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花藏刀 第49节
萧尽见他师兄弟行事妥当,光明磊落,心里担忧渐消,又见他们各自整备即刻要出发,便扶起宁承轻,替他梳头换衣,将随身之物打好包袱。
萧尽一边拿鞋给他穿,一边道:“这回一定能找到段大哥。”宁承轻不说话,萧尽抬头往他脸上瞧,见他双眼泛红,眼角湿润,一眨眼,一滴眼泪滴落下来,正落在自己面颊上。
萧尽一怔,伸手替他拭泪道:“你心里不痛快?”宁承轻道:“我忽然有些想我爹娘。”
萧尽握住他双手,只觉手心手背都是一片冰凉,心头骤痛,心想他自幼父母双亡,原本忘了也好,却偏偏有这么多人逼他回想往事。我也是没了爹妈,义父却怕我想起当年遭遇,瞒了整整十八年,到我自己想起才将真相告知,义父如此疼惜我,承轻却没有这般福气,只盼能快些找到段大哥,好叫他不这么伤心难过。
宁承轻见他痴痴望着自己发呆,也在想,我为什么又哭,原以为当年已哭够了,师兄整夜不能合眼也哄不好我,为什么隔了十年又伤心起来?他和我一样没有爹娘兄弟,幼时被人救起却只记得吃很多碗饭,想好好活着,我如此多杂念实在不该。唉,我自觉比他聪明,其实反倒该向他学学才是。
想到这里,宁承轻展颜笑道:“你快替我将眼泪擦干,别让人瞧见笑话我吓得哭鼻子。”萧尽用袖子将他脸上泪痕抹净,也笑道:“你胆子大得很,谁能吓得你哭鼻子。不过这些日子段大哥不在你就哭了两回,像个小孩儿,我见了段大哥立刻就告诉他。”
宁承轻道:“你瞧我眼里是不是进了灰?”萧尽探身向前正要瞧他眼睛,宁承轻张嘴在他鼻尖咬了一口。萧尽退后道:“你又咬我!”宁承轻得意道:“好久没咬你,痛不痛?”
萧尽摸摸鼻子道:“你力气小小的,我咬你一口才痛。”说着也凑过来,在宁承轻唇上一吻。他小心翼翼,婉转轻柔,哪有半点用力,宁承轻只觉口舌交触时犹如火烫一般。虽他二人时时刻刻都在一处,可不知为何,平日相就都不如眼下这一吻情热如沸。
宁承轻被萧尽吻住,方才一时委屈和思念尽皆化开,再不觉伤感脆弱。
两人深深长吻,许久才分开,都是面红耳赤,心满意足。
萧尽道:“好啦,他们要走了,我背你出去吧。”宁承轻道:“你将床边那盆里插的松枝拔了给我。”
萧尽道:“要那做什么?”宁承轻道:“是你头一回插瓶给我的,我拿着留个念想。”萧尽闻言就去拔了给他。
宁承轻拿在手里道:“下回拿狗尾草插就更应景了。”萧尽道:“把上头的毛拔了,做个小秃毛狗才应景。”
两人尽皆一笑,萧尽背他出了门。
第一百零九章 重过故地难寻迹
时隔半月,再下山已有恍如隔世之感。
萧尽见过了这许多日子,当初留在山下的马车已不知去向。连若秋与叶剑成上山时将坐骑寄养在农户家里,因要驮放解中有的竹篓,总共有三匹马。
连若秋道:“二哥骑一匹,我和师兄共乘,萧少侠,你们二人骑一匹吧。”他虽心中不平,但对萧尽还算客气,言语上并不刻薄。
萧尽先应允,随后又道:“承轻服了丁大哥的药丸,毒性未解,手脚不得方便,到大镇上需换车马方能赶路。”
连若秋知道丁以绣苦心多年钻研毒经毒谱,只为有朝一日宁家尚有后人留世时能有应对之法,见宁承轻不能自己走动,需得萧尽将他背下山,便道:“雇车也可,只是路上慢些。”
萧尽想说慢些也是不得已,宁承轻却道:“无妨,还是早日找到师兄要紧。”萧尽道:“马上颠簸,日夜赶路岂不累到你?”宁承轻道:“我就爱和你一起骑马,你累了咱们再换车。”
萧尽虽觉他任性,但这句“就爱和你一起骑马”却十分甜蜜,只好点头应允,心想半路再雇车不迟。
几人各自上马赶路。
萧尽依旧与平常一样,每到城镇都替宁承轻买许多吃穿用物,对他处处体贴照顾。丁以绣早就习以为常,连若秋与叶剑成却是初见,均觉他未免太摧眉折腰,又见宁承轻一一受用毫不客气,也叹他娇惯,但想他不会武功,算不上江湖男儿,不过是个落难的富家子弟,身上难免有许多打小被惯坏的习惯,便只在心里鄙夷,面上假充不见。
五人急着赶路,脚程极快,不出十日已来到青枫山下枫林镇。故地重返,萧尽与宁承轻心里都是五味杂陈,本当立刻去山下村落找人,可天色已晚,几人风尘仆仆十分疲累,便打算在客栈住一晚,天亮再去打听。
连若秋打点好客房,与丁以绣、叶剑成住下,萧尽则与宁承轻同住。
萧尽心知一路上连若秋对自己十分防备,虽不住在一处,一举一动却都逃不过他的眼目。二人在客栈房中梳洗一番,换上新衣,萧尽问宁承轻想吃什么。宁承轻正经道:“我想吃海棠糕、西子牛肉羹、响油鳝糊。还有,如今入秋了,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自然要有鲈鱼。”
萧尽为难道:“都要的江南菜色,咱们虽往南走,可离苏杭秦淮还远,只怕你想吃的菜纵有也做得不好。”宁承轻笑道:“那你问我做什么?难道我想吃龙肝凤胆你都去找来?”
萧尽心里想的自然如此,他见宁承轻一路强颜欢笑与自己说话逗趣,实则心事重重,日夜忧愁,越是快到这里心中越不安宁,只怕满心期望又再落空,便如近乡情怯般忐忑。其实能不能找到段云山,二人心中都无把握,萧尽可做的也只有将他起居饮食安排妥当。
宁承轻道:“我现下不饿,你去街上不妨瞧瞧有没有钟不四说的那个小子,有觉得像的便多问几句,赶在丁以绣他们之前找到师兄最好。”
萧尽道:“那我去瞧瞧,你累了先睡一会儿,等我买好吃的回来。”宁承轻道:“你将灯吹灭吧。”
萧尽吹了灯,将宁承轻抱到床上,脱了鞋,盖上被子,走时又回来在他面颊亲了一口才去,宁承轻躺在床上只觉好笑。
萧尽到镇上,见天色虽暗,仍有小贩沿街做生意,卖些小吃点心。他记得钟不四说过卖衣服的穷小子样貌,便留心路上一些半大孩子,如此瞧来瞧去,渐渐街上行人稀少,只余刚到镇上的商贾旅客在客栈酒楼外卸车下马,还有无家可归的乞丐乞儿,见人来到上前乞讨。
萧尽见有个小孩儿,六七岁年纪,趁叫花子围住行商要钱时躲在马车下解人腰上挂佩。他向来正派,见到小偷小摸便顺手教训,捡了枚石子丢去,正丢在小孩儿腿上。
小孩儿唉哟一声,转头瞧见萧尽望着自己,知道露馅,却不慌不忙钻出车底,一溜烟地跑了。
萧尽看在他年纪尚幼,又没偷到东西,懒得去追,在街上转了一圈,并无收获,只得去酒楼买些熟菜带回客栈。
宁承轻实无睡意,见他回来问明一切,虽知找人之事哪有如此轻巧,却不免失望,略吃了几口菜就推说没胃口,躺下睡了。
睡到半夜,窗外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宁承轻被雨声惊醒,见窗户未关紧,窗下已全是雨水。萧尽也醒了,起来关好窗,回来将宁承轻搂在怀里。二人都想起当日在青枫山顶,也是这般狂风暴雨,泥流倾泻,不知砸死多少人,心里隐隐都有些不安之感。
次日黑云罩顶,大雨如注,一夜狂风将路上树木瓦片打落不少,即便打伞也寸步难行,行商旅客都只好耽误一日等雨停再走。
丁以绣等人也走不了,如此暴雨,山下必定成灾,枫林镇离青枫山远些,几月前才未遭山洪冲毁,如今一遇暴雨,行人便不敢冒险赶路。
萧尽下楼吩咐店伙做些点心,见门外瓢泼大雨声势惊人,忍不住走到门边驻足瞧了一会儿。天上乌云密布,压在头顶近在咫尺十分可怖,如此白天竟似夜晚一般需得在屋中点灯才能瞧得清。
他望了一会儿正要回去,忽见脚边蜷着个似小狗般一团的人,衣着破烂手脚脏污,正是昨晚藏在车底偷东西的小孩儿。
萧尽见他冻得瑟瑟发抖,心有不忍,将自己外袍脱了给他盖上道:“进店里坐着等雨停吧,我叫小二给你碗热汤喝。”
小孩扯着他衣袍裹紧,钻出头来望着他,忙不迭磕头道谢道:“谢谢大爷,大爷赏我几个钱就成,我不喝汤。”
萧尽心想他昨日偷盗固然品行不端,但毕竟年纪小不懂事,沦落街头难免走上歪道,给他几两银子倒不妨事,只是怕他有了钱反被人抢去。
萧尽问道:“你家里人去哪了?为何小小年纪在外流浪?”小孩儿还未回答,就听店伙道:“他原住青枫山脚下,家被山洪埋了,找不着爹妈才逃难到这里。小九儿你是不是又偷客人东西被抓着了。”
小九儿道:“自然是偷不着才来你门口睡觉,偷着了就睡房里去。”店伙不与六岁小孩斗嘴,哈哈一笑转身招呼别的客人。
萧尽道:“原来你也是灾民的孩子,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吧。”小九儿道:“我不要吃的,只要银子。”萧尽道:“你年纪小,拿了银子别人来抢,怕害了你,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九儿道:“有个哥哥,比我大九岁。大爷给我银钱,我去给哥哥,不会被人抢去。”
萧尽心想路上这些小乞丐多有个带头的,平日偷了钱讨了饭,回去交给年长的孩子,人一多,就连大人也不敢轻易欺负,于是道:“那是你认的哥哥,还是亲哥哥?”小九儿道:“是我亲哥哥,我原有八个哥哥姐姐,眼下只剩七哥,山塌下来的时候他抱我逃出来,咱们跟着那些大人走到这里。”
萧尽想起身世,自己原也有个亲姐姐,如今连她长相模样一点记不得。他摸了一锭银子,见四下无人留意,塞在小九儿怀里道:“那你将银子藏好,不可被人瞧见,若有人抢你的,你先给了他,回来告诉我。”
小九儿平白得了这许多钱,惊喜交加,又要磕头道谢。萧尽怕人瞧见,忙拦住他,将裹在他身上的衣服下摆打个结,挽起袖子,不至穿着绊倒。
他叫来小二,要一碗肉汤,让小九儿坐着慢慢喝,另塞了几块点心后便上楼去了。
宁承轻见他下楼一趟,脱了外袍回来,问起缘故,萧尽就将小九儿的事说了。宁承轻笑道:“你是善事做出瘾头来,路上小乞丐小孤儿多得很,怕钱不够给呢。”
萧尽道:“那日山洪可怖,回想起来仍是心惊肉跳,这小孩逃难出来实属不易,举手之劳帮他一帮,就算当日咱们死里逃生的还愿吧。”
宁承轻道:“若是还愿,一锭银子又太少了。”萧尽喂他吃点心,回道:“他还有个哥哥,应当十五六岁,拿了这银子,一年半载衣食可保,再能找些事做便不用着乞讨。”
宁承轻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既然他们逃难到这里也有几月,对镇上的人事十分熟悉,又是到处偷盗乞讨的小孩,你该多给他些银两,让他替咱们打听打听师兄的下落。”
萧尽道:“我怎么将这事忘了,等我下去跟那孩子说。”说罢匆匆下楼,小九儿却已不见了。他问店伙人去哪里,店伙说那小子饿死鬼一般,烫嘴也不顾,一口气喝完汤冒雨跑了。萧尽心想这小子倒机灵,知道客栈里人多眼杂,怕揣着银两被人骗去抢去,这才跑开,一时也无处可寻。
他回到楼上对宁承轻说起,宁承轻道:“既如此就算了吧,明日若放晴再去街上打听。”萧尽点头称是。
二人无所事事,向掌柜要了副棋子棋盘,宁承轻让萧尽一人摆两边,教他下棋。
次日起来,暴雨转弱,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萧尽还未起床就听有人敲门,忙披上衣衫,想一想又顺手拿了倚在床边的拒霜,开门一瞧,门外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萧尽见他皮肤黝黑,身形瘦削,一双眼睛却精湛有神,看来十分伶俐。萧尽立刻想起钟不四说的穷小子,越瞧这少年越相似,问道:“你是谁?”
少年道:“我叫狼七。”萧尽心想这名字古里古怪,定然不是真名,但小孩子学说书故事里的绿林英雄,取个虎狼熊豹的猛兽做诨名也不奇怪,便道:“那你就是小九儿的哥哥么?”
少年道:“你怎么知道?”萧尽道:“他说有个七哥,你又叫狼七,我猜就是。”狼七道:“小九子昨天拿了银子回来,说是客栈的大爷给的,我怕他又偷人钱财,便拿来还你。”
萧尽道:“是我给他的,你拿着吧。”狼七倒也爽快,收下银子道:“我不白拿人钱,你有什么事自己不愿走动,可叫我去跑腿。”
萧尽正想向他打听段云山下落,就道:“我要找个人,不知你见过没有。”
他将段云山身形样貌说了一遍,狼七听后一怔,忽然转身就跑。
第一百一十章 狺狺小犬迎人吠
萧尽见少年如此,心知必有蹊跷,如何能让他逃脱,伸手一拽将他后领抓住拖了回来。
狼七待要大叫,萧尽又眼疾手快点住他哑穴,随后关上房门,提着他回到屋中。
宁承轻见了狼七并不意外,反称赞萧尽行事果断,没有惊动一墙之隔的丁以绣等人。
萧尽道:“我问他段大哥下落,他听了要跑,你来问他吧。”说着拔了青渊抵在狼七颈边,防他喊叫,遂解了哑穴。他方才点穴时察觉这少年不过是寻常人,丝毫不会武功,举手投足也非江湖人,因此只略微吓唬他,盼他能说实话。
宁承轻道:“小兄弟,你见过我师兄是不是?”狼七见他倚在床上,眉目清秀,俊雅异常,不由面色一红,心生许多好感,原本被萧尽拿匕首架住心中着慌,这时反而镇定下来,问道:“什么师兄?我不认得。”宁承轻向床头瞧了一眼,萧尽见枕边放着段云山的衣衫,便拿来给狼七瞧。
宁承轻道:“你不认得我师兄,总认得这件衣服吧?”狼七目光闪烁,明明认得却摇头否认。宁承轻叹了口气,对萧尽道:“这位小兄弟说不认得,想必是咱们找错人了,放他去吧。”
萧尽想以他心机,使些欲擒故纵的计策实属平常,就将青渊拿开收回刀鞘。狼七见宁承轻双眉紧皱,愁思不减,一时竟有些负疚之感,走到门边又再折返,问道:“你……你与你师兄怎会走散的?”
宁承轻原想等他走后叫萧尽尾随跟去,找他落脚之处,但他去而复返,便知到底是年少心软,心里藏不住事,于是微微一笑道:“我与师兄自幼一块儿长大,几月前青枫山暴雨山洪,他为救我落下山崖,自此生死不明。小兄弟,若你知道他下落,望请告知,我自当感激不尽,另有重谢。”
狼七想了一会儿道:“你师兄下落我确实不知,不过我在镇上有些朋友,可替你打听打听。你们几时走?我晚上再来。”
宁承轻一听便知他自己拿不定主意,要回去问人,说道:“那就有劳小兄弟。”萧尽拿了个银锞给狼七,请他有了消息务必早些回来告知。狼七推脱不要,只道等找着人再说。
萧尽等他下楼走出客栈再要去追,宁承轻道:“这小孩儿倒谨慎,若非如此真怕师兄重伤之时被那些死了同门心急报仇的家伙伤了性命。你去追时要小心,别让他察觉。”
萧尽道:“我知道,你放心好了。”他武功造诣今非昔比,轻功更属上乘,飞身上房,远远瞧清狼七人影后尾随而去。
眼下虽是白天,但因细雨绵绵,路上行人也不多。狼七果然警惕,一路走街串巷有意兜圈,半路又与另外几个乞丐模样的孩子相遇说了些话,这些孩子便四散而去。
萧尽一见之下大为头痛,不知他说了什么,若是让其中一个通风报信,其余不过有意捣乱,自己却追哪个才好?
他见四五个小乞儿都往不同方向跑,狼七却反而悠哉哉地找了个屋檐坐下避雨。萧尽心念一动,心想他若有意引我追他,必定也找条路走,如此坐着不动,反倒像是要我心烦不耐,方才我刀抵他脖子也不曾逼他说出实话,果然有些义气,既如此便只盯他一人,那些孩子去报信也总要回来告诉他。想到这里,萧尽便也不急,伏在屋顶静静等候。
一直等到晌午,雨又渐渐下得大了些。萧尽见那小子从怀里摸出个馒头啃着吃,自己却浑身湿透、饥肠辘辘甚是可怜。但他不想半途而废,仍是苦等,终于等到下午,狼七睡醒午觉起来,伸了个懒腰四处张望,随后一路东游西荡,慢慢往镇外走去。
萧尽打起精神紧紧跟随,狼七出镇后,见身后无人便飞奔起来,可他区区一个少年,如何比得过习武之人。萧尽跃下屋檐又掠上树梢,如此一路随行,终是到了一个破屋外。
这屋子简陋不堪,四处漏雨,门外卧着条黄狗。萧尽一见那狗子,顿感眼圈泛红,不顾狼七在前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唤道:“金角!”
金角许久未曾听到这样呼唤,竖起耳朵一愣,回头见是萧尽,立刻汪汪叫着,不住摇动尾巴奔到跟前,一下扑进他怀里。
萧尽又哭又笑,抱着小狗好一通亲热,狼七见他们一人一狗如此亲近也是愣住。萧尽放下狗子对他道:“小兄弟,谢你带我来此,金角认得我,我可不是坏人。”
狼七道:“你说阿黄,它叫金角?”萧尽道:“是啊,它叫金角,段大哥在哪,快带我去见他。”他既认得金角,狼七心中警惕便减去几分,却仍拦着屋门道:“你在外面等着,我问大哥一声。”
萧尽料定段云山就在屋中,不急于一时,点头道:“那有劳小兄弟通报一声,就说我姓萧,与他师弟宁承轻一直四处寻找他下落。”
狼七道:“我去问了,若他不肯见你,你也不可硬闯进去。”萧尽道:“段大哥怎会不肯见我,你快去问。”狼七听罢便转身进去,片刻后又再出来道:“我问了,大哥不愿见外人。”
萧尽一愣,心想段大哥为何不见我,莫非他受伤甚重不愿拖累我们,所以不肯相见,那可是多虑了,我和承轻如何会嫌他累赘,他伤得再重咱们也会好好照顾他。想到这里,他抬步就要进去。狼七拦腰将他抱住道:“你说过不硬闯的。”
萧尽见他小小年纪如此讲义气,不肯出卖萍水相逢之人,心里颇有好感,柔声道:“小兄弟,我只进去瞧瞧,劝他一劝,绝不伤害他,你若不信,我将刀放在你这,一会儿出来你再还我。”
狼七听他如此一说,果然松了手。萧尽便将拒霜给他,狼七双手一抱十分沉重,咬了咬牙道:“我同你一起去,大哥伤重,你说话小声些,切莫惊吓了他。”萧尽忙答应,心中惴惴,不知段云山究竟伤得如何模样。
二人先后进了破屋,萧尽见这屋子比外边瞧着还要破陋,四面漏风,昨日一场暴雨已将地面浸得湿透,屋中那人睡在稻草铺上昏昏沉沉不住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