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攒花藏刀 第10节

  萧尽听后十分敬仰,有宁闻之这样的父亲,难怪生下宁承轻这样的儿子。
  段云山道:“程柏渊就算认定书阁另有出路,废墟之中也难找,只得再从来时的路下山。”二人边说边收拾东西继续上路,到山脚下混在一些路过的行商挑夫中往镇上去。
  宁承轻虽打发荆州三杰一路往关外引开仇敌,可两年多来,那些首饰早卖得差不多,有些头脑的人也定会想到这是他故布疑阵、声东击西之计,兜兜转转终究会回到此地,当务之急需改换装扮,尽快远离才是。
  三人在山里走了两天,满头满面加满身泥土,混在一群风尘仆仆的旅客伴当中倒也不起眼。金角是狗跟着无妨,但银角显然是狼,进了镇子必然教人害怕,萧尽便赶它们去镇外玩耍等候,银角本不喜欢与人亲近,投入山林不知去了哪里。
  段云山原说要买东西雇骡马,萧尽在谷中住得久了,虽不说无聊,但终究有些闷气,便说自己去采买。段云山将碎银和几个银锞子给他,说了要买什么,萧尽一一记住。
  这镇子大抵不过四五条街,街上铺子统共五六家,有卖衣服鞋袜,卖糕点果脯的,还有一家门脸窄小的铁匠铺,里头铁匠独自生炉打铁。萧尽见铺中挂着刀剑,心想自己虽然有把宝刀匕首,又有死士录中的刺客刀法相辅,可终究不合往日习惯,还是得想法买把惯用的兵器才行。
  想到这,他便走进铁铺,仔细打量墙上挂的兵刃,其中大多是寻常铁剑,也有大刀。萧尽瞧了一会儿,将铁匠斜放在角落的一柄环首刀拿在手里掂量着问:“这刀怎么卖?”
  铁匠瞥一眼道:“二两银子卖你。”
  这刀比萧尽平日用的还轻些,其实并不趁手,手艺也嫌粗糙,卖二两已是贵了,便想再讨价。他生性豁达,与宁承轻几番生死相助已当自己人看待,并不觉用他几两银子有什么可计较,正与铁匠还价,铁匠死咬二两一文不减之际,门外又进来个人。
  这人年纪甚轻,二十来岁,长得斯文秀气,穿一身墨绿衣衫,衣角袖子用墨线秀了荷花,腰系锦带丝绦,挂着玉佩,俨然是个富家公子模样。青年进门后,往萧尽手中的环首刀瞥了一眼,立刻大摇其头道:“兄台一表人才,英气逼人,怎会看上这等俗物,卖你多少钱?”
  铁匠大声道:“二两,就是二两,不讨价。”
  墨衫青年摇了摇头道:“一两也太多了,我看最多二钱,买他几斤废铁一把力气罢了。”萧尽道:“兄台好像懂兵器。”墨衫青年道:“不敢说懂,稍许知道些皮毛,倒是兄台,既有银子,何不去前面大镇上找好刀剑,做什么买这没人要的废物?”
  铁匠听了破口大骂,眼见高价卖不成,便退一步道:“这位侠客爷是识货的,我赔本卖你一两银子就成。”
  萧尽知道手里这刀粗制劣造,但如今世道太平,寻常铁铺多以锻打农耕农具为主,刀剑兵刃品质大抵如此,要寻名器自然不能在这乡下铺子里找,自己不过是买来临时一用而已。墨衫青年自他手中接过环首刀,拿到火光下一照,曲起手指在刀身轻轻一弹,手掌将刀身折弯几下,摇头道:“镔铁中虽加了赤金、白镴,但杂质太多,火候不足,锻打不纯,毫无韧性。拿这刀与人对敌,不出十招便要折断。”
  萧尽道:“与人搏斗兵器固然十分重要,但武功高强之人,内力灌注刀剑之上,摘叶飞花、枯枝木剑亦可取胜,倒也不是非宝刀宝剑不可。”
  墨衫青年笑道:“不错不错,兄台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辈练武之人能有名器相伴总是如虎添翼。况且兄台明明身怀宝刃,绝非眼拙之人。小弟与兄台一见如故,不如小弟做东,一同去喝一杯,交个朋友。”
  萧尽微微一愣,才想到自己腰间挂着青渊,但青渊只是刀锋锐利,刀柄刀鞘反而毫无华丽之处,为何这人只看一眼就断定是宝刀?
  这些日子他眼见宁承轻仇家源源不断,遇到陌生人便心存警惕,更何况出门时段云山叮嘱他快去快回,此地离宁家旧址不远,在外游荡怕被有心之人撞见,想到这他便婉言谢绝。
  那青年虽有失望之色,却也不强求,只说自己明日仍在镇上,若有空可明日再约。
  他自称姓秋,名叫秋红云。小镇只一家客栈,他自然与萧尽等人住在一处。
  萧尽丢了五钱银子给铁匠,买下那柄环首刀,用布包着背在背后,再去街上买吃的。镇上无骡马集市,他便找了个脚夫到客栈外等候,明日出发再说去哪。
  萧尽自认办事妥当,该买的都买齐了,回到客栈,宁承轻笑话他花钱买了把破刀。萧尽将铁匠铺中遇到墨衫青年的事说了,宁承轻细细问那人长相形貌,听那人姓秋又若有所思。
  吃了饭,宁承轻命店伙打水洗澡,换上干净新衣,叫段云山替他梳头。
  “明日之后,须得北上。”
  宁承轻道:“荆州三贼服了毒药不敢不从我命,去一趟总算多讨了些时间,让我们在谷中待了两年。如今追去的人又往南来,咱们反其道而行再往关外。只是这回先走水路,到了岭南再换车马。”
  萧尽知道武林中人多爱骑马赶路,若非水路极近少有人愿意坐船慢行,这法子倒也不错。
  晚上,他念宁承轻体弱多病,不再争床睡,将外衣一裹躺在地上。
  第二十二章 猗猗金兰把臂游
  夜半三更,头顶呼啦一声,仿佛一只大鸟飞过。
  段云山睡得警醒,早已一个挺身抢到门边,萧尽抬头望向房顶。过了一会儿,窗外叮叮当当地打了起来。只听一人道:“阁下深夜入室偷盗,实非正道行事,快把东西放下,自行去吧。”
  萧尽听说话的人声音熟悉,原来是白天在铁匠铺遇见的那个墨衫青年秋红云。
  另一人不言语,上房时背上包袱散了个口子,叮当哗啦掉出好几个元宝。秋红云还在底下喊他:“这些银两你拿去也罢了,包裹里那小盒子还我。”说着也要上去,刚攀了两步,小偷不知拿什么东西往下投掷,正扔在秋红云头上,他“啊”一声惊呼滚落。
  萧尽跃到窗边,推窗一看,见他落地虽狼狈,却还勉强稳住身形站在墙下。宁承轻被响声吵醒,凑过来在他耳边问:“什么事吵闹?”萧尽道:“有小偷。”
  宁承轻刚从被窝钻出,身上余温未散贴着他往窗外看,萧尽不知为何竟脸红起来。他与宁承轻相识两年有余,初遇时将他错认成小尼姑,后来又见他扮成女子,虽明知是误解,可心中总模模糊糊,偶尔恍惚又会将他当成弱不禁风的姑娘看待。
  宁承轻道:“那人不是你朋友吗?你怎不去帮他。”萧尽道:“不是我朋友,只是白天偶然遇见说了几句话而已。”宁承轻道:“既如此就把窗关上别吵我睡觉。”萧尽道:“我还是去瞧瞧。”
  他见宁承轻倒头睡去,想到方才身上余温,心中一阵闷热烦乱直想出去透气,于是伸手挑起倚在墙边的环首刀,推窗而出窜上房顶。
  那梁上君子蒙着面,见秋红云落地,正要转身逃走,萧尽自房中窜出,随手撬起墙上一块灰泥掷去,正中他腰间。小偷身悬半空,往下滚落,啪一身后背着地摔在地上。萧尽旋身站住,右手将裹着环首刀的布抖开,那刀虽寻常普通,可一抖之下月辉映照,倒也光华灿烂、熠熠生辉。
  萧尽欺身向前,一招横刀劈向黑衣贼,待他闪避时左手倏出,夺他脸上黑巾。这招“横刀夺爱”攻敌不得不避之处,迫其躲避再攻弱点。秋红云似乎武功不高,见二人相斗便在一旁观战,时不时大呼小叫道:“兄台小心!”
  萧尽本未将个毛贼放在眼里,直取面门一招将他蒙面撕下。那人黑巾下胡子拉碴,相貌平平,只是个寻常盗贼,萧尽几招将他逼到墙角,刀身一横架在他脖子上。
  秋红云喊道:“快把盒子还我,别的东西你都拿去好了。”
  萧尽心想这是什么话,自己已将盗贼拦下,别说盒子银两,我不放他连小命也得留在这,怎么这人看着相貌堂堂却如此痴迂。
  小偷被刀架住,面无人色,慌忙求饶,将身后包袱取下交给萧尽。
  萧尽又扔给秋红云,问那小偷什么来历。
  小偷答道自己常在客栈偷窃,见到衣着体面的客人就等半夜过来动手,并没什么来历。萧尽见他有些惧怕,知道不是谎话,踢了他两脚,刀尖往他左手一划,挑断两根手指筋腱,教他下次不敢再犯就放他离去。
  秋红云蹲在地上唉声叹气,包袱中金银器物撒了一地。只见他捧着个鎏金小盒,盒子里也不知是什么首饰,月光下晶莹剔透。
  萧尽问道:“是少了什么吗?”秋红云道:“倒是没少什么,只是你看摔成了这副模样。”萧尽往盒子里一瞧,里面有几十根玉针,每一枚针尾都雕着朵玉梨花,可贵的是朵朵不同,各有各的娇俏玲珑。可惜这几十根玉针放在盒子里被那盗贼自屋顶摔下,后背着地一压,断了有一大半。
  秋红云皱着眉道:“这可坏事啦。”萧尽问道:“不知秋兄这一盒玉针什么来历?”秋红云道:“实不相瞒,这玉针是一种暗器。梨花为瀛洲玉雨,喻之降于仙山之雨,是滁州方家托人打造,由小弟登门送去,没想到半路出了岔子,这下不知如何交待才好。”
  萧尽道:“暗器向来用精铁的多,用玉打造岂不是轻轻一折就断了。”秋红云道:“说的是,玉质脆弱,做成如此锐利细巧的暗器,于内力手法要求极高,轻则无力、重则折损,滁州方家独门内功柔中有劲,取纸如镖,正是这门手法的精要所在。方庄主耗费数年才找来一方洁白无瑕,细腻如脂的白玉,打造了这四十九枚玉雨针,要赶在独生爱女生辰之日送她做礼物,唉……”
  萧尽见他愁眉苦脸十分可怜,可这事自己也并无办法相助,只能劝他玉针还剩二十来支完好,说完便要回房去。
  秋红云道:“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萧尽不愿告诉他真名,随口道:“在下姓陈,名叫陈钧。”
  秋红云毫不怀疑,施礼道:“陈大哥仗义出手,小弟感激不尽,这回等天亮可否让小弟做东请客。”萧尽道:“不必,你还是快些拿了这针去向人家赔礼吧。”秋红云苦着脸道:“都怪小弟武功低微,不曾警觉,怕这一去路上又要重蹈覆辙。”萧尽道:“那也没法,你找些保镖护着你吧。”秋红云道:“不知陈大哥去哪,要能同路几天,也好路上做个伴?”
  萧尽心道,家里那个小冤家每天也不知有多少仇家找上门,我自顾尚且不暇,哪还有功夫照顾你。他刚要开口拒绝,秋红云却先自说自话道:“陈大哥可知道江南有个灵器山庄,专事兵刃暗器铸造,天下武林中的神兵名器十有八九出自那里。我想灵器山庄离这不远,小弟下月初七前到滁州还有几天余裕,想去灵器山庄一趟看看有无可能将玉雨针修复,大哥正好也在寻觅良器,说不定机缘巧合能得一件趁手的来,岂不两全其美?”
  萧尽顾念宁承轻身世,不便随意答应他的邀请,仍是推辞道:“我另有要事,还是就此别过,你路上小心,重要物事贴身收藏的好。”说完要走,忽听隔窗传来宁承轻的声音道:“灵器山庄是个什么地方,听着怪好玩的,既然这位公子诚意相请,咱们不妨顺路去瞧瞧。”
  秋红云循声望去,屋中未点灯,看不见人影,但听有人说愿意同去不由大喜道:“正是,人多热闹,路上也有照应。小弟去备车马,不知陈大哥还有几位朋友同去?”
  萧尽不知道宁承轻打什么主意,可他愿去,自己也无意见,便道:“除我之外还有两个。”秋红云道:“不知房中这位如何称呼?”
  宁承轻不等萧尽开口,先道:“我也姓陈,是他兄弟,这一路有劳秋公子了。”秋红云道:“小弟偶遇令兄一见如故,他又替我夺回行囊,一点路费有什么要紧,正是求之不得。”
  宁承轻随口谢了谢道:“小弟染了风寒,只能坐车,还请秋公子见谅。”
  秋红云道:“要不要请郎中瞧瞧,抓些药吃就好了。”萧尽怕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不耐烦道:“瞧过了,也吃过药,眼下不到四更,各自回房睡吧。”秋红云点头称是,糊里糊涂竟忘了走门,先跳上房顶再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翻进去。
  萧尽心想这人迂腐腾腾,不知哪里称了宁承轻的心意,多半是想借他身份掩藏行踪。
  天刚亮,秋红云已在客栈门外备好车马,又吩咐店伙准备热水早点。他身怀巨资,包裹中金银锭子、钱票玉器颇丰,且于吃穿用具十分讲究,打赏伙计将一切安排得妥当周到。
  等见了宁承轻后,秋红云又是一通赞不绝口,兴高采烈上车赶路,一路滔滔不绝,话说个不停。萧尽听他东拉西扯什么各地风俗、山川形胜、风水古迹乃至古往今来诗词歌赋,样样信手拈来。萧尽虽在宁家书阁中读了些书,但对这些闲话也不感兴趣,听久了一个脑子嗡嗡作响。宁承轻却与他聊得甚是投机,不论秋红云说什么,他都有所见解,说到后来还即兴而发联起句来。
  萧尽昏昏欲睡,不知什么时候,被秋红云一言惊醒道:“陈大哥,清弟高致雅量,人品绝俗,实乃我平生知己,小弟冒昧,想与他结为兄弟,不知道大哥意下如何?”
  萧尽瞠目结舌道:“什么?你要和他结拜?”秋红云道:“大哥觉得不妥?”萧尽转头瞧了宁承轻一眼,见他双眼中颇有顽笑之意,心想他行事决断必有缘故,便道:“没有不妥,我不懂作诗,你们拜就行了,不必管我。”秋红云笑道:“好极,我仍叫你大哥。”说着与宁承轻对了生辰,宁承轻小几月,秋红云以兄自居。
  一拜之后,二人当真情同手足,形影不离。有时萧尽想找宁承轻说话,秋红云总在一旁,不是谈论经史文章、书画诗词就是拉着他要去饮酒品茶、四处闲逛。萧尽本想宁承轻隐姓埋名躲避仇家必定不会跟着他胡闹,谁知秋红云只要想出名头,宁承轻无不欣然应允。
  萧尽自与他认识以来,从未见他如此随和可亲,心想原来他遇到喜欢投契的人是这样高兴,不像两年多在山谷里整日愁眉苦脸,看来多半是自己跟他性情不合、无话可谈的缘故。想到这里,他心中若有所失,烦乱不已。
  一行人走走停停,游山玩水,秋红云似乎连自己下月初七要去滁州送礼的事也忘了,萧尽故意提醒,他才啊呀一声想起来。
  这日来到湖州地界,太湖之滨,文风甚盛,秋红云又聊起名人才士,听得萧尽好不耐烦,撩开车帘往外望去,见车马不往大路走,反而择小路上山。山上隐约有座庄园,但见黑烟袅袅,又不似炊烟。萧尽问道:“山上着火了吗?”
  秋红云笑道:“不是着火,是炉火的烟从烟囱里冒出来。”萧尽道:“什么炉火烧得这么旺,冒出这许多烟来。”秋红云道:“自然是淬剑锻刀的炉火,咱们离灵器山庄不远了。”
  第二十三章 杀杀霜锋起雄心
  马车到半山腰已再不能上,秋红云给了车夫银钱,命他去山下客栈等着,自己与萧尽、宁承轻等人拾级而上,步行往灵器山庄走去。
  秋红云落后一步,拉住萧尽道:“陈大哥,一会儿上了山,有人阻拦你动手无妨,可千万不要用那把铁匠铺里买的刀。”萧尽问道:“为什么?”宁承轻道:“灵器山庄中神兵利器不知凡几,你拿锈刀出来丢人现眼,惹人讨厌。”
  萧尽拔出环首刀递到他面前问:“哪里锈了,我看好得很。”
  这刀虽打得普通,但光下一照也一样锃亮耀眼。
  萧尽气他一路只和秋红云谈天说地,聊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便赌气道:“丢人现眼也是丢我的人,现我的眼,再说我又没摔断什么玉雨针,也没事求他们,讨厌就讨厌。”说着丢下秋红云,等段云山上来后并肩同行。
  等到山庄门外,眼前一座巍峨大宅坐地而起,青石群墙围绕,左面翠竹掩映,右面桃花争艳,远处一株古树参天,衬得粉垣白墙一派清幽,不落俗套。
  萧尽抬头见门上匾额写着“灵器山庄”四字,字字如刀锋剑刃,傲气凌厉,大门两旁一副对联写道“碧水淬锋凝闪电,岚光铸剑破虚空”。
  山庄外站着六名弟子,两两成对,一对少女穿莲白粉荷轻衫,一对少年穿水绿青叶长袍,另有两个青年一袭玄色银杏锦衣。六人各执兵器,女子俊俏,男子英气,赏心悦目。
  秋红云赶上一步,抢先行礼道:“秋红云求见灵器山庄夏庄主。”
  迎上前来的两名少女相视一看,笑问道:“秋公子为何去而复返?”秋红云道:“路上遇到些麻烦,将玉雨针折了几支,要劳烦夏庄主修复。”
  少女“啊”了一声道:“那可麻烦啦,庄主在凿山台。”说着让开路放他进去,轮到萧尽与宁承轻想进时,两名少女又居中一站,挡住大门。
  秋红云道:“这位是我义弟陈清,另两位也都是我朋友,请姑娘放他们进来。”
  少女道:“秋公子怎么忘了规矩,庄主不见陌生人,亲朋故友来访也要解剑卸刀方可入内,这几位既无拜帖也非熟客,升炉期间不可出入。”
  秋红云向萧尽一指道:“我来引荐,这位朋友向庄主求刀。”
  此言一出,六名弟子目光均往萧尽望去,见他一身黑衣,不修边幅,又十分年轻,背上背着把粗劣长刀,实在不配灵器山庄庄主亲手打造的兵刃。但六名弟子听闻萧尽来意是求刀,一扫方才将众人拒之门外的姿态,向他行礼道:“灵器山庄玲珑堂、丹草堂、凤林堂弟子请少侠赐教。”
  萧尽不明所以,心想这劳什子灵器山庄是姓秋的要来的,自己不过是陪客,不让进就不进,也没什么稀罕,干什么这些人突然要请他赐教?
  他才愣了一下,那六名弟子已经各取兵刃,将他围在门前空地上。
  萧尽瞧这六名弟子,玲珑堂少女执剑,丹草堂少年手持银枪,两位凤林堂的青年取出的却是一对银钩。这些兵刃花里胡哨,剑锷枪柄缀着玛瑙美玉,舞起来珠光宝气,不像比武较技,倒似要跳舞一般。
  萧尽眼见六人围攻而来,伸手到背后拔刀,心想不让我用五钱银子买的刀,我偏用,就要这乡下铁匠打的粗劣兵器将那些精贵的宝刀宝剑打得落花流水才好。
  他心中想的全是一路上秋红云缠着宁承轻的那些高谈阔论、风雅吐属,忍了又忍,到此刻已憋得无处发泄,只想拔刀出来一通乱砍,将眼前精致的东西砸得越稀烂越好。
  萧尽拔刀而待,两名少女先行提剑袭来,那两柄长剑一模一样,舞动起来精光四射,像一张绵绵密密的银网要将萧尽手中长刀罩住。萧尽往后急退,架刀势将两剑挡下,听耳边疾风劲响,拖刀后撤接了背刀势挡住两名少年的长枪,眼见银钩又至便使一招“蛟龙戏水”,刀刃回旋在双钩中穿梭不休,两名凤林堂青年左勾右划始终不能绞住刀身令他兵刃脱手。
  萧尽以一对六原本不占上风,但他刀法极杂,不循常理,乃至一旦对手出身名门循规蹈矩,便无法参透他后招如何。只见他身陷重围却游刃有余,上一招使“八卦刀”下一招接“梅花刀”,忽而“上步劈刀”,忽而“回头望月”。
  数招一过,萧尽也瞧出这几名灵器山庄弟子虽以人多围攻,但并无伤人之意,招式间多为挑、拨、捻、勾、缠,是要夺他手中兵器。要知两方搏斗各自拼尽全力杀个你死我活容易,不伤人而夺人兵刃则需武功招式大大高于对手。这六名弟子若与萧尽单打独斗,个个不如,可一起出手,彼此互补便有了远胜于他的功力。
  萧尽心想,他们虽非要我性命,但我不出全力也绝难取胜。目光一扫,宁承轻与秋红云都在瞧着他与灵器山庄弟子交手,一时好胜心起,长刀一振,刀法骤变,将刀势之中“刺、撩、抹、拦”的招式全数剔除,只留“劈、砍”,一时刀光闪闪,以攻为守,将六名弟子吓退了几步。这一退自然有先有后,立时教萧尽看出各人武功高低,振刀先向左手那名少女砍去。此时他又收起硬劈硬砍的粗陋招式,以刀代剑使出一招“三惊落梅”连点对方三处要害。
  那少女见他长刀在手,一味只琢磨如何防他劈砍,守势全在横剑格挡,万万没想到他刀法之中竟会生出剑招,一时猝不及防,前胸下腹门户大开,身旁另一名少女赶来相救,萧尽手中环首刀刀刃笔直,刀身细窄,与剑无异,自二人长剑空隙长驱直入,转眼要将玲珑堂少女胸口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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