻重,我有自信,我的喜欢一定比你那么多的喜欢还要多。
  可还是想跟你恋爱,想成为你最在意的那个人,光有“喜欢”是不够的,它只是一剂催化剂,柏原望着已经怔住的方予诤,渴望答案:“我们是恋爱吗?”
  本来以为还要等待,却听到了一个脱口而出的答案。
  “是恋爱,”方予诤的声音前所未有地确定,谁会想到,他那平静无波的恋爱,实则是劫后余生。他怀揣着莫大的庆幸,慢慢地亲着柏原微凉的手背,将那手贴着嘴唇轻轻摩挲,“我们是在恋爱……”
  尾音消失在了唇齿之间,柏原主动拥抱着他的背,吻住了他。
  如此梦幻的一个结局,柏原不敢确认,一切是不是真的发生了,可是身上的人炽热的吻是真的,开拓他的手指是真的。继而那毫无阻隔的、饱胀的充实感从内部逼迫出他生理性的泪水。
  原来疼痛是真的,那么快乐也一定是真的。
  他感到自己被浓烈的爱意包裹,在其中逐渐迷失了感官,只能呜咽着去承受,试图做出回应,浑身不堪重负地颤抖,仿佛将要在这感受中溺毙。
  直到被狂风骤雨般的冲击卷进了漩涡,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身体的入口和出口被牢牢堵住,意识陷入了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在爱河里浮沉,无法挣脱。
  一轮之后,尚且沉浸在朦胧的余韵中,方予诤已经俯身下来含住他的耳朵,喑哑着征求他的同意:“可以趴着吗?”柏原不禁战栗着缩起了脖子,脸上的绯红还未褪下,只纠结了小小一会儿,随即轻轻点了点头,主动翻了个身,将脸埋进陪伴了自己多年的枕头里。
  月光映在那光洁的背上,无端生出几分脆弱。
  方予诤扶着他塌下去的腰,冲撞中似乎要说话,柏原竭尽全力地扭过头去面向他,却因极度的欢愉只能发出破碎的字节:“什……么……”汗水顺着鬓发流下,融进床单里。
  “我是你的,柏原。”方予诤的气息终于也不再平稳,倾吐着内心的归岸。
  被这柔软而强势的言语推着再次越过巅峰,柏原几乎要稳不住跪趴的膝盖,那些动作一次次挑起他敏感的神经,被抓着手臂向后拉起后,只能无力地依靠着那坚定的怀抱,载浮载沉。
  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过去了一瞬,柏原终于从这窒息的爱里脱身,汗水湿透了全身,无力地趴回床上。
  好漫长的一夜,但是他们都祈求着不要天亮,最好让这个夜晚永远不停,因为这就是最好的、爱人的赠礼。
  第二天一早,醒来看见对方,想到昨天晚上的温情的种种,先是各自有些羞赧,继而心生甜蜜,视线相接的感觉都和以往彻底不同了。
  可是纵然想要更多地相处,但并没有什么时间,快速洗漱整理完毕赶到了医院,他们到时,柏辛睿正在慢慢地喝粥。
  柏原如今有了“身份证明”,一下子有底气了,和方予诤在护士站问询的时候,都毫不避讳他们的亲密,说一句,看一眼后者的意见。方予诤提着路上给柏父买的慰问品,俊若修竹风度翩翩往那里一站,引起了不少注目,眼睛里却只有柏原,耐心地听,耐心地发表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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