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效果不错......
这些复杂的朝政,需要费心斟酌的批注,果然让督公大人找回了平常心,也找回了自己该有的位置,又恢复了原本的冷静和思路。
蜡烛在慢慢的融化。
‘噼啪’一声,灯芯快要燃尽了,屋内的光线暗淡了一瞬,督公大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方才一直拨动的水声怎么没有了?
“殿下?”督公大人将紫檀毫笔放在笔架上,轻声询问。
无人回答。
“殿下可是洗好了?”督公大人起身,走到屏风面前,目不斜视。
还是无人回答。
有点烦躁,督公大人低声念了句‘冒犯了’,接着便掠过屏风,直接进入了里面,看清里面的光景后,瞳仁微颤,接着划过无奈。
居然在木桶里也能睡着?
少年半张着嘴巴昏昏欲睡,湿漉的胳膊搭在木桶边缘,头枕着胳膊,被水打湿的墨发一半黏在侧脸,一半在水面上飘着,半个胸膛都露出了水面,薄薄的肌肤下是隐隐蕴含的肌肉。
督公大人上前一步,用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殿下,若是瞌睡,先沐浴完回床榻上睡。”
“呜......”南灼儿不满的嘟囔了几句,下意识伸手拍开对方的手,以为又是烦人的蚊子。
督公大人一惊,只觉得手下的温度有些凉了,连忙将手伸进水桶里测探水温,脸色黑了几分,水都凉透了!
南灼儿居然还能睡着,他都不冷的吗?
南灼儿要知道督公大人所想,估计会哈哈大笑,他平常可是能在数九寒天里,在后山瀑布洗澡的人!
督公大人一时也没多想,直接将对方从水里捞出来,然后另一只手拿过屏风上的棉布盖在人身上,大步朝里侧的床榻上走去,生怕对方会着凉感冒。
刚把南灼儿放在床榻上,对方直接一个翻身,动作格外熟练的滚到最里面去了,身上和头发上的水不仅打湿了严弃尘的袍子,被褥也湿了好多块儿。
“哎......”
督公大人只好不顾自身的狼狈,任劳任怨的拿着棉布先给对方擦身体,争取目不斜视,擦到下面的时候,动作缓慢的顿了一瞬,快速将水泽擦干,又拿过寝衣给对方套上。
一套流程下来,督公大人都热出了一层的汗。
主要是南灼儿睡觉很不老实,似乎还有点怕痒痒,你这边刚擦,对方那边就开始躲闪,你追我赶下,不堪其扰的反而是督公。
督公大人用袖袍擦了一下额角的汗,为南灼儿盖好被子后,刚准备起身,谁料忽然视线一个翻转,居然被人压到床铺里面去了,鼻尖是熟悉无比的皂香。
“呜......”始作俑者毫无察觉,只以为抱到了抱枕,还在对方柔软的脸颊上蹭了蹭,“烧鸡......荷叶饭......我要三大碗......”
‘轰——’
督公大人理智的最后一根丝线蹦了,从把南灼儿从水里捞出来后,他一直压抑的某种东西终于破笼而出,心脏跳到快要猝死。
敏锐如严弃尘,已经不能再忽略这件事了。
夏季的衣料都单薄,随着南灼儿的动作,两个人无异于肌肤相贴,对方炙热的呼吸时不时喷洒在下巴,引起皮肤的战栗,连带着头皮都在发麻。
南灼儿吧嗒吧嗒嘴巴,哪怕在梦里他的欲望也格外简单,嘟囔的不是‘清蒸鲈鱼’就是‘烤鸡烤鸭烤鱼’,随着呼吸和呓语,微微起伏的胸膛时不时擦着督公大人的胳膊。
严弃尘觉得他半边的身体,都麻了,脑子一团乱麻,忘记了挣脱,忘记了反抗,明明他只要用内力轻轻一震。
极好脱身的不是吗?
“唉......”
一声极低极低的叹息,须臾消散,像是认命一般,又像挣扎不得。
严弃尘微微侧身,和南灼儿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一双漆黑如暗潭的眸子,紧紧盯着面前的脸,扫过对方浓密又卷翘的睫毛,挺拔的鼻子,泛着水光的殷红唇瓣。
“殿下......”
一双有些惨白又消瘦的手落在对方的侧脸,粗糙又有暗伤的指腹轻轻摩挲,引起后者的痒意,不满的侧了侧脸。
略微沙哑的嗓音,几乎听不到,“不要再......诱惑洒家了......”
因为他这个人,一向不死不休。
天色刚刚熹微,窗外还有几道清脆的鸟鸣声。
南灼儿就醒了,别看他随心所欲,可寺庙里的晨饭吃得早,要是起晚了,那些师兄弟们才不会给他留饭。
“哈~~~”他伸了个懒腰,每天早晨第一句话,永远不变,“今天早饭吃什么啊?”
“......”
无人回答。
南灼儿一个扭头,这才发现旁边还有别人,一双蒙着雾气的眼睛和一双暗沉漆黑的眼睛撞上,后者似乎一夜未眠,眼白有几条红血色,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南灼儿立刻扬起早晨第一抹微笑,声音高扬,“督公大人早上好啊!这床铺比寺庙里的硬板床,睡着太舒服了!”
督公大人淡淡的打量面前的人,想从南灼儿眼底看出些什么,惊慌?恐惧?害羞?紧张?
没有!什么都没有!
对方眼神清澈坦然极了,压根不觉得和堂堂东厂的督公通塌而眠,有什么值得令他惊讶和留神的。
【怨气值上涨3%!!!】
督公大人蹭的从床上起身,整了整一夜褶皱的衣服,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冷了几度,“殿下既然起了,我们还是快些入宫吧,不然被人察觉了就......”
‘咕噜~~~’
空气一阵寂静。
“算了,”督公大人话头一转,语气没冷过一秒,“还是先吃饭吧。”
南灼儿顿时大喜,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翻下去,光脚踏在地面后,才发觉自己身下似乎**,空荡荡,凉飕飕的。
他站在原地,总觉得自己昨天似乎忘记了什么,奈何如何也回忆不起来了。
“咳咳......殿下且先换上一旁内官的衣服,洒家去外面命人送早膳过来。”看到这一幕的督公大人,连忙朝外间走去,脚步隐隐慌乱。
昨日,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为南灼儿穿上衣袍,已经花费了所有的勇气,哪里还能再给对方穿亵裤呢。
用过了早膳的南灼儿,换上了一身墨绿色的内官服侍,带着黑色的布帽,忽然轻咦了一声,“奇怪,我的佛珠呢?”
从门外走进来,看对方准备的如何的督公大人,眼底闪过了然,立刻从袖子口袋里掏出一串古朴的佛珠,中间有一颗红色的珠子雕刻成了莲花的形状。
督公:“可是这串?”
正是寒山寺下,老方丈扔给南灼儿的佛珠。
别看当时净虚方丈叫他‘滚吧’,可是南灼儿知道,这串佛珠是老方丈数十年不离身的,再迟钝如他,也知道这是老方丈送给他的礼物,自然就随时佩戴在身上。
南灼儿眼睛一亮,“对!就是这个!”
督公将触手冰凉的佛珠递过去,“殿下昨夜沐浴,应当是掉到水底下了,好在倒水的下人注意到,殿下这次可要收好了。”
南灼儿伸手的动作一顿,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内官服侍,摇了摇头,“督公大人帮我保管几天吧,我怕待会回宫慌张,一不留神又给丢了。”
捏着佛珠的指尖一紧,严弃尘轻声应下,却是郑重的将佛珠戴在手腕上,又用袖子盖好,戴在手上,是最妥善的保管法子了。
随即,督公大人心底又觉可笑,堂堂东厂毒蛇,居然佩戴佛珠,怎么看怎么怪异,但他偏生......
不想取下啊。
东厂的布局很简单,从外面看不过是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罢了,就连花鸟装饰都没有,堪称冷清,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这很正常,因为真正的东厂在地下,此刻隔着一层地面,下面是宛若地狱一般的存在,鲜血,泪水,求饶,惨叫,鞭笞,拷问......
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了。
南灼儿浑然不觉自己身处何地,又脚踩何地,只是在路过一旁厨房的时候,似乎听到有几个厨娘在说着什么‘怪了,督公不是一般不吃早饭的吗’,‘怎么今天的胃口格外大’,‘一大早居然吃这么荤腥’......
“嗝~~~”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身后几个内官,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孔隐隐崩裂,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低头走着自己的路。
南灼儿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四处看了看,见无人搭理自己,小跑到前方一青色身影后面,窃窃私语,“督公大人,我有吃那么多吗?我明明已经很克制了,主要是昨天晚上就没吃饭,运动量又有点大!”
说道后面,声音隐隐幽怨。
督公微微摇头,破天荒的也和上课窃窃私语的学生一样,侧身宽慰道:“殿下吃的一点也不多。”
说完后,督公大人的视线微微落在对方扁平的肚子上,似乎还有些疑惑。
吃了那么多饭都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