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花藏刀 第39节
封威武功再高,独斗两大高手实无胜算。宁承轻见二人已将封威困在剑网之中,封威浑身浴血,一张残缺不全的脸上面目狰狞,犹做困兽之斗。
温南楼见他败相已露,再想此人在江湖上树敌无数,虽人人得以诛之,但终该由仇家清算。郭翎与他心有灵犀,也是一样想法,于是挺剑直刺。封威内力虚乏,受伤甚重,本已手忙脚乱,眼见她一剑刺来正对心胸,不禁怒火中烧,心想自己一世称霸武林,不知杀过多少人,今日竟要死在一个女子手里,不若同归于尽,死也将她撕个粉碎。
他打定主意,踏步上前迎着郭翎剑尖,右手挥拳,令她必要向左躲闪,左手成爪,抓她脸面。封威心想从来女子爱惜容貌,这一招她若躲开,自己右手一拳便能叫她脑袋开花,若是不躲,自然撕烂她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纵然自己身死也叫她从此变个丑八怪,痛苦一辈子。
这人向来损人不利己,岂知郭翎见他一拳一爪左右夹击,竟真的不躲不闪,仍旧刺他心脏。封威正要击碎她头颅,忽觉后心一紧,温南楼已将他背后大椎、神道、灵台三处大穴拿住,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郭翎长剑上挑,架在他左肩,抬头朝丈夫望去,二人相视一笑。
宁承轻见郭翎对温南楼如此信任,封威致命一招在前也能不躲不闪实在令人钦佩,但想自己若与萧尽同处这般境况一样能将性命托付,心里也是十分满足。
想到萧尽,宁承轻又忍着胸口伤痛站起往温南楼夫妇走去,边走边道:“温大侠,郭女侠,伤了玄尘真人的赤刀门杀手方才就在这里,萧尽已去追了,望二位略施援手前去襄助,不教那人跑了才好。”
温南楼一听立刻点头道:“如此甚好,若能抓住那人,也可洗脱萧少侠身上嫌疑。翎妹,咱们走吧。”郭翎向宁承轻问明黑衣人去向,随后又将封威浑身要穴点了一遍,教他不能逃跑,交托给程柏渊道:“程前辈在这看守,刘掌门顷刻便到。”说罢,二人一同投入深林,不在话下。
萧尽追着黑影一阵疾奔,眼看追不上,急中生智抬手将捡来的那枚银镖射去。银镖如闪电一般追击黑衣人后心,那人却如背后长眼,耳听疾风追来,一个鹞子翻身避过,但无论如何,这一避也算将他疾奔之势阻了一阻。萧尽趁此机会追上,将距离拉近,那人轻功了得,几个起落又再远去。
萧尽心中大急,正追赶时,忽然斜刺里跃出一人,也是一身黑衣,黑巾蒙面,手握长剑就朝他刺来。萧尽拔刀疾挡,刀剑相交,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格开,拒霜锋利,却未能将对方长剑劈断。那人沉默不语,挡在他身前,萧尽百忙之中抬头一瞧,却见之前那黑衣人已不急逃走,反而立定脚步,站在树上远远望着自己。
萧尽心中有气,心想这二人料定我打不过,便停下看好戏,有意戏耍我,今日非要斗个输赢不可,于是奋起精神,提刀力战。这些日子他悉心钻研刀法,将两年中读过的刀谱一一拆解为己用,有难解处还与宁承轻商量。
宁承轻虽不会武功,但凡事只要落于文字便难不倒他,时常还能点拨萧尽一二。到了今日,萧尽所擅刀法与离开赤刀门时已有霄壤之别,可说采他山之石,博众家之长,单打独斗至多平手而绝无败绩,内心自信自不必说。
他见黑衣人不走,还留下观战,反倒定下心来,专心一志与眼前这人拼斗,长刀舞开,斗到酣处,只觉此人剑法虽高,招式却不能用尽,右手似乎不甚灵便,忽而想起昨日在长生道院云外崖上曾与一个使鞭子的黑衣人交手,临了将一枚透骨钉射去,伤了对手肩膀。
萧尽心想,果然这二人就是昨日崖上的杀手,只是为什么方才会出手救自己却不得而解。
他刷刷两刀都往那人受伤的肩头砍去,逼得那人连连后退,退到一块山石处再无退路,正待逼近,远处那黑衣人倏忽而至,一剑朝他头顶劈落。
萧尽早在提防,见他袭来,忙抽刀后撤,一个翻身落在丈外。这人长剑舞开,剑招凌厉变换,萧尽涉猎甚广却也非己所能尽知,他勉强挥刀挡开两剑,这人手掌自刀光剑影之中穿过,啪一声打了他一巴掌。
第八十八章 回锋斩仇破道心
萧尽吃了一惊,但见剑光点点将自己周身罩住,不由自主又挥刀相抗。
他方才受了一掌,脸颊红肿隐隐作痛,不知所措,虽手中不停,刀法频出,内心却心乱如麻。这一掌只打了他的脸,实则只要那人内力尽吐,他便立刻被击碎头颅,脑浆迸裂,哪里还有命在。
萧尽脑中不住地想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想了片刻,忽听对手一声冷笑,笑声满是讥嘲不屑,心中一凛,心想我又在烦恼什么,他是谁,他要做什么岂不是该当将他打败,揭下面罩方能真相大白,我不想着如何打赢他,却在这里畏首畏尾,不过是被打了一巴掌,吓得心胆俱裂,如何能立足江湖,又如何能护住所爱之人。想到这里,终于精神一振,不再心烦气短,斜身一刀横挥扫地,攻其下盘,名叫“步皎月”。那人飞身跃起躲过,萧尽刀势不减,顺势转身,又一刀横劈“泣秋风”。
这两招来自一卷古谱丹霞刀,若非当年宁家先祖启凤仙人收藏,早已绝迹,江湖中少有人见过。萧尽两招使出,立刻双手握刀,刀刃向上,用一招“印长空”,三招一气呵成,刀光闪闪,毫无破绽。
黑衣人仰面一躲,也在萧尽意料之中,刀尖轻颤微微下落往前挺刺。黑衣人身形不稳,避无可避,索性再往后仰,一个“铁板桥”避过上身要害。萧尽长刀往他面上划过,黑衣人双眼目光如电,丝毫不惧,实乃平生所遇之高手。
萧尽越打越迷惑,只觉这一路走来所遇见的黑衣人变化无穷,虽宁承轻说过冒充他的人不止一个,可为何如此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二人正缠斗间,有人自身后而来,萧尽被黑衣人缠住,不及回头,也不知来人是敌是友,正暗中提防,黑衣人却是面朝来人看得清楚,见是温南楼与郭翎,这二人皆是江湖一流高手,夫妇情深,平日练剑配合默契,与寻常剑客联手相比又高了一层。
萧尽见他一剑挡下自己长刀,翻身后退再度跃上树梢,正待要追,先前交手的黑衣人却又挺身上前。二人一进一退,转瞬互换,如演练过一般。这黑衣人跃到萧尽跟前却不动手,反而脚尖点地,纵身跃过他头顶。
萧尽转身一瞧身后是温南楼夫妇,黑衣人径直朝他二人飞奔而去,忙不迭喊了一声:“温大侠小心,他就是那冒名之人。”
温南楼如何会怕正面迎敌,长剑一振,也飞身迎上。那人奔到眼前,又一个飞跃窜上树枝越过二人再往前奔窜。
萧尽心想他是自知以一敌三不是对手吗?转头一望树梢,黑衣人那同伙早已不见踪影,可黑衣人若要跑,往深山中更易逃脱,岂有往回跑的道理。
他甚是不解,只觉眼前事事不合常理乃至匪夷所思。
那黑衣人却不管他们是否不解,疾奔而去,温南楼立刻返身追赶,三人紧追不舍,渐渐已到方才擒拿封威之处。程柏渊与宁承轻守着封威,刘迎年也已领着门人弟子与自告奋勇前来助阵的群豪赶到,黑衣人这样飞奔而至,简直是自投罗网。
萧尽远远见他脚下不停,身形鬼魅无常,视刘迎年等人若无物,转瞬间已奔出丈外。在场都是高手,但黑衣人武功极高,又一心展开轻功飞驰,众人一时未能将他拦下,由他奔去。
温南楼与妻子早有商量,自己继续去追,郭翎则缓了缓脚步,停下与众人解释那人底细。刘迎年一听黑衣人正是刺杀玄尘子的凶手,赶忙将人手分成两拨,一拨人跟着温南楼追凶,另一拨留下将封威押解回去。
萧尽虽着急追赶黑衣人,可到宁承轻身旁仍是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关心问他伤势如何。
宁承轻道:“我不要紧,你快去追。”萧尽道:“温大侠已追去,量他跑不远。”宁承轻道:“那也好,你带上我一起追,我要瞧瞧他究竟是谁。”
萧尽原本放心不下他,见他愿去便弯腰背起,回头见程柏渊在一旁,目光中竟有关切之情,不由大为诧异。宁承轻道:“老爷子,你跟不跟我们去?”
程柏渊道:“去就去,我走前面,你们两个小子跟着我,遇事不可先出手。”
萧尽正要道谢,程柏渊已提气踏步,往前疾奔起来。他想自己离开不久,怎的这倔老头儿恍如变了个人似的,将他与宁承轻当做小辈护着。
宁承轻在他耳边笑道:“老头儿吃软不吃硬,如今再也不和我们作对了。”萧尽道:“你对他说了什么?”宁承轻道:“我说给他当儿子,你信不信?”萧尽自然不信,但知道他能说会道,说些好话哄得程柏渊回心转意,不再执着父债子偿也毫不稀奇。
宁承轻反问道:“你去追那黑衣人为何又迫得他回头?莫非是他看到温南楼夫妇,自知不敌才慌不择路跑回来?”
萧尽道:“我也不明白,他们原有两人,一个见温大侠夫妇到来便退去了,另一个正是方才出手刺杀封威的,我与他在林子里斗了一阵,不知为何突然往人多的地方跑去。”宁承轻听后沉默片刻,忽又问:“他没伤你吗?”
萧尽想起另一个黑衣人武功更高,明明可以杀了自己,却只在他脸上打了一把掌,不禁有些脸红,可他事事不瞒宁承轻,便老实将这事说了。
宁承轻又想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他要去哪,你听我的便不怕跟丢。”说着,附在萧尽耳边说了些悄悄话,萧尽一怔,待要不信,却见前头程柏渊跟着温南楼与黑衣人纵身一跃,越过山间峭壁,往长生道院而去。
萧尽背着宁承轻,过峭壁后径直往道院飞奔,因是白天,道院中有不少道童道士穿行。萧尽看清方位,跳到院中又直直往袇房奔去。道童们方才已见有人影掠过,再见他二人时并不惊诧,只是武艺低微都不能阻拦,却将在道院中歇宿的江湖豪杰全惊动起来,纷纷拔刀提剑赶去查看。
萧尽见黑衣人去向果然是玄尘子的住处,佩服宁承轻之余又疑惑他怎么会如此料事如神,但此刻情势紧急,也无暇多问。他见温南楼和程柏渊一入房内都是刀剑在手并不上前,忙也落在院里将宁承轻放下。
黑衣人手握长剑,抵在玄尘子颈边,目光如炬扫视四周。
温南楼道:“你是何人,还不快将剑放下?”程柏渊也道:“无耻之徒,只敢拿重伤之人要挟,有胆量的出来和我单打独斗!”
黑衣人不为所动,仍是一手拿住玄尘子,一手握剑相胁。此时群豪已渐渐聚拢,刘迎年与郭翎相继赶到。众人见他这般模样,均感不解,心想这人究竟要做什么,若想杀玄尘子,为何又不动手,若想挟持人质脱身何苦自投罗网闯进道院。
萧尽见他身形挺拔,持剑而立,虽被围困,却毫无惧意,神威凛凛,一时竟有些忘了他往日易容陷害自己种种,心中隐隐生出几许钦佩之感。
刘迎年即是东道,又是玄尘真人的故交,此刻不得不越众而出道:“阁下既已现身,何不露真容一见。”
群豪皆知这是场面话,不能出手将人拿下,断无可能叫他自己揭下蒙面。可刘迎年话音刚落,那人冷笑一声道:“我等的就是你们聚到这里,人到齐了才能看一出好戏,你想瞧我真面目也容易得很。”萧尽听他嗓音低沉,似是有意遮掩,里里外外都透着十分古怪,身旁宁承轻也是目不转睛盯着那人若有所思。
黑衣人伸手往头面上一扯,将蒙面揭下,不出所料,黑巾下果然是张与萧尽一模一样的脸面。萧尽一见如此,方才生出的些许钦佩之感顿时烟消云散,气道:“你为何易容成我的模样四处杀人?”
那人瞧他一眼道:“你我皆是赤刀门人,应天血刃,荡邪诛奸,借你身份替天行道,诛杀罪恶又有什么关系?”萧尽一愣,心里有万般理由可说,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宁承轻踏前一步,开口道:“赤刀门上下一心,惩奸除恶原本不错,但人生在世,我便是我,你便是你,以应天血刃为号没关系,但冒用他人身份为非作歹,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黑衣人瞧他道:“你怎知我是用他身份为非作歹?”宁承轻道:“你杀别人我不知道,但江南灵器山庄夏庄主爱女既不会武功也非江湖中人,你夤夜偷袭意欲杀害闺阁女子,算不算为非作歹?”
黑衣人听了并不辩驳,宁承轻自袖中取出昨日各派写下的名录,轻轻抖开拿在手上道:“这里桩桩件件都有人证可证,想请阁下过目,可都是你做下的案子吗?”
萧尽昨晚已与他私下盘算过,料定冒充之人不止一个,这些案子也绝非一人所为,宁承轻要他认这些名字,无非是要令众人相信此事与萧尽无关,再有温南楼、程柏渊等人作证,便可洗脱污名。
黑衣人瞥了一眼道:“这些死了的人都是我杀的又如何,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他们是如此,这老道也一样。”众人见他长剑一颤,剑锋在玄尘子喉边划出一道细细血痕,都是一惊。
要知玄尘子昨日受伤还可说是遭人暗算,不慎中计,此刻各门各派高手云集,更有刘迎年、温南楼等江湖闻名的大侠在场,再被此人提剑杀了重伤之人,传扬出去武林群豪的脸面又往哪里放。
刘迎年道:“莫真人一生修道练性,清静无为,何来罪有应得一说,你滥杀无辜,还要信口雌黄,实在可恶至极。”黑衣人嘿嘿笑了两声,语带不屑道:“修道练性、清静无为,我正好问问他修的什么道,练的什么性。”说罢,伸手一抓将玄尘子提起。
玄尘子受伤甚重,被他如此一抓,微微呻吟,痛苦不堪。
刘迎年急道:“快住手,切莫伤了莫真人,你待要如何不妨说出来,此刻天下武林群豪俱在,又有游云剑温大侠主持大局,是非曲直咱们说个清楚明白。”
黑衣人望向温南楼,一笑道:“游云剑温南楼在江湖上倒有些名气,不过要主持这个大局,只怕他辈分地位还不够。”
温南楼脾气温和,对江湖上这些言语口角并不在意,见黑衣人暂无伤人之意便收剑道:“阁下孤身至此,必定与莫真人有些往事纠葛,在下虽身份不高,但江湖上的朋友皆知我处事还算公允,阁下或可放心,若另有信得过的贤明之士也可请来一同见证。”
黑衣人还未应答,却听玄尘子一声呻吟道:“这位好汉,可否让贫道坐起说话?”
第八十九章 欲向长铗消旧恨
众人都往玄尘子望去,见他胸前有血,气息微弱,但好在面色尚好无濒死之象。
黑衣人道:“甚好,你且还留着口气,正要这样。”说罢叫一旁小道童过来,将玄尘子扶起靠在床头。
刘迎年见黑衣人长剑防备,想剑下夺人并无机会,只得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玄尘子虽遭偷袭重伤,但在灵药救治下短短一夜神志已复,此刻由道童扶起,面向群豪微微扫视,转而目光望着黑衣人问道:“尊驾尊姓大名,可否见教?”
黑衣人道:“我姓木。”
萧尽原以为他还会说个萧字,岂知自称姓木,那便与自己毫无瓜葛。
玄尘子听闻此言,双目一动,半晌才微微点头道:“姓木,很好,姓木……很好。”
黑衣人冷冷道:“道长可曾想起哪个姓木的故人?”玄尘子道:“是有一位故人姓木,只是十八年前就已身故,不知尊驾与贫道这位故人有什么渊源?”
黑衣人道:“请问道长十八年前可曾出家为道?”玄尘子道:“贫道自幼随师父出家,如今已有七十个年头,十八年前早已是这长生道院紫阳剑派的掌门。”
黑衣人道:“好,道长道行高深,清心寡欲,七十年修为世人难及。据我所知,这长生道院十余年前还不过是个小道观,与山下那些道观寺庙相似。这十八年间,道长以一己之力修缮道院,扩大门楣,广纳徒众,这才有了如今的紫阳剑派。江湖上称颂你为一代宗师,世外高人,莫真人于紫阳派功劳不小。”
玄尘子沉默不语,黑衣人目光一转,向宁承轻道:“小兄弟,借你手中名录一用,请你送过来吧。”宁承轻微微笑道:“借你不妨,只不过这份名录是昨日各派绞尽脑汁才写成的,我还未曾抄录一份,阁下拿去看看可不能弄坏,否则又要劳烦诸位再写一次。”
黑衣人道:“这些人名我记得比你清楚,只是怕莫真人忘了,才问你借来一看。你放心,我自然不会弄坏它,莫真人也要小心些。”
宁承轻道:“既如此,那就请拿去看吧。”说着便要将手中名录递去给他,萧尽生怕有诈,又怜惜他被封威打了一掌身上有伤,顺手接过再交给黑衣人。
黑衣人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萧尽见他面目与自己一般,如此相对而视十分诡异,但想他今日被困于此,终究要将面具揭下展露真容,便也不急着发难,只想看他与玄尘子之间有些什么纠葛。
黑衣人将名录拿去,递到玄尘子面前道:“莫真人,你倒瞧瞧,这些人里,又有几个故人?”玄尘子将纸上所写人名一一看过,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果真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这些年我一心修道,摈弃俗世杂念,只盼能将往事忘却,谁想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你已将他们都杀了,如今只剩我一个,也算替木长枫报了一箭之仇。”
此言一出,群雄尽皆哗然,只因玄尘子口中所说的木长枫曾是位名声甚隆的江湖奇人,此人横空出世,声名鹊起,短短数年间已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玄尘子道:“各位武林同僚,年纪与我相当,都该听过这个名字。木长枫武功高绝,财雄势大,贫道五十三岁时,他年方廿七,意气风发,仗义疏财。我二人以剑会友,成了忘年之交。”
正说到这里,忽有人道:“敝派掌门少时亦是这位木长枫的好友。”
萧尽转头一瞧,见是个三十出头相貌平平的灰衣剑客,刘迎年道:“这位是九渊剑派的新掌门,狄远峰狄大侠。贵派华掌门不幸故去,实乃武林一大憾事,原来华掌门也曾与木长枫有过渊源。”
狄远峰道:“家师毕生习武练剑,教导弟子行侠仗义,武林中有目共睹,但听莫真人和这来历不明又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杀人凶手言下之意,竟是暗指九渊剑派前掌门曾经对不住木长枫,因而被杀,死有余辜吗?”
他言语咄咄逼人,大有兴师问罪之意,余下有长辈死于黑衣人之手的各派弟子也是愤愤不平,都道人虽已死,也容不得无凭无据肆意诋毁。
众人纷扰声过后,玄尘子道:“不错,华掌门也是故交,当年与木长枫交好之人甚众,但若论金兰之好,只有六人,贫道年长居首,华掌门当年与这位新任的狄掌门年纪相仿,也是三十有余。我们与木长枫八拜为交,义结金兰,可惜最后横生变故,没能落个好下场,是我等未尽手足之义,今日如此也是该受的报应。”
黑衣人冷笑道:“道长既然诚心悔过,何不将剩下五人指认出来,九渊剑派的华万升是一个,还有呢?”
他一双漆黑眼眸往各派弟子面上一扫,人人都觉他目中隐有仇恨肃杀之意,又听玄尘子亲口承认过往纠葛,于金兰之义有亏,必定是做了对不起兄弟的事,因此都不愿轻易出头。
玄尘子道:“阁下是真的姓木,还是意有所指为他人寻仇?”黑衣人道:“你不必管我是谁,只论当年之事,你与那五人如何对待结义兄弟,今日便可当天下人的面说出来,还已死之人一个公道。”
玄尘子道:“逝者已矣,居士既已报得大仇,何必再执着过往恩怨,贫道这条残命也不必留于世间,如今一并还了就是。”他话一说完,抬手便往自己受伤的心口拍去,意欲自尽。
黑衣人眼疾手快,急点他穴道。
玄尘子原本受伤甚重,如此一闹更是吐血不止,命悬一线。群豪见状都觉黑衣人逼人太甚,要知玄尘子这十余年间清心自持,无欲无求,剑术内功修为尽皆至臻,武林中人无不钦仰,岂容一个来历不明的杀手威逼自尽,纷纷都要上前将黑衣人擒下。
宁承轻道:“玄尘真人伤重,若不及时医治只怕有性命之虞,好在我这里还有灵药,各位不妨先让一让,待我替他服药换药。”众人见他大大方方将本应是比武大会魁首的两味灵药据为己有,丝毫没有惭色,可赢了比武的温南楼并不在意,旁人虽心中不平却也无话可说。
宁承轻小心翼翼倒出一粒药丸让玄尘子服下,又遣道童打水换药,有条不紊再将伤口包扎好。黑衣人冷眼旁观,却不阻止,他既已杀了另外五人,便要留下玄尘子的性命,借他之口说出当年真相,为这陈年旧恨做个了断。
宁承轻替玄尘子换了药,毫不客气招手叫来温南楼,请他送些内力真气给玄尘子疗伤。温南楼为人宽厚和善,助人疗伤自然义不容辞,忙上前将自身真气渡给玄尘子。群豪又见宁承轻如此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晚辈,竟随意差遣温南楼这等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多感不可思议。
玄尘子在二人救治下渐渐缓过气。刘迎年道:“莫真人伤势太重,不宜再与人对质,今日不妨到此为止,等莫真人伤势好转再论不迟。”黑衣人道:“不行,此事已迟了十八年,绝不能再迟,刘大侠有意包庇回护,那便刀剑上见分晓,我大仇得报,生死不惧,倒要瞧瞧在场自称英雄侠义的有几个能舍己为人,替姓莫的老道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