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说的是“等会儿亲”,不是“不亲”。桑青听了这话,果真停了下来。齐芜菁眨了眨眼睛,没有立马放下遮挡的手。
少君的思绪还停留在惊愕的余韵中,就这么安静地和桑青大眼瞪小眼。
齐芜菁脑子乱成一团,压根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但他又怕桑青还要亲,随口闲聊道:“嗯……你来干吗的。”
“找你。”桑青神色专注地看他,“你不想来找我”
“没有哈。”齐芜菁干笑道,“我们说好的是明天。”
桑青凑近道:“你说不作数。”
齐芜菁立马说:“作数!不过……哪有人三更半夜钻人被窝的,都快吓死我了。”
桑青吸了口气,并不开心:“我只是想见你。我什么方法都用尽了,你还是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他语气坚定,“你太让我费心了,所以我要彻底将你藏起来,无青……”
齐芜菁愣道:“无青?谁?”
桑青面上闪过一瞬的空白,他茫然道:“你又……忘记我了?”
“没有呀,我记得昨日……”齐芜菁“哦”了声,恍然道,“难不成你说从前么?那还真是……没记起来呢。”
齐芜菁演得自然,他瞧着桑青怔愣在原地,忽然觉得揪心。他哪见过三千界这副无措的模样。
父亲啊……
现在还不是时候。
齐芜菁努力贴合陈佩兰的性格,用手拍桑青的背,生硬地安慰道:“你乖一点,我就不会逃。”
然而这话并未安抚到桑青,反倒令桑青看上去更加阴鸷了。因为紧贴,齐芜菁能感受到桑青后背的肌肉一直紧绷着。
似乎很焦虑、很紧张、很不安。
齐芜菁惊觉不妙,只怕这人要霸王硬上弓,将他绑回去。
少君黔驴技穷,只好急匆匆捧起桑青的脸,亲了上去。
他照猫画虎,学着桑青那样,用舌尖轻轻撬开对方的唇缝。桑青喘息急促,很快反客为主,深吻住齐芜菁的唇舌。
可恶。
这家伙绝对就是想占便宜。
果然,在吻和拥抱里,桑青终于放松了一点,没那么紧张了。
神医啊齐无青。
要是让烛雪君的信徒知道,他们那不可一世的神明居然要靠亲靠抱来安抚,必定会大跌眼镜。
齐芜菁被桑青亲来睡意全无,喘不过气。他贴在桑青的胸口,聆听对方的心跳。
桑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既然不记得我,怎么不反抗。”
哈?这人纯粹睁眼说瞎话。
齐芜菁暗自腹诽。
不管记不记得,他都反抗了,不要视而不见好不好?
齐芜菁眼珠一转,抬头掐住桑青的下巴,左右打量,反问道:“为奴者,竟敢非分肖想主人,你胆子这么肥?是喜欢我么?”
有病。在问什么啊……
桑青紧紧握住他的手,目光炽热:“你觉得呢,我一直……”
“哈哈……”齐芜菁打断道,“我懂,煜都中喜欢我这副皮相的人多了去了,提亲的人够我师父登记一整本册子了,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他刚说完,便听桑青“哦?”了声,齐芜菁心说不妙,这是三千界发疯的前兆。
桑青抬手,指腹摩挲在齐芜菁眼尾的红泪痣。他动作轻缓,目光专注,几乎算得虔诚:“在你身上,我从来只看得见我想看的皮相。”
难道这颗痣……
齐芜菁明白了什么,心里一惊。
第49章
他想到落神夜里的那副画,以及当时那信徒的眼睛,瞧见的都是他前世模样。
兴许出现在桑青眼睛里的,从头到尾都是齐芜菁的脸,而并非陈佩兰!
这颗痣是三千界留下的诅咒,是标记,也是契机。
齐芜菁暗自腹议。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是我,却在无樱村固魂之时刻意戏耍吓唬。齐芜菁神色不变:“那你还……怪有本事的哈。”
桑青注视着他,似乎要将他狠狠看透:“你在骗我。”
齐芜菁眉头一跳:“骗你干吗?”
桑青说:“经我之手,你不可能想不起我。”
三千界越这样说,反倒越证明他自己没有把握。齐芜菁很好奇,就算三千界出了不周城力量会削弱,但何至于连自己能力都不确定了。
齐芜菁放平心态:“哦?口气这么大,你是什么很厉害的人么?”少君逗狗似的勾他下巴,轻佻道,“这么厉害的话,怎么沦作了我这个病秧子的阶下囚呢?看来是本君的训狗手艺很高超咯?”
“少君先前不就猜到了么?”桑青对少君的触碰有瘾,不自觉贴近少君的手,“狗听话,是因为这条狗喜欢你。”
齐芜菁心里的湖忽然被扔了块石子,蜻蜓点水的一下荡开了。
少君耳后蓦地发热,他轻咳一声,仍想故作松弛,装出一副见过世面的模样。然而齐芜菁刚要说话,发现桑青目光虔诚,正一直、一直看他。
齐芜菁:“……可恶。”
他懊恼地推开桑青,背过身去,将自己蜷在被褥里,气急败坏道:“明日还要修行,我要睡觉了!”
“那我呢?”桑青的影子蛇一般爬上齐芜菁的侧身,一个吻落在齐芜菁的耳侧。少君惊了一大跳,险些弹起来:“干、干吗!小心我杀了你!”
他把“杀了你”说得很凶,仿佛桑青再靠近一步,就会体验到什么叫“兔子急了会咬人”,即便齐芜菁不是兔子,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但在桑青充满侵略性的目光里,也肯定了齐芜菁任人宰割的命运。
桑青重复问:“那我呢?”
齐芜菁冷酷道:“要么睡,要么滚。你再乱来,我就叫人了。”
“别叫人。”桑青立马放软了神色,目光黯然,“他们会赶我离开,我不想走……”
这可有意思,三千界这样一个暴戾恣睢的恶神,竟也会在齐芜菁失忆后装得这样可怜。
要不是齐芜菁了解他的本相,还真被他给骗了。
齐芜菁忍住取笑,故作傲然:“岂止是离开,保准将你关到地牢去活活折磨死。宫堡可不是谁都能进,少君的房间更是进不得。我已经宽赦了你的罪,如今你更该听我的,乖一点。”
桑青急迫道:“我会的。”
齐芜菁说:“宗门大比还有五日,你去当日我们相遇的地方等我,五日过后,我便来找你。再过一个时辰,天亮前你就走。”
桑青眼神一暗:“等……你又让我等?”
“别发疯。”齐芜菁实在了解他,“宗门大比很重要,全宗门弟子云集,还有新兴的神祇,你一个无为教弟子去了,这不纯纯给人当靶子么?”他想起寿夫子的话,又语重心长地补充了句,“我都是为你好。”
桑青道:“你骗我。”
齐芜菁露出一副“你怎么这么难搞”的表情,思索片刻后说:“这样吧,我将‘人厄’赠予你,就是它。”
齐芜菁召唤来那把红色的弯刀。
桑青多疑道:“你既认得刀,怎会不识我?你——”
“我没有,我真没记起来!”齐芜菁心里有些累,哪有儿子哄爹的道理!他说:“我见它俩生了灵跟着我,想是将我认主了,我便自作主张取了名字,红刀唤‘人厄’,白刀叫‘无事’,如何?莫非它们从前已经有名字了?”
桑青道:“没有。”
齐芜菁说:“那不正好,我将人厄送你,便算作信物。它可是这辈子都认我的,若五日后我没来,你便跟着它来找我。”
桑青垂眸瞧着那把刀,神色终于松动了些:“在我的家乡有个传统,赠人武器是定情之意,你要同我定情么?”
齐芜菁摇摇头道:“煜都也有个传统——”他的话在桑青猝然爆发的躁动不安气息中戛然而止,少君话头遽转,“算算算……你要这么想也行。”
桑青的背脊放松下来,他握着那把刀:“好,我会等你。但你要是敢骗我……”桑青阴沉着脸,在这瞬间强压着情绪,最后却无力道,“你不可再骗我,我不逼你,别再逃开。”
齐芜菁悄咪咪将被子拉扯到遮住面颊,只露出一对黑不溜秋的眼珠,朝着桑青眨了眨,表示知晓。
如他所言,这五日齐芜菁都被禁足在宫堡练习修行。他喝了汤药,寿夫子又变成了记忆中和蔼的长辈,每次督促齐芜菁功课的同时,还会额外调理齐芜菁的身体。
寿夫子肃然道:“佩兰,这几日你练得太急,有伤身体,上了擂台不可如此,量力而行即可。”
齐芜菁说:“师父,我若不上进,便是给紧那罗门拖后腿,大比过后,恐其他宗门会踩到我们头上。我和师兄不要紧,可师父要是被小门小派不敬,我……”
寿夫子心中五味杂陈:“佩兰……哎,哎!你如今还能想到师父,为师也不枉这半辈子心血了。”
齐芜菁心中冷笑一番。
五日宗门大比很快就到,大比的地点在江夏最北边儿的天禽谷,其中有座府邸,拥有一方宽敞的竞技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