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攒花藏刀 第60节

  他仅凭一人之力牵制住萧、段二人,众人见状不去助阵,反得了空档转身去抓宁承轻。
  萧尽暗道不好,想抽身去救,曾裘鞭梢一扬将他手臂卷住,鞭身上响环个个嵌入肉里,衣袖顿时被血濡湿大半。萧尽用力猛扯,忽听一阵笛声响起。
  宁承轻将一个小小草笛按在嘴边吹起笛声,萧尽只觉乐声似曾相识,竟与当日滚地蛇阎松蛊毒发作时响起的笛声一模一样。
  第一百三十二章 劣中取胜心胆壮
  笛声响起,众人都是一惊,有人不由自主手捂胸腹,生怕体内蛊毒发作痛不欲生。
  宁承轻吹了几声,却不见有人腹痛,抬头一笑道:“你们继续打啊,我吹个笛,不必管我。”
  众人明明见他吹响蛊笛意欲催动各人体内蛊虫,虽此刻尚未发作,又不知何时作祟,一时不知所措。谢凤初见众人动摇,不禁佩服他扰人心神诡计多端,冷冷道:“毒蛊与养蛊之人心意相通,若非主人,即便会吹蛊笛也不能驱使,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宁承轻要的便是先将众人唬住,稍有犹疑也对己有益,立刻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谁得了蛊笛便能叫魍魉双煞、岭北人熊这样的高手乖乖供我驱策,原来不行。那还有一事请教少谷主,蛊虫与养蛊人共存共生,养蛊人死了,蛊虫又待如何?”
  谢凤初一怔,心想莫非他们将虫师杀了,但禁地隐秘,只有自己与两名贴身弟子知道,那两人自幼随自己长大,忠心耿耿,绝无叛变可能。他正自犹疑,宁承轻朗声道:“那养蛊虫师身高三尺,形似孩童,面如老叟,秃头浊目,双手锁着铁铐,住在一个直通上下的小院里。小院外倚峭壁,内有一处绞索挂着木筐供人送饭,院中水缸关着数不清的江湖人士,俱都手足残废,半死不活被喂了毒虫。这处地方十分隐秘,少谷主严令不得擅入,违令者死无葬身之地,我说得对不对?”
  这些话都是三人相会时听段云山与萧尽说起,宁承轻口齿伶俐,转述出来毫不迟疑,倒像亲眼所见,令人不得不信。谢凤初听后也大感意外,心知自己苦心经营掌控谷中之人的法门也遭他破坏,不由怒火中烧,愤恨不已。
  宁承轻却知这番与谢凤初较量,在场玄龙谷徒众委实太多,一人一个想法念头,区区几句话难教众人尽数倒戈,免不了还有一场恶战。可敌人终究少一个是一个,好过以一敌百,为人乱刀分尸。
  他趁谢凤初尚未开口应答,大声道:“蛊虫师已被除去,尸首就在玄龙谷禁地,蛊虫无主,三日内必死,如今各位若已服过一念焚身丹的解药便是自由身,不受谢凤初所制,从此天各一方,自在来去。”
  他不提其他,只说各人自由,要知众人自遭谢重行所迫服食一念焚身丹后,已觉永受约束,再无自由可言,这一日间翻来覆去却徒生许多转机,有人后悔没有偷偷捡一粒解药服用,更有人趁眼下人多混乱之际悄悄溜走,再去龙牙庐下捡药丸。
  此刻人心不稳正是时机,萧尽与曾裘缠斗,段云山掠上山石去擒谢凤初。宁承轻将身上所剩毒药毒粉撒在周身方寸之地,令众人不敢轻易靠近。
  各人心思动摇,唯有曾裘并非因一念焚身丹而屈从谢重行,见状忍不住骂道:“你们这些畜生,狐朋狗党之众,信了这小子的鬼话,做什么来去自由的美梦,将来必定生不如死,现下回心转意,少谷主还可饶你们不死。”
  魍魉双煞与他原有些过节,只因同在玄龙谷门下,平日忍气吞声,此刻听他叫嚣,白不安把心一横,怒道:“狗熊少在这狐假虎威,你想当玄龙使,站在咱们兄弟头上拉屎,可也是白日做梦,今日先教训了你再说别的。”
  语罢双手判官笔齐举,朝曾裘腰间刺去。曾裘一条九节鞭已重伤萧尽手臂,但见白不安向自己偷袭,怒气冲顶,撤下长鞭转而与他相斗。曾裘武功只略逊丁以绣,对白不安自是稳操胜券,三招一过白不安已有不敌之感。一旁乌不咎见兄弟遇险,二话不说上前助阵,三人混战一处。众人见他们打起来,平素有不合的也动了公报私仇的念头,假意围攻萧尽、段云山,暗中互捅刀子暗下杀手也是不少。
  宁承轻小计得逞,眼前情势却不乐观。众人虽不能靠近他,但仍有心存着拿住他再向谢凤初邀功的心思,因此使长兵、软鞭和暗器不时招呼过来。
  萧尽左臂被曾裘所伤血流不止,好在魍魉双煞与曾裘起了冲突,自己侥幸脱身,转头瞧见一支梅花镖向宁承轻飞去,虽非打向要害,但去势劲急难免重伤,立刻想也不想飞扑过去挡在他身前。
  萧尽伤上加伤又关心则乱,伸手一抓飞来的暗器,竟未能抓住,扑一声扎在肩膀肉里。他瞧也不瞧伸手拔去,将梅花镖丢在地上,提刀一挥画个半圆,因刀上抹过剧毒,众人不敢上前,反而后退半步,与他二人之间留出一块空地。
  然而众人虽后退,暗器飞镖却不怕刀上之毒,眼见方才的梅花镖伤了萧尽,便有更多暗器飞来。萧尽一面挥刀抵挡,一面拦在宁承轻身前寸步不让,退到河边时,山壁上的箭手又再射箭,二人顿感腹背受敌。
  萧尽左支右绌,即便淬了毒的宝刀在手也难往前一步,只得掩着宁承轻不住后退。宁承轻退到水中,河水已快没到膝盖。萧尽转头望见他面上毫无惧色,心中一疼,想他自知今日无幸,要与我一同葬身于此,但二人同生共死,不枉相爱相知一场,这两年多来的日子虽刀光剑影、颠沛流离,却两情相悦,深爱逾常,比之寻常人已属不易,心里十分满足。想到这里,萧尽也对宁承轻微微一笑,满心焦虑豁然消解。
  宁承轻见他朝自己微笑,知道他又想殉情而亡,去阎王老爷那里喊冤,二人到地府仍是快快活活永不分离,只觉又感动又好笑。他道:“你别怕,咱们还不一定就死。”
  萧尽无暇分神,听他这么说,重燃起一股希冀之情,盼他能绝处逢生的法子。
  宁承轻却心知敌我人数悬殊,被困死在这谷中,该用的计策用尽,久战必定连累萧尽与段云山丧命。谢凤初想要的只是自己,此时正该以此为筹码与他交换,想了想决心已定,对着远处谢凤初喊道:“我服输啦,少谷主还请各位住手,我服输认败,愿将水月白芙解药交给你救治令尊,之后再连水月白芙药方也一并送上,助你玄龙谷在江湖上重扬威名。”
  萧尽听他认输投降,虽觉意外,但想权宜之计还有后策,便不动声色。
  场上众人方才被宁承轻挑拨后各打各的,早已乱成一团,山壁上射箭的玄龙弟子却仍都忠于谢凤初,严阵以待巍然不动。
  谢凤初双手有玄丝手套,不惧段云山青渊上的毒,正交手之际听宁承轻开口服输,立刻虚晃一招撇下对手腾身而起飞扑直下。萧尽挥刀去挡,谢凤初人在半空身形一变,脚踏拒霜刀身,手抓宁承轻肩头,又一跃腾空,踩着众人肩膀回到原处。
  这一下兔起鹘落连经数变,萧尽只觉眼前一花,宁承轻已被掳走,不由大吃一惊。
  谢凤初道:“你真当我拿你们没法,不过是借你们之手清理门户,平日都装作对我爹忠心耿耿,生死关头私心作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原也觉得这里人太多了些,杀几个清静清静。”
  他话音落下,那边曾裘一声暴喝,将白不安拦腰举起,左手抓头,右手扯臂,硬生生从肩颈处撕开,撕裂处鲜血如雨,将他整个人淋得血红。
  曾裘哈哈大笑,伸舌舔血状似恶鬼,众人见了惊骇失色。岭北人熊杀了白不安,又见乌不咎想上前为兄弟报仇,将尸首朝他一扔,双手张开死死箍住。
  乌不咎被他扑来一搂,正与白不安的尸首挤在一处,见往日兄弟此刻脑袋歪在一边,脖颈汩汩流血,一时悲愤交加,竟不知抵抗,被曾裘双臂挤断胸骨,一声惨叫就此毙命。
  曾裘抛开尸首大喝道:“还有谁不服少谷主,老子一并杀了了事,见不得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众人见他杀气腾腾无人能敌,谢凤初又已擒了宁承轻,大势已去不再相斗。
  宁承轻道:“我要你放我师兄和萧尽离去,你定然不肯,那就也将他们擒住看守起来,等我将解药和水月白芙的方子给了你,再任你处置。”
  谢凤初听他不以自己三人性命交换,更觉可疑,问道:“若我等你给了解药后立刻将你们都杀了呢?”宁承轻道:“我认输投降就知道你必杀我们灭口,但多活一刻也是好的,眼下虽已败定,可万一另有转机也未可知呢。”
  谢凤初有心将萧尽和段云山杀了,宁承轻料到他心思道:“你杀了他们二人,我立刻自尽。”谢凤初道:“我要你不死,你岂有自尽的机会。”
  宁承轻道:“酷刑逼供也可试试。”谢凤初瞧他容颜秀美,绝非江湖上坚毅豪勇的好汉可比,五指忽而用力在他肩上死死一捏。
  宁承轻只觉他手指如铁钳一般,捏得骨头互相磋磨格格作响,实是剧痛难当,但却咬牙死忍不出一声。谢凤初本就有意要他受苦,见他忍痛不屈,又再用力,喀一声响,竟将他肩骨捏断。
  宁承轻冷汗岑岑,嘴角咬得洇血,反对他一笑道:“少谷主信了没有?”谢凤初哼一声,唤来玄龙弟子将他双手拧在身后紧紧捆绑起来。萧尽只见他受辱,不知他肩骨断裂,剧痛难当,却也手握拒霜颤抖不已,宁承轻瞧他一眼道:“小狗儿,你乖乖听话与师兄在一起,若出了事,我死在你前头。”萧尽听后虽如万箭穿心,却也不再妄动,抬手将拒霜一扔,气呼呼坐等人来绑缚。
  段云山不似萧尽这般气盛,早已习惯隐忍,心中所想与宁承轻一般无二,也是多活一刻是一刻,未知将来还有变故,便也弃刀就缚。
  玄龙谷徒众叛乱之心刚起,却因各怀机心不能团结一致,终被曾裘连杀数人震慑,不敢再犯。回头捡拾解药之人也落了空,龙牙庐下满地药丸早已被玄龙弟子扫拾干净,去者一无所获。
  谢凤初命弟子将萧尽、段云山送去山牢关押,宁承轻则另外看管,就此不见。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生芙蓉居奇货
  山牢与外隔绝,是山腹中自然而成的石窟牢笼,四面阴冷异常。
  萧尽与宁承轻分开,心如烈火焚灼焦急不已,一刻不能平静,拖着铁镣在牢房里走来走去。
  段云山道:“萧兄弟,你稍安勿躁,这般急走消磨体力,等有机会出去与人拼斗岂不吃亏?”萧尽听了走到他身旁坐下,气了一会儿,懊恼道:“我真没用,打不过曾裘,又不会泅水,不能救他出去,反倒要累得他认输受缚,舍身相救。”
  段云山逃出玄龙谷的计划失算,虽也忧心忡忡,但见他如此烦躁,只得劝慰道:“师弟行事素来周密,你也不必过于忧心。”萧尽道:“我如何能不忧心,谢凤初为人歹毒,承轻落在他手里必要受罪。他又不会武功,若人对他用刑逼迫,怎么受得住?我方才就不该一时心软,听他的话弃刀投降。”
  段云山知道他关心则乱自悔自责,眼下已六神无主,仍耐心安抚他道:“你不弃刀,当时便要被乱箭射死,一个人武功再高,终敌不过对手人多势众。你们二人不论谁死,另一个也不得独活,何不信他一次,相信师弟定有法子与谢凤初周旋,咱们也静下心来想想如何接应他才是。”
  萧尽听后渐渐冷静下来,可想来想去仍想不到宁承轻还有什么计策能自谢凤初手里脱身。谢凤初一人倒还罢了,手下岭北人熊却是一员猛将,武功高强、素性残忍,对谢氏父子又忠心不二,短短时日已将滚地蛇阎松、魍魉双煞白不安、乌不咎及其余起叛变之心的人杀了好几个,如今俨然已成谢凤初身边护法,此人不除,搅乱玄龙谷便是无望。
  段云山见他烦恼,说道:“你我分别许久,直到方才也无余暇叙说,不如你先将那日我掉落峡谷后的事捡些来说给我听。”萧尽不解其意,心想眼下宁承轻落入敌手,生死遭遇未卜,哪有闲心闲聊往事。可他对段云山十分敬重,心里知道他关心宁承轻这个师弟远胜自己,不但自居宁家仆从将人从小带大,且为保护宁承轻,生死等闲视之。萧尽虽与宁承轻生死同心,但自忖如段云山这般默默无闻的回护之情也难企及。
  段云山既如此一问,萧尽便耐着性子,将与他分别后的事捡要紧的说了,直说到庐阳剑派比武大会后遇到丁以绣,枫林镇见了狼七、小九儿和冯海寅,再到半路被魍魉双煞、血狐崔雪映等人劫到玄龙谷。
  段云山听后慨叹:“与我分别后,师弟的性子也改了不少,他与温南楼夫妇能够交好我倒不意外,温南楼性子温和为人大度,有容人之力量,本不该与他对敌,可竟能与程柏渊冰释前嫌实属不易。萧兄弟,你义父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他日有缘定要拜会。”
  说起义父左天应,萧尽心中顿生思念之情,心想仙童山一别后还未曾回过赤刀门,亦未去父母坟前祭拜,若真葬身于此岂非抱憾九泉。
  段云山道:“咱们二人于谢凤初毫无用处,你本领今非昔比,要我说,心无旁骛与岭北人熊曾裘单打独斗,未尝没有胜算。谢凤初想要宁家的水月白芙和解药,有这两样东西,玄龙谷便可无敌于天下,如今他只将咱们关在这里并不杀害,自然还是有求于师弟,不敢将他逼上绝路。他二人斗智弄巧,你就该先顾好自己,切勿冲动出事,免得师弟分心乱了分寸。”
  萧尽道:“他叫我好好跟着你,我便听段大哥的话,只是咱们在这里枯等,要等到什么时候?”段云山道:“先等上一日,将狱卒看守人数摸清。”
  萧尽无奈只得暂且忍耐,因心烦意乱索性打坐练功,安静养伤。
  宁承轻肩骨断裂,双手被缚横卧地上,阵阵剧痛袭来,冷汗出了一阵又一阵。谢凤初有意折磨他,将他丢在空屋不管不顾,到夜半也无人来松绑喂些吃喝。
  第二日清早,谢凤初开门进来,见宁承轻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浑身上下如被水浸湿一般冻得瑟瑟发抖。他命弟子搬来椅子,坐在宁承轻面前道:“宁公子昨晚过得可好,我事务繁忙,忙着收拾叛徒清理门庭,没来得及顾上你,也不知下人有没有送水送饭,怠慢了公子,今天一早就来赔罪。”
  宁承轻道:“少谷主不必客气,我自小是孤儿,习惯了餐风露宿流离失所的日子,少吃一顿不妨事。”谢凤初道:“宁公子人中龙凤,英才俊彦,我实不愿伤害于你。宁公子若愿意,此后可长留玄龙谷,免去颠沛流离落魄江湖之苦。我玄龙谷虽不如江南习气奢华山温水软,却也是依山傍水雄奇险峻的一方宝地,足可保你锦衣玉食,安逸富贵。他日玄龙谷若能称霸天下武林,你我功劳平分,荣华同享。”
  宁承轻听后沉思片刻道:“我此前已得罪了你,现下再说愿意,想必你也不信。玄龙谷与宁家若说有世仇也都是父辈恩怨,你我本无瓜葛,原不该争斗个你死我活,少谷主有求和之意,我岂会不肯?”
  谢凤初听他言语有松动之意,想必是一晚绑缚无人过问,又饿又冷,加之断骨剧痛难忍之故,心想他年少嘴硬,当着众人的面不肯服软,到了无人处才愿屈就。
  谢凤初道:“我谷中原本平静,人人都服一念焚身丹以示忠心,宁公子却短短几日调制出解药挑拨众人反叛,令谷中数位高手毙命,心智手段皆为上乘。如今我让你服什么毒药也都不能令你受我所制,的确教人难以安心。”
  宁承轻道:“少谷主忘了手头正有两个人质。段师兄与我情同手足,愿为我赴汤蹈火、粉身碎骨,我待他自然也如兄长,若能保他一命在谷中安度岁月,我便可心甘情愿为你效忠。那姓萧的小子是我平生唯一生死挚友,他死我绝不独活,望少谷主善待他,便如待我一样,我再无二心。”
  谢凤初从未将段云山、萧尽二人放在心上,原想收服了宁承轻便将他们除之后快,没想到宁承轻将二人说得如此重要,岂非自曝其短、受制于人?段云山倒还罢了,相依为命的师兄不愿见其身死尚且说得过去,姓萧的小子听说两年多前还是赤刀门杀手,与宁家毫无渊源,如何就成了生死之交。
  谢凤初不动声色道:“宁公子大可放心,你的兄友我自当好生照顾。”宁承轻道:“我是不大放心,毕竟对我重要之人,对旁人就未必。”谢凤初冷冷道:“你师兄段云山还算稳重顾全大局,那位姓萧的朋友武功驳杂,行事冲动,只怕难以约束,一日不让他与你相见,必要惹出事来。”
  宁承轻道:“我随少谷主来时已叫他听师兄的话不可妄动。你叫他每日写一幅字给我,我便知道他过得尚好,不求其他。”谢凤初此前见萧尽为他拼命,不惜自身,大有不能救人便要殉死之意,心想莫非他二人当真结了生死金兰,果真如此倒可当人质要挟,令两人都听命于自己。
  谢凤初道:“如此也好,你的要求我都答应,你也该拿出些真心诚意教我安心才好。”宁承轻知道他与北医关如是、蛇面阎罗玉京子等人一样觊觎水月白芙,好令玄龙谷凌驾武林黑白两道之上,眼下自己已将话说出去,再不给他甜头,他必要将萧尽和段云山拿来要挟。
  宁承轻道:“我手臂疼得厉害,请少谷主让我坐起说话。”谢凤初自己并不走近,只叫身边弟子过去将人拽起,拿了椅子按他坐下。
  宁承轻疼得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坐在椅上也不能减轻痛楚。谢凤初道:“宁公子请说吧。”宁承轻道:“事关水月白芙的秘密,还请少谷主清退左右闲人。”谢凤初知道他不会武功,被缚一夜毫无反抗之力,便挥手让玄龙弟子出去。
  等屋中只剩两人后,宁承轻才道:“少谷主可知水月白芙是何时才有?”谢凤初道:“我小时候就未听过,到十几岁时江湖上才有这样的传言,说江南药圣宁闻之制得一种天下奇毒,大约十多年前吧。”
  宁承轻道:“是十五年前,那少谷主可知道十五年前宁家出了什么事?”谢凤初道:“我生在玄龙谷中,极少出谷,并不知你家出了什么事。你还是不要拐弯抹角,有话直说的好。”
  宁承轻道:“那年我刚四岁,因体弱多病险些夭折。父母怜我孤小,一年中四处觅药治我的病。可我这病是我爹娘常年研药浸淫毒性,母亲自有身孕起便胎中带毒,生下我时,我体内便也带了血毒,稍有不慎就引发病症,寻常药物不及血毒毒性,毫无效验。”
  谢凤初冷冷一笑道:“咱们与毒为伴之人,原该绝后才是。”宁承轻道:“少谷主不必偏激,医毒本是一家,不亲尝百草怎能知其药性治病救人。”
  谢凤初道:“可惜宁闻之到死也只得了个药圣的名号,你祖辈医仙之名早被人忘得一干二净。”宁承轻不与他争辩,继续说道:“后来我爹终是想出一个救我性命的药方,让我以药养血,用更厉害的毒克制胎中毒血。那方子不下千味药,有毒的逾半,每日只服一点,渐渐增添,喝了两年有余,病根竟就此除了。”
  谢凤初道:“令尊绝世奇才,我爹也是十分佩服的,只是你儿时往事与水月白芙又有何干?”宁承轻道:“我正要说到这里,那药方不慎被人传出去一页,因用药古怪有违常理,渐渐传开,便有了宁家水月白芙之说。”
  谢凤初冷笑道:“莫非你要告诉我水月白芙纯属误会?”宁承轻道:“不,我爹做这救命药方时偶得奇毒,但觉它过于厉害,落在恶人手中难免生祸端,早将它毁了。”谢凤初皱了皱眉,面露不快之色。
  宁承轻接着道:“因此,如今那奇毒只有我血中才有。”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如金石不可摧
  谢凤初听后一愣,问道:“你是说你血中带的毒就是传闻中的水月白芙?”心中待要不信,但不知为何暗自庆幸当日掐破他颈上皮肉时戴着玄丝手套,暗中却已信了几分。
  宁承轻道:“说我的血就是水月白芙倒也不是,我爹拟的药方,我服了两年有余,若那时取血炼药或许还能得到,如今过了十余年药性早已不如当年。”谢凤初道:“血中带毒于你自己有害无益,如何反能治病痊愈,胎中之毒真有如此厉害?”
  宁承轻道:“我爹只盼这药能先克制我胎中带的血毒,等长大些再用药慢慢调理将毒去除,那时我便与常人无异,于将来损耗极少。可惜他早逝,还未来得及研制解毒药方就离我而去。”
  谢凤初道:“这么说,这毒当真还在你血里?”宁承轻道:“你若不信,可取我血试试,不过这几年我略通了些药理,自行调伏,又略微将毒性去了些,本来血毒可致人死命,眼下却不能了。”
  谢凤初道:“既如此,我要你的血又有何用。”宁承轻道:“少谷主也懂药理,知道是药三分毒,药方上的药用量恰当可救命,反之份量过多就是要命的毒药。”谢凤初若有所思道:“不知要取你多少血,才能有足够药量制成水月白芙?”
  宁承轻道:“我这一身血也是不够的。”谢凤初冷笑道:“你仍是消遣我。”宁承轻道:“杀了我,这一身血自然不够,但血气慢慢可养回来,这样每日取一些炼出毒素存着,时日一久终能攒够,依我看,三五年也就差不多了。”
  谢凤初哼了一声道:“三五年这么久,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这是你缓兵之策。”宁承轻道:“我无父无母,唯有个师兄也被你关在牢里,缓兵之策总要有兵可用。当日你手下劫我来此,遇上的丁以绣、连若秋和叶剑成三人,也要讨我爹当年害他大哥之仇,还下毒令我手脚几近残废。当今天下武林中全是宁家仇人,如何缓兵也是无用,倒不如在玄龙谷谋得一方容身之处,恳请少谷主庇佑来得好。”
  谢凤初确有听说此事,只是对他仍不信任,沉默不语暗自思量。宁承轻道:“少谷主不信我,更该相处些时日,慢慢便知我所言非虚。”谢凤初道:“你烧毁我庄院,挑拨我手下,一心逃出谷去,怎的这会儿又要求我庇佑?”
  这话本不易答,宁承轻却道:“那时想逃是少谷主动念杀我,我怕死,人之本性如此,自然要逃。如今已知逃不出去,做人亦要审时度势回头认命,能保我师兄和萧尽一命,三五年后,少谷主知道我真心愿意留在玄龙谷助你江湖扬名,咱们干戈自化玉帛。”
  谢凤初原本就要他留在谷中,只是怕他嘴上答应,心里又诡计多端,可听他如此一番话句句在理,渐渐信了几分。他站起身来,将门外弟子唤到房中替宁承轻松绑,又将双手分开绑在椅子扶手上。谢凤初走近,拿着他手腕瞧了瞧,见腕上横七竖八有许多伤口,显是用刀划破过,问道:“这伤是怎么回事?”
  宁承轻道:“两年多前我以血中之毒制药,用以毒攻毒之法救治了一位朋友,留下这许多刀伤。少谷主不必客气,采血时再将伤口割开,每日一小碗足可够用,养起血气也不必太久。”
  谢凤初不想杀鸡取卵让他死得太快,略一点头道:“我有分寸。”说罢吩咐弟子准备碗盏、匕首、热水等等,拿刀尖在他腕脉上横割一刀,顿时血流如注滴落下来。玄龙弟子以小碗在下接住,接了一碗,谢凤初便将他穴道点住止血上药,用白布裹缠住。
  宁承轻虽只被放了一碗血,但这几日疲惫以极,又未曾吃饱,虚弱不堪,脸色愈加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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