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攒花藏刀 第41节

  宁承轻找了块空地坐下,叫萧尽过来。
  萧尽坐他身旁,二人静静不语。过了片刻,宁承轻道:“我知道你心里犯疑,因为黑衣人分明是两个,唐寒承认自己杀人却只字不提还有个同伙。那个同伙是谁,若不能查清楚,你心里始终有个结,说不定那人才是杀害你义父的凶手,又或者真正冒充的人还未死,古柳镇外死的不过是替死鬼。”
  萧尽道:“你也疑心吗?其实你上回问我冒充之人武功如何,我说是我自己武艺有所精进,估摸不出他有什么进益。但我前日与那人在这交手,还有昨日他与封威相斗时我在一旁瞧见,只觉得……只觉得……”
  宁承轻道:“只觉得什么?”萧尽怔怔出神,正想说话,忽听一阵利剑破空声自身后袭来。
  萧尽一惊,伸手拔刀,却惊觉拒霜已不在身边。
  白天唐寒亮了身份,铁手佛封威又已落网,他心中松懈,夜半出来与宁承轻散心,将刀放在身旁石上,一时失神,转眼竟被人夺走。眼见身后偷袭之人夺刀刺剑,萧尽忙将宁承轻护在怀里。宁承轻为不让他受伤,反而伸手一推将他推开。
  萧尽不想他生死之际力气如此之大,将自己坐着推了个滚。等他再抬头瞧时,见一个劲装结束的蒙面黑衣人,手握长剑朝宁承轻当胸刺去。
  这一剑快如电光石火,直刺要害。萧尽蓦地生出一阵恐惧之感,浑身冷汗直冒,翻过身来不顾一切扑去。宁承轻滚了两滚,也想躲开致命一剑,但他毕竟不会武功,翻滚躲避比习武之人慢了许多,黑衣人一剑刺到正中他心胸。宁承轻“啊”一声,手捂胸口,面色煞白,从手指间流出许多血。
  萧尽心胆俱裂,正自扑到,黑衣人回身一剑向他刺来。萧尽手无寸铁,又急着去瞧宁承轻伤势,被他唰唰两剑逼得后退丈许,肩上腿上衣裤都被利剑割破,躲得慢些只怕两处都要受伤。可萧尽如何顾得许多,眼见宁承轻胸口中剑,扑倒在地没半点动静,若不及时救治只怕医仙药圣在世也难抢回性命。
  萧尽如万箭穿心,又再扑去,黑衣人长剑展开将他去势死死拦住,剑光闪闪如毒蛇吐信一般招招往他要害进攻。萧尽被他逼得渐渐退到山石边,再无可退之路,眼见黑衣人高举长剑就要向自己心口刺落,却是一阵倔强,心想他要死了,我也和他一起死。
  这念头不过短短一瞬,萧尽又忍不住想,不,他不会死,若他没死,我却自暴自弃放任这人将我杀了,将来留他一个在世上岂不残忍。
  想到这里,他双手一伸,低头向黑衣人腰间一抱,十指死死扣住,以全身之力将人推得往后倒退几步才勉强站住。萧尽这招看似无赖,实则另有后招,趁对手踉跄不防之际腾出手拿捏他腰后要穴。
  黑衣人不料他有此一招,需知对敌时将后背要害露出,不能伤敌便是必死昏招。萧尽双手一动,黑衣人已知他用意,拧腰踏步,抬手举剑。萧尽只觉一股巨力自双臂间推来,震得手臂酸麻,拿捏不住。黑衣人内劲深厚,生生将他震开,若不放手只怕胸骨心肺都要受损。
  萧尽双手一松往后跃开,却仍受他内力震击,顿感呼吸急促,眼前一黑。黑衣人不容他喘息,长剑紧随而至,对准他心口刺来。
  萧尽见他一连数招,剑法变化、内功修为,应变能力都属平生罕见,实是一流高手,自己心慌意乱,又没有兵刃在手,如何是他敌手。黑衣人剑尖到他胸前,已是避无可避,忽然一道银光闪过,击在剑身上,当一声响将剑刃打偏。
  萧尽与黑衣人同时转头去瞧,见山石间窜出一条人影,也是一样一身黑衣,黑巾蒙面,手握长剑飞身袭来。
  萧尽心想,他还有同伙,果然唐寒不是真正冒充我的人,这人为何放暗器打开剑身,为什么不让他同伙杀我?正胡思乱想之际,自己身前那黑衣人却跨步而去,与后来的黑衣人打了起来。
  萧尽脑中更是混乱,不知他们为何自相缠斗,莫非利益不合起了内讧,好在千钧一发之际让自己逃过一劫,忙转头去找宁承轻。
  宁承轻受了一剑,伏倒在地,萧尽飞奔过去,见地上鲜血已沿着石缝流得到处都是,心里害怕至极,不敢伸手碰他,只怕摸到一具冰冷尸体,想叫他名字,竟发不出声音。
  萧尽犹豫片刻,咬了咬牙,终于将他抱起,只觉宁承轻身体柔软,尚有体温,绝非濒死之象,心头一喜,忙又摸他脉门,探探鼻息也是正常,这才放下心来。他想看看方才黑衣人一剑刺中哪里,为何流了这许多血,宁承轻左手却牢牢握住伤口不肯松开。萧尽不敢硬来,只得先将他心胸四周穴道点住止血,搂他在怀里,耳听身旁叮叮当当,两个黑衣人正自酣斗。
  他只看一眼,便觉二人剑来剑往,都是绝妙之极的剑法招式,斗得不相上下难分难解。
  萧尽自小练刀,但在宁家书阁瞧了不少剑谱,于剑法也有些眼光心得,瞧着二人相斗渐渐出神,一时眼花缭乱,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旗鼓相当的高手,能将剑法施展得如此精妙,自己若与这二人交手又有几分胜算?想着想着,额头背上冷汗涔涔。
  忽然,有人将他手握住,萧尽低头望去,见宁承轻睁着一双眼睛瞧着自己,目光中并无重伤痛苦之色,正觉奇怪,问道:“你好些了吗?伤到哪里,我带了你给我的治伤灵药,你先服一颗。”
  宁承轻摇摇头,问道:“那两个是什么人?”萧尽道:“我也不知道,或许他们起了内讧,你受伤不轻,我先送你回去。”说着他抬头再往两个黑衣人看去,却已分不出谁是谁,只见其中一人长剑一挥往后退了半步,拧腰旋身横斩一剑,剑尖化出无数白光。
  萧尽一怔,脱口而出道:“义父!”
  第九十三章 却怜荒冢悲前事
  这一声“义父”喊出口,激斗中的两个黑衣人皆是一怔,明明片刻前还在生死犹斗,忽然手上长剑都缓了一缓。
  二人互望一眼,都有停手之意,萧尽更无怀疑,又再喊道:“义父,义父,是不是你?”他欲上前去,又不放心丢下宁承轻,宁承轻反倒松开抓着伤口的手,将他轻轻一推道:“还不快去,你义父轻功了得,要是一转身跑了,你又去哪里找?”
  萧尽听他说话气力十足,并无半点重伤之相,但此刻自己神思一片混乱,只怔怔坐在地上望着两个黑衣人。
  宁承轻忽而一笑道:“两位还不快摘了面罩,再不摘下,他可真要成傻小狗了。”其中一个黑衣人闻言,先将面上黑巾扯下来,萧尽一瞧,竟是温南楼。
  宁承轻道:“有劳温大侠,温大侠方才一剑刺来,我真以为要死了,吓出一身冷汗。”他站起身,身上手上全是血,胸前却无剑尖刺出的破口。
  萧尽愣愣道:“你……你没受伤吗?”宁承轻道:“你瞧呢?”说着抓住他手掌往自己心口一按。萧尽觉察他心跳如常,果真一点伤也没有,不急问他怎么回事,先轻轻松了口气。
  宁承轻道:“若非温大侠佯装先杀我,再杀你,怎能逼得你义父出手相救,是不是?左门主。”
  另一黑衣人听他说完,一声轻笑,也伸手扯下面罩,露出一张清朗俊雅的脸,虽眼角略有几许皱纹,却丝毫不见老态。萧尽乍一相见,心中万般情绪起伏不定,再说话时语调中已有了哭音道:“义父,你,你伤好了。那日绝不是我伤的你,这些日子没有回去是因为……”
  说着说着他扑通一声跪在左天应面前,低下头,双眼含泪。
  左天应道:“我还没怪罪你,你自己跪下做什么?外人面前还当我赤刀门门规严峻,不近人情,怎么弟子见了师父边哭边跪,快起来。”
  萧尽自觉这两年多来不曾回赤刀门探望义父,孟别昔几次三番找来,自己也是百般逃脱不肯回去,只得过且过与宁承轻游山玩水乐不思蜀,心中渐生惶恐自责,不敢起身。
  左天应见他如此也是无奈,伸手将他拉起道:“还让人看笑话,这么大了不看人面场合,当是家里么?”
  萧尽只觉他双手有力,温和宽厚,言语间果然没有丝毫责怪之意,渐渐安定,抬头望着左天应道:“义父,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在这里?”
  左天应目光往温南楼和宁承轻瞥了一瞥,宁承轻已乖觉道:“左门主不必顾忌咱们,有什么私房话尽可和他单独去说,晚辈与温大侠绝不偷听。”
  温南楼心想什么叫他和我绝不偷听,我本来就没偷听之意,被他这么一说反倒好像有这打算似的,只得咳嗽一声道:“左门主与萧少侠有话要说,咱们不如先下山去吧。”
  宁承轻道:“那可不成,我得在这等着,万一左门主嘴上说不生气,等我们走了又要把萧尽抓回去依门规处置,我可就难找了。左门主,说话可以,可不能动粗。”
  萧尽怕他得罪义父,忙道:“不会的,我就是要走也会先和你说。”宁承轻道:“这么说,你是要走了。”萧尽道:“不,不是。”
  左天应望着宁承轻道:“你不必言语激我,萧尽是我徒儿,又是我义子,我自然比你关心他,纵然他有什么不是,我也不会怪他。”宁承轻笑道:“既如此,我可就放心啦。”
  左天应哼了一声,叫过萧尽转去云外崖上无人处,留温南楼与宁承轻在原地。温、宁二人站在崖下,远远可望见萧尽与左天应的身影。
  宁承轻见温南楼也不走,问他道:“你想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温南楼道:“那是左门主与萧少侠门派里的私事秘密,原本我们也不该知道。”
  宁承轻道:“莫非温大侠一点也不好奇?”温南楼道:“宁公子今晚邀在下到此演一出戏,如今果然引出左门主,这其中原委萧少侠自己不说,我也绝不多问。”
  宁承轻道:“我偏要问他。”说着又一笑道,“我就不问,他回来后也定会自己告诉我,到时我知道了再说给你听。”
  温南楼苦笑道:“这只怕不太妥当。”宁承轻道:“你真不想知道也不打紧,我告诉郭姐姐,她肯不肯告诉你我却不管。”
  温南楼心想这少年当真胡闹,方才演戏诈死,吓得萧尽魂飞魄散,交手时招式已不成章法,显然起了殉死之心。再则虽然自己心里对赤刀门的内幕十分好奇,却碍于他人隐秘不求详知,这小子偏要撩拨,此等脾性真是令人爱不得恨不得。
  萧尽与左天应到了无人处又要跪倒,左天应板起脸道:“你知错吗?”
  萧尽眼见左天应安然无恙,武功一如既往,心中早已欢喜不已,不管有没有错,都一口应承道:“是我错了,请义父责罚。”左天应道:“你先说错在哪里,我才好责罚。”
  萧尽道:“我明知门派中有叛徒却只顾自己逃命,一去不回,叫义父和孟姐姐担心。”
  左天应见他一味低头认错,瞧不见自己神色,脸上已微微带了笑意。萧尽是他亲手带大,那时自己尚未立赤刀门,二人即是父子又是师徒,比之后来所有弟子门人更为不同,方才见到他时心中已有怜爱舔犊之情,嘴里说怪罪,心里并无丝毫不快,只是有意将声音装得肃然生威道:“你早知我们担心,为何一连两年既不回去也不捎信。这两年多你在哪里鬼混,交了些什么狐朋狗党,让你连家都不顾。”
  萧尽听了,心想义父果然气我不念他伤势,我虽有苦衷,但也的确与承轻游山玩水忘乎所以,回头想来实是不该。念及于此不由惶然,低头不语。
  左天应道:“怎么,是玩得太过高兴,忘记该怎么扯谎了吗?姓宁的小子刁钻古怪,四处惹事闯祸,你跟他混在一起,岂不吃亏上当?”萧尽忙道:“他虽有些小性儿,但对我很好,从来也不骗我,怎会叫我吃亏上当?”
  左天应冷笑道:“他方才伙同温南楼演戏诈死,逼我现身,难道你忘了不成?他机灵精乖,你如何是他对手?”萧尽道:“我不要当他对手,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快活了。他为了救我,自己命也不要,即便骗我也是为我好。再说……方才他若不骗我,我怎能见到义父。”
  左天应见他如此痴顽,说的倒也有几分歪理,不禁忍俊不住,可若这时松懈未免让他得寸进尺,因此仍是故作严厉道:“胡说八道,你要见我,回赤刀门便可,哪里还要外人插手。我问你,我现在要你随我回去,你肯是不肯?”
  萧尽迟疑一下,原本左天应说什么是什么,自己自然没有半点忤逆反对,但真要随他回去,撇下宁承轻一人在江湖上如何能够放心。他想来想去,想了半天终于壮着胆子道:“义父,我当日重伤中毒逃到深山之中,幸亏遇到他师兄弟二人相救。这两年他不惜自身亏损,以血代药将我身上中的毒解去,又治好伤势,救命之恩我不能不报。如今他师兄遇难下落不明,他又不会武功,我如何能抛下他一走了之。望义父宽宥些日子,待我将他师兄找到好好托付,再回去认罚。”
  左天应道:“伸出手来。”萧尽心中忐忑,依言将手伸出,左天应一搭他脉门,只觉他内力汹涌,比两年前长进不少,且内功浑厚精纯内家正宗,绝非邪道,心中颇感安慰。
  萧尽被他拿住脉门却不说话,悄悄抬头瞧了一眼,见义父神色间并无恼怒之色,知道他没有生气,内心一宽道:“义父当日受伤甚重,我却被同门误解囚禁起来,一直不能知道义父伤势境况,今日见您身体无恙真是无上之喜。只是不知,到底是谁伤了你?”
  左天应道:“此事既已过去,你不知道也无妨,真凶已死,今日之后你身上的冤屈也已洗尽,若不愿留在赤刀门,我放你自由来去。”
  萧尽大惊道:“义父,你不要我了吗?我怎会不愿留在赤刀门,义父幼时救我性命,将我养育长大,恩情未报如何能抽身而去。我……我只是不明白……”
  左天应见他双目之中隐含泪水,有些许疑惑,心中一动问道:“你不明白什么?”
  萧尽道:“今日在长生道院中,听唐寒,不,是木长枫的后人与玄尘子对质,说他儿时家里惨遭灭门,自己失足落水被河流冲走,我总觉……似曾相识,好像,好像我小时候也有过一样的遭遇。义父曾说我被人丢在河里漂了三天两夜,漂到河岸附近才被救起,是谁将我丢在河里,又为什么要将我丢在河里?”
  左天应听他一连串发问,一句紧似一句,目光渐渐凛然,语调却十分柔和道:“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萧尽脑中一片混乱,只觉无数画面闪过,什么都有些记得,又什么都记不得,想着想着更头痛起来。他道:“我,我是不是也有爹娘,也有个姐姐,我家里大得很,爹娘都待我很好,我……我……”
  说到这里,萧尽眼前一黑,一阵剧痛袭来,那些原本想不起的事如断线珠串一般重又串起。他满腮泪痕,望着左天应道:“这是为什么?难道我和木长枫的儿子一样,爹娘也被人杀了?”
  左天应长叹一声将他扶起,拍了拍他背道:“你想起来了,我本不情愿你想起,要是你一直想不起来,说不定便能开开心心过一辈子。不过今日你杀父大仇已得报,日后若有朋友能得你开心,你便多和他在一起,也不要说自己是木长枫的儿子,自是心里记挂,可去他夫妇二人墓前祭拜。我想他们知道你活得很好,也会安心。”
  萧尽闻言震惊,泣不成声道:“我不信,我是你捡来的孤儿,我爹妈或许病死,或许出了什么意外,绝不是被六派残杀。”
  左天应知道他幼年目睹父母惨死,受激过大,以至记忆全失。那时他虽只三岁,可人之记忆或可忘怀却不能彻底抹消,时日一久,又听唐寒与玄尘子话叙往事,此刻忽然渐渐回想起来也不意外。
  左天应道:“你既有印象,若不将真相告诉你,日后必定疑神疑鬼烦扰不断。唐寒并非木长枫之子,你才是。”
  第九十四章 木叶萧萧动归思
  萧尽虽已有些猜到,可听他亲口说出仍是心头大震,难以置信。
  左天应道:“木长枫与我生死之交,情同手足,他阖家被害,我自然要替他报仇雪恨。当日我来到木家,见满院尸首惨不忍睹,细细查看下,你母亲、姐姐,一众丫鬟家人尽皆丧命,唯独少了你。”
  萧尽道:“我都忘了,只记得水里好冷。”左天应点了点头道:“我不知你是被人掳走还是趁乱逃了,便去山庄外寻找。苍天庇佑,找了三天两夜,终让我在山下溪河边找到你。只是你惊骇过度,已不认得我了。”
  萧尽回想往事,只当是个陌生人将自己救起,立刻紧紧抱住,随后不省人事,醒来人已睡在客栈里。左天应一路关怀备至,极尽照料,全然不提他家门惨事,萧尽从此后也未再记得儿时往事。
  左天应道:“我原本想,你是木长枫膝下独子,既得幸存,长大定要替父母姐姐报仇,于是收你为义子,也算我徒弟,悉心教你修习刀法,盼你有朝一日武功大成。我另又多方寻查,皇天不负有心人,给我找到那六人贪财生恶,杀人害命的线索。”
  萧尽流泪道:“义父为何不早告诉我,好让我手刃仇人,为爹娘报仇。”左天应摸了摸他被山风吹乱的头发,捡去发间一枚草叶。萧尽自幼是他带大,如今虽已二十出头,再不是幼稚孩童,可在左天应眼里却仍是当年那从河中捞起,冻得瑟瑟发抖的故人之子。
  他道:“你身遭大难,心性却是质朴天真,因忘了过去的事,反而待人温柔善良。我不忍让你知道真相,被泼天仇恨侵扰,每每话到嘴边又想过些时日再说,天长日久,渐渐更是说不出口。”
  萧尽深感他爱护关顾之心,真是难以言表,又要跪下,却被左天应架住不准他跪。
  左天应道:“我虽已打消要你自己去报仇的念头,但这仇却不可不报。或许是我平日待你与众不同,赤刀门中其他弟子瞧见,难免心生嫉恨。那天夜里,我本差了人叫你来说话,不曾想被有心之人趁了机会。”
  萧尽道:“我一直在找冒充我的人,难道不是义父故布疑阵的幌子?”左天应道:“这人是谁倒也不要紧,反正已死了。他起歹心冒充你,想杀我夺取应天秘录,那我便将计就计,假意遇刺,借这叛徒之名亲自去将那六个仇人一一除去。”
  “这六人当年犯下恶行,彼此间必有照应,若依次去杀,杀到第二、第三人时,难免引得余人警觉,就此隐姓埋名不知所踪,怕更难找到。假冒你的人有意四处杀人陷害于你,正好便有了掩护,各派只当是赤刀门出了叛徒罢了。”
  左天应望向萧尽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也没料到那人不但栽赃你杀我盗书,还将你囚禁起来下毒伤害。好在我有解药,你逃走当晚我已让九英带人去找你。”
  萧尽深感自责道:“姐姐找来几次,我却没跟她回去。我原该想到,姐姐对您忠心耿耿,若义父真的身遭不测,她绝不能等上两年,早已将真凶抓到。再者义父伤势轻重也决计瞒不了她,这么说,姐姐也早知我不是凶手。”
  左天应道:“那叛徒肆意行凶,毁你名声,但我只要九英将你带回门中,好好养些日子,他日与那些死伤的门派分辨时,自可还你清白。只是我没想到你却另有际遇,与姓宁的小子牵扯出如此多的事故来。”
  萧尽听他提到宁承轻,一心只想如何对这亲父般的恩师说些好话,望他不要像江湖上的人那样误会宁承轻。左天应见他眉头微皱,苦思冥想,知道他心有所属,便道:“好了,那小子虽刁滑,心还不坏,逼我出来见你也算了了你我之间那些陈年旧事。你觉得和他在一起快活,我也不强逼你回去,只是江湖险恶,不可太过轻信他人,若有了麻烦便回来找我,你姐姐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惦念记挂你。”
  萧尽好生感动,他自幼觉得与同门师兄弟并无不同,孟别昔指点他习武练功也是严厉苛刻,从不网开一面,岂知义父与姐姐竟都存了如此偏爱关怀之心,一时不知该如何报答,只是忙道:“年内我一定带承轻一道回赤刀门,义父也要保重。”忽又再想起一事,问道,“那唐寒是谁,为何说自己是木长枫的儿子?”
  左天应道:“你不认识他,我要他有意接近那叛徒,当其内应,好时时留意回报,当日古柳镇外,我已杀了六人中的五人,只余玄尘子一个,那叛徒便再无用处,正好将他毒杀正法,之后再上庐阳苍穹剑派杀玄尘子。唐寒自称木长枫之子,顶下杀害六人的事,你也就再无嫌疑了。”萧尽听他将事事安排妥帖,又是一阵感慨动容。
  左天应道:“唐寒亦是同门,今后你就当他是你师兄吧。”
  萧尽心想,唐寒也是义父的弟子,可为何从未在门中见过。他欲言又止,但见左天应并无解释之意,自己一一追问有些冒犯,因而不敢造次,只得应了一声。
  左天应与他说了些分别后的闲话,才道:“我不愿见外人,你去吧,不必管我。”
  萧尽依依不舍,左天应叫他快走,自己却负手而立,目送他回去,也是十分留恋难舍。萧尽眼眶又温热起来,但想义父身体康健,无伤无痛,日后自有许多见面的机会,于是跪下磕了几个响头,转身而去。
  他回到崖下,见宁承轻与温南楼还在原处,想到方才听到的真相,心中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宁承轻上前拉着他手道:“你义父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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