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严弃尘不说已经十分了解南灼儿,毕竟对方有时的举动和想法,难免离经叛道,出人意料,可也算是熟悉对方的习惯。
  在他看来,南灼儿不是会去特地留意这种事情的人。
  谁料,南灼儿出人意料的来了一句,“其实,与其说我是好奇这些不能吃的石头,不如说我有点在意......不仅是二公主,为何就连督公大人也特别留意城墙上的石头!”
  严弃尘一愣,他什么时候在意了?
  南灼儿却笑问道:“督公大人,你忘记啦,我们白日里刚入皇宫的时候,你不是也特地看了一眼那面宫墙吗?”
  “所以我感觉,你应当也是有些在意的吧。”
  严弃尘心中微讶,他确实看了一眼。
  不过但凡入宫的人,不论是谁看那面巍峨巨大的城墙,都不足为奇吧,就因为这个,居然笃定自己在意那面城墙吗?
  第一次,督公大人心底有些慌张,就像是一颗被泥沼浸染地漆黑、包裹地严丝合缝的心脏,忽然被人戳了一块儿小角。
  “督公大人!”南灼儿似乎笃定对方知道答案,一只手揪着对方的衣袍角,揪了揪,“你快告诉我吧!”
  好让他吃一顿饱饭啊!
  严弃尘指尖蜷缩,衣袍上弱弱的力道,像丝线一直纠缠到他的心脏,似乎是为了压下这种陌生的感觉,督公大人不动声色的将衣袍从少年手里抽出。
  他咳嗽一声,清雅的声音徐徐道:“其实并非像殿下想的那般复杂,至于永顺公主所说‘满皇宫人都没发现的秘密’,与其说是那面城墙,不如说是石砖上铭刻的文字。”
  “文字?”南灼儿的脑细胞还没那么复杂。
  严弃尘毫无血色的薄唇似讥似讽,漆如点墨的瞳孔,在烛火摇晃下,微微泛着妖冶的红光,他一字一句道:“殿下难道没有发现吗,石砖上铭刻的那些古往今来的人,全都是男子。”
  没有女人!
  也没有......阉人!
  南灼儿恍然大悟,指节点了点光洁的额头,“原来如此!怪不得二公主看了那些石砖那么久啊,原来她是不高兴了!因为那上面没有记载古往今来的女子!”
  不得不说,南灼儿有的时候,出乎野兽一般的直觉和第六感格外准确。
  仅仅一面和几句话的交谈,就道破了永顺公主优雅清丽的外表下,石破天惊的野心!
  ‘嘟嘟......’
  门窗外传来一声敲门声,一抹影子立在窗外,嗓音恭敬且低沉,“督公,夜莺似乎是跑出笼子了。”
  这是句暗号。
  南灼儿还想问什么是‘夜莺’呢,就被督公大人推进里面的隔间,然后严弃尘走到窗口打开一条缝隙,门外面目消瘦,耸拉着眉眼的宫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南灼儿耳尖微动,听到几个关键词,“五殿下.......董公公压下此事......无人惊动......问督公大人的意思......”
  然后响起一道微微清雅,但不容置疑的声音,“知道了,回话说五殿下一路奔波,已经在灼华宫歇下了,旁人不得惊扰。”
  门外人立即应下,毫无惊讶和疑惑,接着响起一道离去的脚步声。
  南灼儿听见关门的声音,从里侧的屋子走出,想着自己该回去了,“督公大人,那我就先回皇宫了!”
  看着南灼儿不由分说,又要从窗户外爬出去,严弃尘扶额,连忙拦住他,“殿下,且慢,只怕你今晚是回不成皇宫了。”
  南灼儿眨巴着眼睛,不解,“???”
  他有手有脚,怎么就回不去勒?
  严弃尘忽然不知该怎么给对方说清楚。
  首先!!!
  南灼儿居然能一个人,毫无声息的,一路从皇宫潜入东厂就已经够不可思议了!
  这还得多亏,他一路跟着的东厂暗卫,每个暗卫都极其熟悉皇宫里的势力分布,会小心规避开这些府邸,并且对各大宫外的势力落脚点也有避让。
  南灼儿一路跟在后面,这才侥幸没有惊动任何人。
  要是现在严弃尘就这么放任南灼儿一个人回去的话,先不说对方能不能避开京城各大府邸上的暗卫,就说到了这个时辰,宫里夜间巡逻的侍卫也该行动起来了。
  南灼儿总算听明白了,头一歪,第一时间就看向严弃尘,“督公大人,那该怎么办?”
  #给个主意吧#
  看着对方充满信任的目光,督公大人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压力,不过好在也不是毫无办法,“既然晚上回不去,只好明日一大早,趁着各宫还未起身混进宫去。”
  正好,严弃尘要一大早进宫,给广安帝送奏章,并且汇报一些事情,跟着他总能混进宫的。
  “哦,那行吧,”南灼儿听今晚不用回,直接朝里侧的厢房里走去,身后的严弃尘看得一愣一愣。
  督公大人第一次有些无措道:“殿下去哪里?”
  “睡觉啊!”南灼儿理所应当道:“既然今晚回不去,只能在这里先睡一晚了,打搅了,督公大人。”
  南灼儿觉得很正常,之前在郊外赶路的时候,他和督公大人也曾在密林里靠着同一棵树,或者在马车里靠壁小憩啊!
  不都是在一块儿睡觉嘛,有何不同啊?
  “不可!”督公大人漆黑冷漠的眼底,闪过惊慌,声音都不复温雅淡定,“殿下金尊玉贵,怎可和洒家同塌而眠。”
  “我哪里就金尊玉贵了?”南灼儿小声嘟囔着。
  明明督公大人的床铺,比起寒山寺那个大通铺要高档多了,不过,看着督公大人可能不太想和他睡同一件屋子。
  南灼儿也不会强人所难,只好又朝屋外走去,“那我去别的厢房睡吧。”这下总行了吧。
  起料,这声音居然比之前还激动几分,“不可!”
  南灼儿满头问号的回头,他觉得督公大人有些无理取闹了,不让他在这里睡,又不让他去别的屋子睡,这不是在强人所难嘛!
  他抬头看天,却只看到一根粗壮的房梁,用手指了指,“那我在房梁上面睡?”
  也不是不行,南灼儿想着,他以往设好了陷阱,为了守株待兔,也有在寺庙后山的密林里度过好几天的经历,想来睡在大树上和睡在房梁上,应当差距不大吧。
  督公大人清雅的面孔一阵白,一阵红,是他一时失策了,虽然东厂里都是他的人,可难保不会走漏风声,为了稳妥起见,现在是真的不能放南灼儿出去。
  “是洒家一时失言,”严弃尘嘴巴张和,几度纠结后,像是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为了稳妥起见,殿下还是留下来过夜吧。”
  “真的!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南灼儿其实也懒得再换屋子了,他一个欢呼,朝里面整齐的床榻上奔去,乳燕投怀般扑倒床榻上,呈现大字躺在上面。
  忽然,他鼻尖一动,似是闻到一缕幽香,下意识脱口,“这床铺好香啊。”
  比佛堂里燃烧的檀香还助眠,南灼儿一时有些昏昏欲睡。
  第55章【江山万里:督公千岁】
  比佛堂里燃烧的檀香还助眠,南灼儿一时有些昏昏欲睡。
  外间听到这句话的严弃尘,面色还是紧绷的苍白,可是耳尖却在无人处通红欲滴。
  看着南灼儿不脱鞋袜,就要上床,督公大人认命地上前,只在门口小声道:“殿下可要先沐浴洗漱一番?”
  南灼儿趴在柔软的真丝被褥上,半张脸压的通红,声音闷闷道:“好呀,刚刚跑了大半个京城,我出了好多汗呢!”
  严弃尘便转身去命人烧水,不消一会儿,就有人将一应沐浴洗漱的用品在屏风后面准备好了,整个过程里除了轻微的脚步声,格外安静,下人都是不敢乱看,准备好后全都撤出去了。
  听到脚步声渐远,没有旁人后,严弃尘转身进了屋子里,“殿下,可以沐浴了。”
  南灼儿方才差点睡着,闻言半梦半醒爬起来,一双眼睛还是迷离惺忪的,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激出眼泪,倒有几分乖觉和呆萌,“哦,该洗澡了。”
  将一切看在眼底的督公大人,只觉眼睛一烫,立刻垂眸,目不斜视,就听到,擦身而去的南灼儿直接来了一句,“督公大人一起吗?”
  心脏差点破胸而出,严弃尘定力向来不错,声音毫无波澜道:“殿下先请。”语罢,后退了一步。
  南灼儿不疑有他,他倒现在还没觉得督公大人和他有什么不同,和他在山寺里的那些师兄弟们有什么不同,或者就算意识到了,他仍旧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
  ‘扑通——’
  衣服布料的摩擦声,然后是一声落水声,屏风只是一个装饰物,夜晚在微弱的烛火照耀下,反而令里面的影子格外清晰。
  少年的影子已具备男子的健硕,蓬勃的生命力,弧度完美的脊背,还有柔韧有力的腰身,只一眼就烙印在心底。
  督公大人脚步惊慌的转身,背对那扇山水墨画的屏风,呼吸乱了一瞬,然后强作镇定走到窗户旁的方桌上,快速阅览的奏章,只盼这些冰冷复杂的文字,让他找回平常该有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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