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话里挑衅意味太重。长胡子又要发作,他身后的弟子却忽然附耳说了些什么。
  长胡子态度遽转,他说:“佩兰,你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取你性命老夫也于心不忍。”他抚摸长须,慢条斯理道,“这样,你若能杀了你旁边这个人,观南宗便对你的过往既往不咎。”
  “真的吗?”齐芜菁“唔”了声,“好啊。”
  第35章
  齐芜菁转身,对上桑青含笑的眼。少君走近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哎呀”一声:“我刀都扔了,又怎么杀人呢?”
  对面一听,勃然大怒:“你耍我们?!”
  齐芜菁觉得有些荒谬:“我只想听个故事,不是让你们放我一马。张师伯,我从前最敬重的就是你和若水师伯了,可如今我看张师伯却有些不大一样。”
  张师伯横眉冷对:“哪里不一样?”
  齐芜菁歪头笑道:“脸都是黑的,想必心肝脾肺也是。”
  张师伯道:“你!”
  有人说:“三大宗门缔结情谊,你发了什么昏,要闹得这样难看?!”
  一人道:“大伙儿都是同僚,念在往日情谊上打算放你一马,你可不要没完没了!”
  另一人道:“不必多费口舌!若水师伯正在闭关,我们先斩后奏。后面就是四独河,他们插翅难飞!”
  魏清灵从人群中走出来:“佩兰,天下之人都知道无为教惑世诬民,你定是被他骗了。他们本就是为诛神而生,你也是神宗后人,是他们诛杀的对象,与无为教徒势如水火。回头吧!”
  他负了伤,衣裳好几处都被烧穿了洞,连同皮肉都悬吊在烧伤处,但他眉眼却保持沉寂,风度仍旧。
  张师伯哼道:“小子,别以为你向紧那罗门传了信,我们就不敢动你了。四独河中尸骨不存,镇鬼塔修缮未尽,其中千百只邪祟蠢蠢欲动,正待破开藩篱。到时候你究竟是怎么死的,就要看我们怎么说了。”
  “你觉得我死到临头了,那就当我死到临头了吧。不过死前,我还有许多困惑未解,诸位不如让我死个明白。”齐芜菁踱步,神态松散,“我其实一直在想,平白无故地,镇鬼塔为什么会倒?”
  张师伯道:“这有什么怪的?年久失修,加上镇压的邪祟日益增多,不堪负重罢了。”
  齐芜菁摆摆手:“哈哈,可不是这个原因。镇鬼塔集各神宗神威于一体,一砖一瓦之上皆是箴言咒法,承载了大伙儿毕生之学,经历多年风霜却不见半点瑕疵,怎么可能说倒就倒?”他的嘲笑之意溢于言表,“我猜是你们狂妄自大,想要镇别的东西,可是观南宗的诸君却才疏学浅,压根镇不住。镇不住,塔便倒了。”
  张师伯脸上阴云密布:“趁他武器不在手,将他捉了。”
  一把折扇如刀片似的飞旋而来,正极速砍向齐芜菁的面中!然而就在离齐芜菁不到三寸的地方,扇子忽然失了灵能,垂直掉落。
  对面发出一声惨叫,方才掷扇子的人猝然倒地,竟拦腰断成了两截!
  原本被踢落在地上的红白双刀,已经应召回旋至齐芜菁腰侧。
  众人大骇!
  独独魏洛松了口气。
  “你这个祸害!竟敢戕害同僚!”
  齐芜菁手拿折扇,展扇掩面:“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不杀他,他就杀我,你们讲讲道理。”
  张师伯道:“你个孽畜,你师父——”
  话未说完,那把扇子已经带着少君的杀气飞了过去:“休要提我师父!”
  张落生丹田一声闷吼,反杀而来的扇子就被骤然撕裂开。他冷哼道:“区区竖子,还想同老夫比高下!”
  桑青立于少君身侧,淡声道:“你又不要命了么?将我杀了,魏清灵会保你下来。”
  他们打了第一招,便已经是个收不了场的信号。
  齐芜菁勾起唇角:“魏清灵能不能保下自己还很难说。还有,为什么是‘又’?”
  地下忽然传来一阵闷响,黄沙之下仿佛有条巨蟒正穿梭而来。对面三人一阵,正在驱使这条“狂蟒”。
  两人拔剑而来,齐芜菁手中转刀,眼神锋锐:“敌人众多,链子牵好,不要丢了。”
  少君身轻如燕,红白双刀在掌中挽花。他飞身上前,对面的长剑一左一右直直刺入他的胸膛,齐芜菁弯刀刀刃一勾,将两把剑的剑身狠厉砍开。
  少君对着面前二人的心口就是一踹。
  狂蟒骤然破土而出,桑青已经踩上了“它”的头。锁链声响,竟像条蛇一样幽幽地缠上少君的腰,齐芜菁还要挥刀砍敌,却被骤然卷上半空。
  地上的金阵像花簇般一团一团展开,若是齐芜菁仍在原地,想必要被这密密麻麻的阵给扣下!
  下一瞬,锁链收回,少君被人圈腰抱住,稳稳落下。他看向脚下,却是踩在一颗赤红色的蛇头之上!
  齐芜菁皱眉:“这什么玩意儿?!”
  那蛇七扭八拐,被桑青一根锁链套住嘴巴。锁链上爬满了令蛇疼痛的咒文,卡在蛇嘴里“滋滋”冒着热气。
  桑青一手扯链,一手抱人:“想必这就是镇守塔门的灵兽。”
  齐芜菁道:“怪不得不见守塔之人,不过也是,这么大的镇鬼塔,区区弟子哪守得住。”
  桑青将蛇控制朝前,却被镇鬼塔的结界给挡了回来!
  齐芜菁道:“就是现在,跳!”
  二人撒手,放了链子,正落在四独河边。那扭曲的热气如有实质,像漩涡般吸搅着两人的后背。
  桑青稳稳抵着齐芜菁的背,道:“少君站稳了。”
  那条巨蟒遁入黄沙,转瞬不见踪影。众人穷追不舍,魏洛见状,用余下的灵能将幡旗抛掷在齐芜菁身后,挡出一面薄如蝉翼的结界:“佩兰!你干什么?!”
  齐芜菁单手揭下幡旗,握住木杆的瞬间有些微讶:“灵能微弱,你伤得不轻。”
  “我没事。”魏洛小心靠近,“佩兰,你身后的这段河域虽有结界,但也会被灼伤,你来我这边好吗?我没想到,事到如今,你还能关心我——”
  “咔嚓”。
  齐芜菁果决地折断了幡旗,他身后的结界骤然消失,在魏洛错愕的目光里,将断旗扔了过去。
  齐芜菁讽刺道:“是啊,关心你。”
  “你逃不了了。”
  “我们观南宗这么多人,还收不了你这么个小孽畜?!”
  “紧那罗门又怎样,你心术不正,我们这就代寿夫子管教管教!”
  “无为教的孽种,不可留!”
  “插旗,开阵!”
  齐芜菁丝毫不惧,他悄然向后挪着脚步,却在悬崖的边缘处撞上了桑青的胸膛。
  桑青道:“你我太莽撞了,前方已无路,杀我换你生门。”
  齐芜菁拽过他,警告道:“你不要太自以为是,杀了你,他们照样不会放过我!你不要给我坏事!”
  刀光剑影已经逼至跟前,齐芜菁推开桑青,动作迟缓的一瞬被划伤了胳膊。血味蔓延的速度很快,那味道几乎像锐刺般扎进了桑青的胸口。
  桑青手中的锁链挪动,被掩埋在黄沙之下,其上的咒文如蛊虫般密密麻麻爬行,灵能汹涌——正在这时,少君往他胸前拍了一掌,而后握刀擦身前去。
  桑青一愣,胸前两张揉皱的纸人飘零而下。
  齐芜菁踩入阵内,听到“哗啦”碎裂的声音。布阵之人骤然睁开眼,齐芜菁已经站在阵法中央,这一举动无以自投罗网。
  魏洛道:“师伯!快停下!这阵用以镇鬼炼器,寻常人进去是会被活活炼成容器的!!”
  一人道:“他自己送死,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
  张落生道:“继续开阵!”
  齐芜菁被阵中飞旋的灵丝割伤,十指滴血,他笑吟吟地说:“这种东西还杀不了我,反之,你若杀不了我,我便杀了你们所有人!”
  阵法骤亮,齐芜菁浑身被割得丝丝缕缕,露出狰狞的伤痕,他像一块正在开裂的白瓷,几乎要因为疼痛而跪倒。
  但齐芜菁却放声大笑:“一群废物啊。”他强撑住鲜血淋漓的身体,面目因为疯狂已经变成了诡异地狰狞,他侧目看向魏洛,“来啊,如今我真要死了,你怎么不来陪我了呢魏洛?”
  残血飞溅,桑青竟生生扯掉了一个人的头。
  齐芜菁没精力分心,他一咬牙,心道:就是现在!
  设阵众人齐声道:“焚!”
  与此同时,齐芜菁却忽然拽住咒链,借力跃出阵法!
  无数业火生成的人手自阵中追赶而去,撵在齐芜菁的后脚!
  挥剑砍来的敌人已经被桑青全部用锁链绞死,死相狰狞,毫不留情。桑青胸前落下的两张纸人忽然无火自焚,他背靠着悬崖,火风将他的发吹散。
  齐芜菁喊:“小狗。”
  桑青自狂风中拉扯锁链,将齐芜菁带回自己的身侧!然而近身之时,齐芜菁却用带血的双手推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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