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攒花藏刀 第26节

  萧尽只拿一张银票,另一张仍旧给他塞好,再把荷包揣进怀里。
  他原路回去,将兜里还剩的一个桃儿给那小孩,替他抹了眼泪,又往那对老夫妇手中塞上几块碎银,催他们快走。
  萧尽再回宁承轻身边,笑道:“我有钱了,带你去换身衣裳,吃些好的。”宁承轻见他面上颇有得意之色,又这么快得了钱财,一定是去哪里打劫来的。但他向来不拘形迹,且深知以萧尽为人绝不会随意夺人钱财,便轻轻一笑道:“好,你有钱了,便宜的衣服,难吃的东西我可不要,尽挑好的来。”
  萧尽这么多天总算见他一笑,不由十分畅怀,哪怕将怀里这张银票一气儿全用出去也绝没半分心疼,当下拉着他手要去前方镇上买衣吃饭。
  二人步行半日,走得十分疲惫,终于来到一个叫枫林镇的小镇。镇子虽小,却侥幸没遭洪灾,镇中涌来不少灾民乞讨,扰扰攘攘,一片萧索。
  萧尽先到成衣铺里,要掌柜给宁承轻量身,拿最好的衣衫来。偏远小镇,衣服再贵不过如此,两人各选几件,以作替换,随后去客栈要间上房,唤店伙打水洗澡。
  连日来,两人在野外露宿淋雨,早已累得精疲力尽,如今终于洗尽污泥一身轻快。萧尽等宁承轻换了衣衫,梳了头,一同去镇上的酒楼叫了桌好酒好菜。
  两人深有默契,对前事一概不提,今日只饮酒谈笑,纵有烦恼也等明日再说。
  当晚二人同榻而眠。他们自出宁家山谷后一路逃亡,每每在客栈住宿总是三人一道,如今缺了段云山,彼此心里都有惆怅憾恨,可毕竟亲眼见到山下废墟中其余人的尸首都已挖到,唯独少了段云山,因此心里仍存一丝念想,盼他还在人世。
  萧尽睁眼想了半晌,迷迷糊糊睡去,到半夜忽然惊醒,伸手往身旁一摸,摸到宁承轻的头发。那一缕发丝抓在手中,竟教他心中一荡,忙镇住心神,却满脸通红,明知如此不对,又不舍放手。
  他心中擂鼓,不住地想,我要做什么?段大哥将他托付给我,是要我照顾他,看护他,不让他受人迫害,我却对他有了这般遐想,盼能摸摸他头发,将他搂在怀里。可他又不是女子,唉,就算他是女子,难道我就能冒犯他?他,他又在想什么?
  这两年多的日子,萧尽对宁承轻好感渐深,却因一路不断遭人追杀逼迫,无暇顾他。此刻暂脱危困,那些隐隐藏在心底的情意、往事历历全都涌上心头。宁承轻割血替他疗毒,在蛇面阎罗面前不顾自己将他身上毒蛇扯去,萧尽心想,我就是为他死了也没什么,可为何又心生邪念?不止亵渎了他,也轻慢了自己。
  他暗自自责,小心翼翼将手指从宁承轻的头发上绕开,忽听宁承轻在梦里轻轻梦呓,喊的不是“师兄”和“娘”,反在求饶,不住喊着“不要杀我”。
  萧尽不知他梦到谁,又在向谁求饶,但听那一声声哀求,不由满腔都是怜惜之情。宁承轻喊一阵,声音减弱,萧尽替他将被子掖好,他却突然转过身来。
  萧尽一惊将手缩回,宁承轻一把抓住他手,不让他动弹。萧尽见他似醒非醒,目光又是凄凉又是惊惧,不禁骇然,心想他究竟醒了没有,还是被梦魇住,可不要惊吓了他。
  宁承轻握着萧尽手腕,撑起身低头瞧着。萧尽生怕将他吓醒多有不妥,因此也紧紧盯着他瞧。宁承轻下山后并未碰过丝毫药草药材,可不知为何,萧尽总觉他身上有些淡淡药味,眼见他要倒下忙伸手撑持,手掌碰到他肩膀又觉他如此单薄孱弱,叫人生怜。
  宁承轻与他近在咫尺,月光淡淡透窗而过,将他双眼映得如同月下清泉,一张脸庞瘦削了不少,反倒愈加清俊秀美。
  他从小在赤刀门长大,一心跟着左天应习武练刀。孟别昔虽是女子,却已心如死灰,绝不表露真情,门派中也无人当她弱质女流看待。萧尽活到二十多岁,哪里懂得男女之情,但食色天性,人皆有之,他对宁承轻原本就有些模模糊糊,这时见他主动亲近,以为是在梦里,虽觉这样不大对劲,却放纵自身心猿意马起来。
  宁承轻凝视他片刻,低头一吻。萧尽正迷迷糊糊之际,这一吻立时将他惊醒,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何要这样?正想伸手推开,可又哪里舍得。宁承轻道:“你要不愿,就将我推下去。”
  萧尽听他说话反而一定,心想原来他醒着,那便不用担心,可他要做什么?他要做的事有什么可问,我自然都愿意。想到这里便道:“我愿意的,为什么要推你下去?”
  宁承轻不说话,俯身将他抱住,萧尽一颗心砰砰直跳,正神游天外不知身在何处,忽感剧痛。宁承轻笑而不动,眉眼似在将方才说过的话又再说了一遍“你要不愿,就将我推下去”。他不会武功,又无内力,萧尽随意一掌便能将他扇到地上,但停在这一刻,二人竟然都觉好笑,终是彼此一笑相拥而就。
  二人初尝滋味,皆都心潮澎湃。
  早上萧尽悄悄起来,想去找店伙置备洗漱热水、早饭饮食,谁知一动,浑身酸痛,比平日练功习武还要疲累。宁承轻却已跑去澡堂洗了澡,梳了头,换上新衣才回来。
  萧尽回想昨晚之事,其时迷迷蒙蒙,甘之如饴,静下心回味又深感羞惭,只觉愧对段云山的托付,做下不该做的错事。
  宁承轻出门回来,见他神色尴尬,便知他在悔过昨晚之事,于是走过去在他身旁一坐。萧尽闻到他身上水气皂香,脑中又浮现与他温存相爱的情景,不由脸上一红。
  宁承轻问道:“你后悔了吗?”萧尽道:“什么?我没有啊。”宁承轻道:“那昨晚我们做了什么,你说一遍给我听。”萧尽瞠目结舌,这如何能说出口。
  宁承轻道:“你不肯说,就是觉得丢人,是不是?你若怕疼,下回换换就是。”萧尽道:“那不好,实在痛得很,你不会武功如何能受得住。”
  宁承轻笑道:“这和会不会武功又有什么关系?我只问你喜不喜欢?”萧尽想了想,两人胶漆相投,自然喜欢得很,便点了点头。
  宁承轻道:“既然如此,那从今以后咱们就在一起不可分离,你要死也得先让我知道,更不能不告而别,让我找不到你。”
  第五十八章 山镇客店逢故人
  方才二人说话间,萧尽神智尚未清明有些懵懂,此刻听宁承轻说出这些话,忽然便体会了他的心境,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失去踪影,心中不安渐盛,生怕自己也离他而去,才如此直白要彼此许下承诺。
  萧尽往日只觉他小小年纪因父母之故树敌无数,却心志坚韧无所畏惧,事事运筹帷幄,成竹在胸。可这几日见他夜夜噩梦,梦中真情流露,呼唤至亲,原来也非表面看来那么坚强镇定。
  萧尽想通此节,并不识破,反觉宁承轻如此真心相托,正是患难与共、相与为命之意。
  他道:“我自是如此,你也一样,今后若要行事需得先与我商量,不可再像上次在蛇面阎罗面前自毁自尽,我便得救也不会开心。”
  宁承轻道:“我答应了你,定会做到。今日我们暂脱危困,也不能大意放心。那些人中除了温南楼尚有善意,其余人未必肯就此罢休。如今这事已不再是当年恩怨,反倒成了新仇,你我江湖后辈,驳了那么一群前辈高手、名门正派人的脸面,即便不提旧恨他们也要把这面子挣回来不可。”
  萧尽道:“温南楼是铁背金龙郭崇举的娇客,若他真能出面调停,或许还有人肯听。”宁承轻冷笑道:“江湖中人都是一副德行,敬你时称你一声大侠,恨你时叫一声奸贼,以武犯禁,皇帝老儿也不放眼里,更何况是一个活得久些的老侠客,不过是借他名声成自己私心罢了。温南楼想做这和事佬,怕也没那么容易。”
  往日萧尽听他如此说法,未免觉得一概而论有所偏激,但亲历种种,死里逃生,却也深感要说服众人放下仇恨私欲难如登天。
  宁承轻道:“从今起,咱们不可亏待自己。我家中虽有余钱,但一时难以取回,需得先想法弄钱来。”萧尽道:“那有什么难,到下个城镇我去打听城里有几个为富不仁的乡绅富户,劫些钱财来用,你我二人一路吃穿用度绰绰有余。”
  宁承轻笑道:“那怎么够,我要的钱,就算你搬空州官银库未必够用,还是一路走一路再想法子。”萧尽听了大奇道:“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难道想置备田庄房舍,买地建家业不成?”
  宁承轻道:“我若置备家业,将来你也住得,你说建在哪好?”萧尽道:“你住惯了江南,自然是原来的地方好,可那里已被程老头儿找见,不太安全。倒不如我们再走走,找个山清水秀的去处,能与世隔绝不理会那些江湖纷扰更好。”
  在他心中,那两年隐居山谷的日子最为宁静合意,能回去再好不过。宁承轻见他无事遐想,便也陪着他道:“遗世独立,隐逸而居自然很好,怕只怕时时有人打搅。我便要将山庄建在他们平生敬畏,哪怕心里不服,也不敢打上去的地方。”
  萧尽道:“难不成你要住在皇宫里?”宁承轻笑道:“怎么,皇宫你就不敢打进去?”萧尽道:“有什么不敢,只要你去我也陪你。”宁承轻与段云山一起时虽也任性,但总有分寸,何时有人肯如此陪他肆意妄为,迟了十多年的孩童心性又被激起,仿若找到一个童年玩伴似的。
  他道:“我也不要住皇宫,按说武林之中以少林、武当为尊,但如今这两派数年中未出绝世高手,已有没落之相。”
  萧尽心想,少林武当乃中原武林数一数二的门派,即便当今掌门功力修为不如开派祖师,但也不能说没落,他连少林武当都瞧不上,眼里还有谁。
  宁承轻道:“我曾骗蛇面阎罗将水月白芙交给玉衡派掌教玉贞道长余行风。蛇面阎罗为人奸恶狂妄,听了却不敢造次,我们住玉衡山上,岂不有趣的很。”萧尽又想,余行风世外高人,武学精深,人人都已将他当神仙敬仰,门人弟子皆深得其真传,行事为人十分谦和。玉衡派与宁家毫不相干,也没得罪你,为何却要踩人家一头,又竖新敌,正想劝他一劝,宁承轻先道:“不过余行风超脱世外,与我毫不相干,我既不必借他名头庇护,也不用有意给他家的小道士老道士添堵。”
  萧尽道:“正是,我们堂堂正正,不怕人来。从今日起,我好好练武,纵不能成绝世高手也绝不让人欺负你。”宁承轻听他这番承诺,内心深处不能对外人道的忧心渐渐淡了。心想他心性简单,为人诚恳,不会胡乱骗人,说出口的自然都是真心话。再说昨晚二人缱绻情动,床笫间不分彼此,都有了从此后互相扶持再不分开的念头,一时喜之不尽,均觉眼前豁然开朗,再也不独不孤。
  萧尽喜气洋洋,拉着宁承轻的手就说要去镇上酒楼吃饭。宁承轻笑他无聊,如个孩子一般,得了好处就要吃喝,但也随他。二人来到酒楼,萧尽用昨日那恶汉手里得来的银票在钱庄兑了一百两,可谓巨富,到了酒楼豪放气派,问宁承轻爱吃什么,叫小二尽管捡好酒好菜送上。
  宁承轻生怕还有对头留在左近,不便太过招摇,拉着萧尽上二楼靠窗角落坐了小桌。不一会儿饭菜送到,将桌上摆得满满当当。萧尽在赤刀门时不拘饮食吃得粗略,宁承轻却从小锦衣玉食,二人天差地别,如今同坐一桌低声顽笑,十分快活畅意。
  这顿饭吃了快一个时辰,宁承轻量窄不善饮酒,浅浅喝几口,低头往楼下长街一望,瞥见几个熟悉的人影,忙叫萧尽来瞧。
  萧尽只当又是程柏渊等人和他们同路过来,低头一看,走在前面的三人一个身高强壮,一个瘦小利索,另一个文弱穷酸,原来是盗墓的荆州三杰。萧尽知道这几人一心想找宁承轻要解药,多半是打听到各派正在追讨他,因此赶来瞧瞧能否把人找到。再往后看,萧尽才吃了一惊,跟在荆州三杰身后的竟是血娘子孟别昔。
  萧尽当日事出情急点了她穴道藏在巷角,虽自觉周全,事后想起也有担心,如今见她完好无恙,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他对宁承轻道:“孟姐姐怎会和这几个盗墓贼在一起?”宁承轻道:“荆州三贼找的是我,你孟姐姐要找的却是你,但你我在一起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他们同路过来找我们也没什么稀奇。”
  萧尽听他说“你我在一起已人尽皆知”虽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意思,但十分喜欢受用。
  他见这四人,三个在前一个在后,渐渐走出长街,不知要去哪里。宁承轻道:“你悄悄跟着,镇上有好几家客栈,看他们去哪落脚。我在这等你,快去快回。”
  萧尽道声好,立刻下楼跟踪。他对孟别昔向来敬服,心知她武功高强,机警敏锐,生怕跟得紧被她察觉,于是只远远尾随,不敢靠近。
  他见四人进了一家“云来客栈”,即刻回去酒楼告诉宁承轻。
  宁承轻道:“既然他们在这住下,那也不急,等我们吃完再去会会。”萧尽道:“荆州三杰倒不要紧,就是孟姐姐……我不肯回去,她定要用强。上次我虽侥幸胜了一回,这次再要她中计怕是不能了。”
  宁承轻道:“是真侥幸,还是其实你刀法已胜于她,不必怕打不过?”萧尽一愣,摇头道:“姐姐是武学奇才,无论短兵、剑法还是内功修为都已至上乘境界,我如何能胜过她。”
  宁承轻道:“那也不要紧,你不敢见她就不见,我们换一换,你去见荆州三贼,我见你姐姐。”萧尽奇道:“你见她做什么?”宁承轻道:“我替你问问你义父眼下如何,门中秘录有没有找回来,再替你分辩分辩,她若明辨是非,自然不会再为难你逼你回去。”
  萧尽道:“她要动手你如何抵挡?”宁承轻笑道:“我不会武功,她为什么打我?”萧尽道:“上回你用毒对付她,她记在心里对你有了提防,难说会不会先动手将你制住。”
  宁承轻道:“你放心,我有分寸。你去找那三个盗墓贼,我有一样东西要你带去。”他叫萧尽会了钞,回客栈找掌柜要来纸笔,再到客房桌上写写画画。萧尽见他画的是幅山景图,寥寥数笔已见形意,峭壁上一只小猿猴攀壁而上挂在树间,这副景象倒十分眼熟。
  萧尽道:“这是我们去过的那座山吗?”宁承轻道:“你瞧出来了,是我画得有些相像罢。”说着颇为得意,又在一旁题诗写道:
  挂剑行人待摸金,偶随啼猿入杳冥。
  云物苍茫断崖石,松柏凝霜老树冰。
  矗矗山屏日边隐,涓涓泉水谷中清。
  无计寻觅仙陵处,一朝风雷动地鸣。
  萧尽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宁承轻道:“你将这画给荆州三贼里那个书生模样的石不三,他看了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若问你,你便说,山里的东西分成五份,自是见者有份,我们只要其中之二,让他们兑了银子来换解药,一个月后滁州城里会面。我料他们定然心动答应,你再指点他们往那山谷中去的途径就是。”
  萧尽又问:“山里有什么?”宁承轻道:“有咱们安家要用的财宝呢。”说完又再拿一张白纸写字,却不让萧尽看。
  两人见天色尚早,又略作改扮出去闲逛,直到天晚日落,吃过晚饭才回去。
  萧尽找荆州三杰倒不担心,可宁承轻要见孟别昔教他放心不下。宁承轻换了衣衫,潇潇洒洒往云来客栈去。萧尽为避开孟别昔,不走正门,等天黑飞身上房,掀窗入室去见荆州三杰。
  宁承轻在掌柜那里问了孟别昔的住处,掌柜因她脸上疤痕印象极深,立刻叫店伙带路。宁承轻见小二正在泡茶,叫他先送一壶去那位女客住处,自己随后就到。
  他趁小二不留神,手指在茶壶口上轻轻一抚,便即走开。小二去送了热茶,宁承这才到门外轻敲房门。半晌门一开,一道剑光迎面而来,如匹练般劈到眼前堪堪停住,只见剑身轻颤,龙吟不绝。
  宁承轻镇定如常,微笑道:“久违了孟姐姐,可否让小弟进去稍坐片刻?”
  第五十九章 有情君子欢相爱
  萧尽趁夜翻入云来客栈,一跃上楼倒挂窗外,见荆州三杰已各自睡倒,鼾声震天。他推窗进入竟无人察觉,可见三人武功着实稀松平常,不过他们既爱盗墓摸金,平日不常与江湖人结交往来,武功差点倒也不妨。
  萧尽先到钟不四跟前,伸手一点他哑穴。钟不四一惊而起,正要破口大骂,察觉发不出声,忙抬头一瞧萧尽,有些面熟。
  萧尽道:“你别叫,我有事找你。”
  钟不四想起是他,便点了点头。萧尽解开他穴道,他立刻大声道:“他娘的,你做什么鬼鬼祟祟偷袭老子?”萧尽道:“我有好买卖想着你,你要不要听?”
  钟不四问道:“什么好买卖?”萧尽道:“去将你哥哥们叫起,我一并说了。”
  钟不四上回得了宁家珠宝,与两个兄长发了好大一笔横财,虽知是宁承轻要他们引开仇家,但三人平素盗墓寻宝就行踪飘忽,因此有惊无险,可谓美差。如今听萧尽又有好事找他,忙起来推醒仇不二和石不三。
  萧尽见三人都已醒来,叫钟不四搬把椅子给自己坐。
  钟不四倒乖觉,果然搬了座椅。萧尽心想虽不知宁承轻是什么计策,但要让他们信服便不可太过随意,于是大马金刀地坐下,问道:“你们从哪儿来啊?”
  钟不四不答反问:“上回小娘子在客栈被那蛇脸怪人抓去后,可有救回来了?”这话若是仇不二或石不三问的,萧尽自然知道他们并非关心宁承轻安危,只是担心他死了要不到解药,兄弟三人性命难保。但这钟不四,原本为人处世就有些不着边际,明明已知道宁承轻身份,却还满嘴叫他小娘子,心里多少存了些猥琐不当的念头。
  萧尽道:“那是计策,原是要找到蛇怪的老巢,如今已将他杀了。”钟不四道:“大好,不知小娘子人在哪里?”萧尽道:“他另有要事,托我来找你们。我先问你,今日我在路上瞧见你们和一个女子走在一起,你知道她是谁?又是如何认识?”
  钟不四双眉一竖,怒气勃勃道:“那个丑八怪臭婆娘……”石不三听他张口骂人,萧尽脸色已十分难看,忙将他拦住道:“少侠忘了,那位女侠当日在清风客栈见过,我见她在打听少侠下落,心想少侠与那位小公子常在一起,咱们兄弟自与两位分别后一直心中记挂,便与那位孟女侠会面,打算同行寻找你们的下落。孟女侠女中豪杰,武艺高强,虽初时与我兄弟有些嫌隙误会,好在不打不相识,终于冰释前嫌。如今听说游云剑温南楼领了武林群雄追讨二位,忙沿路探听寻踪过来。前几日大雨不断,山塌了一半,路上遇到不少灾民逃难,其中便有从山上逃下的江湖人。咱们打听了个大概,二位险中逃生,真是可喜可贺。”
  石不三平日总是书生装扮,行事说话文雅酸腐,萧尽听他说完,心想孟别昔少时受辱,以至如今寡情薄幸,对待男子尤甚。荆州三杰见她独自行走,钟不四必定上前撩拨挑衅,被教训一顿,口上服气,心里有怨,这才情不自禁借她容貌骂出丑八怪臭婆娘来。
  萧尽自幼对孟别昔敬重,听钟不四骂人自然不快,告诫他若再胡言乱语,便要给他教训。他道:“你们暂不可将我行踪告诉她,明日启程就说有事要办,先行离去。这里有张图,钟老四看不懂,给你石二哥瞧吧。”
  钟不四道:“我不是老四,是老三。你叫我二哥不错,为何却错叫我?可是瞧不起老子?”
  萧尽不与他痴辩,拿出宁承轻画的图,石不三接过展开,三人凑在一起一瞧,都是一愣。
  石不三道:“这画中之地在哪,少侠可曾知道?”萧尽点头道:“不但知道,还去过。”石不三果然一看便知其中玄妙,将那首诗念了一遍道:“瞧这山势,三面环壁,一面傍水,清泉引流,通阴导阳,可说是个风水宝地啊。”
  萧尽道:“不错,那山谷确是风水宝地,如人间仙境。”石不三道:“少侠说的好买卖,难道与这山中宝地有关?”萧尽道:“你们摸金的门道我不懂,但山中有宝,你们去取了出来,想法变卖,换回银子五人平分,到时另给你们解药,从此两清。”
  石不三精通风水玄学,知道古来陵寝多喜建于山麓之上,隐于环山靠水之地,心想莫非是这几日山崩石裂,让一处陵墓显现,那可要趁早前去,不教旁人抢了先。再者三人听萧尽有意让他们兄弟前去盗墓寻宝,少说总要分去七成,自己毒性未解,受制于人,他说什么也只好遵从,大不了私下多吞些罢了。谁知萧尽竟说五人平分,那他们兄弟三人能分到六成,实是意外之喜,心想那小子出手便是一盒价值连城的珠宝,可见金银不缺,十分阔绰。
  钟不四不等两位兄长开口,已经答应下来,萧尽与他们说定一月后在何处会面,又细说了上山的路,因温南楼等人仍在山脚下雇了挑夫寻尸救人,嘱咐他们定要小心行事,不可被人发现。
  探墓寻宝原是荆州三杰看家买卖,不必他带路,只需有大致方位便可自行探寻,等不到天亮已不告而别,收拾行囊往山中去了。
  萧尽回到客房,又有些担心宁承轻与孟别昔,正想去偷瞧,房门一响有人推门进来。他抬头望去,见孟别昔一身红衣站在门外,一惊之下手扶刀柄差点就要拔刀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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