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花藏刀 第53节
萧尽被他双手一碰,忍不住要笑,虽想到外面群敌环伺,自己在这和他玩闹不妥,内心深处却受不了他撩拨有些激荡。直到宁承轻将他衣襟敞开,埋首亲吻,萧尽终是暂且忘却眼前烦扰,将这一月未曾有过的欢爱尽数散发。
第一百十七章 与君龙窟谈笑饮
萧尽与宁承轻温柔缠绵一夜,天快亮时,起来对窗一望,见那些人仍在屋外。
宁承轻道:“时辰还早,咱们再睡一会儿,他们爱在外面等,让他们等着。”
萧尽回到床上,将他散在枕边的头发理在一处,问道:“等天亮了,咱们怎生是好?”宁承轻道:“能拖一时就拖一时,这些人从丁以绣、连若秋和叶剑成手里将咱们劫走,那三人若善罢甘休没得辱没了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头。我想他们定会想法找来,在这之前咱们尽量设法虚应,拖到有人闯进山谷,到时多了帮手自然事成。”
萧尽道:“我怕这里的什么谷主找你治人毒伤,等不了许多日子。”宁承轻若有所思,似乎在想什么毒药能让谢重行束手无策。想了一会儿听有人敲门,问了声谁,门外人道:“宁公子,你起来没有?”
宁承轻道:“没有,我爱睡懒觉,眼下什么时辰?”门外人道:“已是卯时初刻。”宁承轻道:“我在家时,每日睡到巳正二刻才起,昨日一整天在路上担惊受怕又落了水,有些不舒服,你等下再来吧。”
那人迟疑片刻,不再多言。
萧尽道:“你几时巳正二刻才起,懒猪一样。”宁承轻嘻嘻笑道:“我是懒猪,你是傻狗,可是越来越登对了。我瞧瞧他们到底急不急,是不是真有人身中剧毒要死了。”
二人又在被里窝了一会儿,门外岭北人熊曾裘最性急,不耐烦道:“要睡到巳时才起,岂不等煞人。”
阎松道:“少谷主说了等,就等着,已等了一夜还差这点时辰?”曾裘人高马大,守了一晚早饿了,却不敢离开去找吃的。又过一个时辰,天色大亮,众人正苦等,房门一响,萧尽开门向外瞧了一眼。
崔雪映笑道:“萧少侠,宁公子可是起来了?”
萧尽摇头道:“还没有呢,他平日就常睡到巳时起,有时无事还睡到未时,午饭也不曾吃。”曾裘听后急道:“什么?昨晚就没吃到晚饭,今日午饭也不吃,岂不是要饿死。”
他说的是自己,萧尽假作听不懂,点头道:“是啊,午饭还是要吃的,我想法叫他起来,有劳各位去备些沐浴用具,木桶要四尺宽,高一尺二,浴用二巾,水要热,纱囊中盛百杂香料。再要四个点心,四个酒菜,一壶酒,怕你们不记得,我写在纸上,叫下人照着做吧。”
说着他将自己写得歪歪斜斜的菜谱拿出来,交到崔雪映手里。
崔雪映拿过一瞧,又给阎松,众人看了一遍,都面面相觑,心想虽少谷主说了不慢待贵客,也是做主人的嘴上客套,这两个小子不但当真,还反客为主,要这要那起来。纸上菜肴点心写得十分详细,鸭子要用哪里,鱼虾如何新鲜,连酒也写明非得二十年以上的陈酿不可。
阎松道:“这……沐浴的木桶好说,只这酒菜用料如此苛刻,需得去各处采买,恐怕一时不能做出来。”萧尽道:“不妨,只需尽力便可,稍许差些也将就,毕竟此处不比江南名镇,只得入乡随俗罢了。”
萧尽说这话甚是勉强,知道宁承轻有意刁难,想试试玄龙谷谷主是诚心求人还是另怀恶意,但他不似宁承轻刁钻,什么话都能信口而出,只说几句已自觉好笑。
阎松无奈道:“我去回禀少谷主,请他命人准备。”萧尽道:“有劳。”说完不等众人回应,又将房门紧紧关上。
宁承轻在一旁听着,笑道:“可有人气死?”萧尽道:“气死没有,只是岭北人熊盯着菜谱瞧了许久,一边瞧一边咽口水,想是要饿死了。”
宁承轻道:“这两件事还算好办,谢凤初若有诚意必能办到。”
他料得不错,不多时,玄龙谷中几名仆妇已抬了木桶热水、蒯草席子、细白麻布和两套新裁的成衣一并送到房里,另有浴巾粗细各一,百香纱囊渍于水中。
萧尽在外客店中也不曾有过如此待遇,伸手到热水里一摸,正正好好。宁承轻脱了衣衫,光光地站他面前,萧尽一抬头便不好意思起来。宁承轻道:“咱们一起洗。”
萧尽道:“你先洗,我给你擦背。”宁承轻笑道:“又害什么羞,咱们觉也睡过,再害羞的事也做了。你瞧人家特意送来两套衣服,是知道咱们要一起洗的。”
萧尽笑他胡说,虽是心动,可吹了灯欢爱和此刻白日里脱光一起沐浴终有些不一样,况且是别人地盘,门外还有许多人看守,更不敢放肆。
宁承轻却不管这些,伸手到木桶里掬了水朝他身上泼。萧尽一时不防,被他泼了满身,孩童心性一起,也拿水泼他。
两人舒舒服服洗了热水澡,换上衣衫,梳好头,不一会儿又有丫环进来送食,将方才说的四个酒菜、四份点心,一壶佳酿一一摆在桌上,另有蜜饯小吃、干果鲜果等等。
萧尽见这阵仗也是讶然,宁承轻拉着他手在桌边坐下。两人刚洗了浴,身上暖意融融,萧尽瞥见宁承轻面色有水气滋润,比之平日更添俊俏,心里喜爱逾常。
宁承轻拿起碗筷,夹菜给他道:“你多吃些,下一顿还不知在哪里。”萧尽道:“咱们身处险境,应当小心,不知这些酒菜里有没有毒。”
宁承轻道:“有毒的,所以我才夹菜给你,你自己可不要乱动。”萧尽一惊,往桌上酒菜瞧了瞧,并未瞧出异样道:“你又戏弄我,若酒菜有毒便都不能吃,哪有你夹了可以吃,我夹不行的道理?”
宁承轻伸筷子在菜碗里挑挑拣拣,不多时便将一盆菜分成两份。他对萧尽道:“左边这份没毒,右边这份有毒,只是并非剧毒致死的毒药,吃了顶多腹痛几个时辰,多跑几趟茅厕。”
萧尽奇道:“菜里汤汁酱料烧在一起,如何分得清楚?”宁承轻道:“自然是烧完盛在盘里后才放的毒药,有意放在一边。”萧尽道:“这又是为什么?”
宁承轻见他不得其解却又认真求教的模样,只觉可爱,笑道:“因为谢凤初信不过我,玄龙谷以用毒闻名,本就是江南药圣宁家的对手,如今竟对一个中毒之人束手无策,不得不放下架子去外面求人来救,那是嘴上客气,心里一万个不服气。更何况我还中了丁以绣的毒,行动不能自如,他更有轻看之意。他在酒菜里下一半毒,就是想瞧我能不能分辨。”
萧尽道:“原来他要给你个下马威。”宁承轻道:“下马威还是其次,若咱们当真不防中了毒,他便会觉得我并无替人疗毒的能耐,说不定下一刻就要进来将我杀了。”
萧尽道:“那这一份没毒的还可吃吗?”宁承轻道:“你信我就吃吃看。”萧尽毫不犹豫,提起筷子将一块酱鸭腿肉送进嘴里,略略一嚼,肉质细嫩,鲜美多汁,于是赞不绝口。宁承轻见他如此信任自己,半点也不迟疑将肉吃了,十分满意。他将双手放在桌下,对萧尽道:“你说好吃,只顾自己吃。”
萧尽道:“你也吃啊,昨日晚饭没吃,眼下已快到晌午,还不饿吗?”宁承轻道:“你喂我吃。”萧尽一听耳朵有些泛红道:“你好好的,手脚能动,还要我喂?”
宁承轻道:“我是好好的,却要防有人进来,或是哪个好事的在窗外偷看。你喂我吃,让他们不防备我。”
萧尽便端起碗,挑着好的肉菜夹给他,吃了两筷,两人得了趣,你一口我一口地嬉闹。宁承轻道酒中无毒,杯里有毒,萧尽拿小碗倒了半碗,酒香醇厚,在屋中荡开,二人喝得都有微醺之意,彼此一望,越瞧越心爱,心里都如小鹿乱撞,鼓噪不已。
这时,门外敲门声响起,是谢凤初的声音道:“宁公子、萧少侠,可容在下进来?”
宁承轻不待萧尽回应,先道:“少谷主请进。”
谢凤初推门而入,见二人在桌边吃饭,目光一扫,桌上酒菜分了两半,一半已吃尽,剩些骨头虾壳,另一半原封未动留在盘里,心下了然道:“宁公子要的酒菜,谷中食材未足,只草草做了这些勉强凑数,不知是否合二位胃口,礼数不周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宁承轻笑了笑道:“并无怠慢,少谷主置办的这桌酒菜好得很,用料精巧,一分一毫也差不得,还有这细瓷酒盅更是少见的珍品,价值连城,我俩都不敢用它喝酒。”
谢凤初微微一笑道:“我听江湖上的人说宁公子聪明机智,天下少有,原有些不信,今日一见于传闻有过之无不及,在下佩服得很。”
宁承轻道:“也没什么聪明,真聪明不至被人逼着服毒了。”谢凤初道:“江湖险恶,暗箭难防,学得再精也总有失手的时候。常言道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咱们常与毒药毒物打交道的人,难免有一天要栽在毒这个字上。”
宁承轻道:“少谷主说得极是,正是这个道理。”谢凤初道:“不知宁公子中了什么样的毒,我这里药材齐备,若能说明毒性,或可配上一剂解药。”
宁承轻道:“我自己可解,只是需要些时日,少谷主既有此好意,我便不客气了,稍后待我叫人写下药方,请他跟着少谷主去抓药吧。”
谢凤初对萧尽道:“萧少侠也懂药理?”萧尽说话实说道:“不懂。”谢凤初道:“既不懂药理,不妨由我代劳。”
宁承轻道:“这是我家独门秘方,可解百毒,还请少谷主见谅藏私。”谢凤初心想他小小年纪在行家面前自吹自擂,世间毒药药性千变万化,各有不同,岂能有一种药能解百毒。
他心里不信,嘴上却客气道:“既是宁公子家传秘方,那在下的确不便观看。公子不愧药圣世家,竟传得如此灵药在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宁公子可能允否?”
宁承轻道:“少谷主但说无妨,小弟力之所及,自当效力。”
谢凤初目光低垂,微微一揖道:“在下想向宁公子求取水月白芙的解药。”
第一百十八章 沉疴疾恶旷十载
宁承轻听了谢凤初的话,不动声色问道:“少谷主要水月白芙的解药,这倒稀奇。我这一路而来,遇到的人无不是问我要水月白芙这世间罕有的奇毒,还从未见过想要解药的,难道这玄龙谷中,有人中了水月白芙的毒?”
谢凤初道:“正是,令尊在世时制成天下奇毒,若无独门解药,断然无法可解。”宁承轻道:“江湖传言,我家的水月白芙无色无味,中者立毙不知死因,哪里等得到少谷主找我来玄龙谷后再求解药?”
谢凤初道:“江湖传言多有不实,再说万事不可一概而论,总有例外。宁公子不必计较这些琐碎枝节,只需赐我水月白芙的解药,玄龙谷上下铭感于心,不日便由我亲自送二位出谷,今后若有用得上玄龙谷的地方,在下必定义不容辞。”
宁承轻道:“解药,我可没有啊。”谢凤初道:“宁公子身上没有解药无妨,只需写了药方,这里药材齐备,现做也可。不是在下夸口,玄龙谷中药材集天下所有,即便古方上的千年灵药,成形的首乌、人参、灵芝、雪莲,无一不齐,绝无一味药找不到,宁公子尽管写下方子就是。”
宁承轻笑道:“我儿时听说玄龙谷遍地奇花异草,我爹也曾动过心思上谷中求取几味罕见稀有的灵药,可惜与谷主并无往来情谊,不便贸然登门。”
谢凤初道:“公子若肯写下药方,谷中珍品藏药尽数奉送也无不可。”宁承轻问道:“我若写不出来怎么办?”谢凤初道:“宁公子不要玩笑,有些话,想清楚再说。”
萧尽听他话中有威胁之意,着实担心宁承轻继续周旋将他惹恼,便手握拒霜暗自提防。
宁承轻话锋一转道:“我有一事不明,想向少谷主请教,你说有人中了水月白芙的毒,要我家独门解药救治,你如何确准那人所中的是水月白芙呢?”
谢凤初道:“此毒在江南宁家而染,十余年来耗尽心智调配解药,全没半点功效,试问世上还有别的毒出自宁家,比得过水月白芙的?”
宁承轻面露一丝惊诧,只是讶异之色转瞬即逝,唯有时刻留意他的萧尽瞧了出来,心想他吃了一惊不是假装,难道这里真有人被水月白芙所害吗?
宁承轻一惊之后立刻镇定道:“少谷主与我年纪相仿,大抵大了三四岁模样,十二年前应当只有十岁出头,这十余年耗费心智调配解药的怕是另有其人。令尊虽无医仙药圣之名,但用毒化毒之能神妙无方,连他也治不了吗?”
此言一出,谢凤初神色古怪,面露薄怒之色,宁承轻了然道:“莫非这位中毒的要紧朋友就是谢谷主?”
谢凤初面沉似水道:“宁公子到底肯不肯给解药?”
宁承轻不答反问:“我方才说,我爹与谢谷主并无往来交情,他当年未曾到过玄龙谷,不知令尊为何不远千里跑来我家?”
谢凤初自然知道其父谢重行去宁家所为何事。听说宁闻之有水月白芙,谢重行心痒难搔,只为一窥天下奇毒的真相,因此隐藏行迹,只身前往江南。却不料宁家大乱,庄中正邪两派死伤无数,自己也中了剧毒,逃出庄外一年后才被亲信找到送回玄龙谷。
谢凤初道:“宁公子口舌伶俐,在下说不过你,但我并无恶意,只想求取解药救家父一命,公子若担心独门解药被我知晓,也可自己去药庐选药调制,我等谷中之人绝不靠近,公子也不必将药方留存于我,只需解药足量即可。”
宁承轻见他心中不忿,囿于父亲身中剧毒无药可解,忍着不可一世的性子低头恳求,也算有孝心,便道:“既如此,我可否先见见令尊,才好知道如何对症下药。”
谢凤初一怔,迟疑道:“这……”宁承轻见他犹豫,问道:“少谷主有何顾虑?”谢凤初道:“家父中毒已久,如今病体沉重,恐怕难以见客。”
宁承轻道:“久病更不可忌医,若不能亲眼瞧见,解药分量如何,可是难以拿捏。”
谢凤初瞧他一眼,目中寒光闪动。萧尽出身杀手,见他目露凶光起了杀心,只是不知宁承轻哪句话又触怒了他。
谢凤初道:“宁公子医者仁心,竟有如此胸怀,在下佩服。不瞒公子,家父缠绵病榻十余年,模样有些骇人,公子瞧见后切勿害怕才好。”
宁承轻笑道:“不会。”
谢凤初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强拒,叫人抬来一张软椅,请宁承轻坐下后抬起。萧尽跟在一旁寸步不离,到了门外见魍魉双煞等人毕恭毕敬垂手而立,对谢凤初十分敬畏,再没一路上嬉笑怒骂的自在,猜想他们都服了毒药不敢背叛,心中不由对玄龙谷谷主中了宁家毒药的遭遇生出几分恶有恶报之感。
仆从抬着软椅沿路走在楼阁间,雕栏外便是绝壁千尺、深渊万丈,放眼望去群山环绕,半壁灵霞,实是缥缈壮观,算得上人间绝景。谢凤初领着他们穿过山壁,到了一座庄院。
仆从将软椅抬到正屋,又再进一间屋子便停下不走。
谢凤初道:“家父中毒至深,沉疴难愈,平日不愿见外人,饮食起居皆由在下照料,若见我带了生人进去必定不快责怪,就请宁公子自己进去瞧一瞧吧。”
宁承轻忽然问道:“少谷主平日如何照顾令尊?”
谢凤初道:“喂饭喝水,擦身洗浴,都是在下亲力亲为。”宁承轻点头道:“原来如此,少谷主真乃孝子,那就请少谷主留步,我二人去瞧瞧令尊近况如何。”
萧尽闻言弯腰将他自软椅中抱起,走进屋子。
外面艳阳高照,一进屋里却阴冷无比。萧尽见走廊两旁窗户紧闭,挂了厚厚帘子,一丝光也透不进来,扑鼻而至则是一股浓浓药味。
宁承轻见四处无人,让萧尽放自己下来。二人小心来到内室门外,宁承轻竟有些犹豫,沉思片刻后道:“你在这等我,我一个人进去。”
萧尽道:“为什么?里面若有什么凶险,我自然要在你身边保护。”宁承轻道:“我不想瞒你,谢重行若真去过我家,且在我家中毒,此事便非同小可,我怕他身上还有厉害的毒药未解,你若靠近怕也要中毒。”
萧尽道:“你怕我中毒,难道你自己却不要紧?”宁承轻道:“我与你不同,我自小服药血中带毒,长大后百毒不侵。”萧尽道:“我知道,可你在宁家山谷中以血为药解我身上的毒,如今体内抗毒之力也不比往日,我不放你一个人去。”
宁承轻见他对自己如此关切,心想要他在外面干等实无可能,于是自袖中取了一粒药丸叫他服下。萧尽听话将药吞了,宁承轻道:“你站得远些,若有不妥咱们立刻出来。”萧尽道声好,宁承轻才将门帘掀起。
门帘下房门紧闭,再推开,屋中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萧尽手握刀柄,将宁承轻护在身后,宁承轻却将他轻轻推开,示意无妨。他往屋中走去,渐渐双眼已能在暗中视物,只见屋子中间有张大床,四面挂着纱帐布幔。
萧尽抬刀将纱帐一角撩起,往床上望去,这一望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床上躺着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手脚枯瘦如柴,面容更形似骷髅一般。
萧尽不由自主倒退一步,鼻腔中满是恶臭与药味。宁承轻却丝毫不惧,反而跨步向前,对着床上之人细瞧。
萧尽问道:“这人……难道就是玄龙谷谷主谢重行?”宁承轻不答,低头唤道:“谢谷主。”
床上之人奄奄一息,听有人唤他名字,喉中呜咽一声。
萧尽见他如此骇人模样,心中突突直跳,宁承轻道:“你瞧他可有些眼熟?”萧尽从未见过玄龙谷谷主,哪会觉眼熟,但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连若秋自荒山中找到的解中有。两人都是一般浑身溃烂,惨不忍睹,只是解中有不懂毒性药理,逃到深山任由手脚烂废,全靠山里猿猴投食才捡回一条命。
谢重行既是玄龙谷谷主,又精擅用毒解毒,当年用在自己身上的解药已是最好,因此手脚未损,身上血肉糜烂处也比解中有少了许多。可即便如此,堂堂一谷之主仍旧落到如此形同废人的地步,萧尽与宁承轻站在床头都一言不发,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萧尽道:“他中毒如此之深,你可还有法子救治?”宁承轻摇了摇头道:“他多活这十二年,已是捡来的命,如今气息衰弱,命不久矣,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