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陈佩兰”道:“像今日这样,用纸身不行么?”
“那岂不是一把火,我俩就没了?”齐芜菁忽然顿住身子,望向他,“纸身?我有办法了。”
“陈佩兰”笑道:“那很好啊。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内宗并不可怕,这里的大部分婴塔化人都不具备很高的灵识,他们按部就班地操练,需要达到体魄标准,之后观南宗会想办法去天南海北搜寻魂魄。一旦注入成功,这部分人便会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去。”
大纸人道:“镇鬼塔。”
小纸人说:“吓我一跳。”
“陈佩兰”道:“不错。最凶邪的地方便是镇鬼塔,那里镇着婴塔的本体。”
说到这个,齐芜菁便想到三千界,他有些没明白,四独河里不该有三千界的魂魄才对。
三千界能帮助屈氏从四独河里脱身,祂自个儿更不应该困在里面。齐芜菁攀着茶杯,躬身喝茶:除非,三千界自愿将魂魄留在四独河中。
“唔唔——!!”
纸人刚沾上水,霎时间变得头重脚轻,一头全栽进去了。“陈佩兰”吓得一愣,连连道歉,立马将扑腾的少君提出来,大纸人伸出胳膊,“陈佩兰”便将濡湿发软的小纸人放在他怀里。
“陈佩兰”歉疚道:“少君没事吧?”
少君是谁?
齐芜菁丢了面子,软趴趴不动,装死。
“陈佩兰”更亏欠了:“还有一件事要提醒少君,一定要遮住泪痣。我适才察觉,少君的那颗痣是供人搜寻的诅咒。”
*
妆镜前。
齐芜菁扬高面颊,任由桑青揉红他的眼尾。少君有些不耐烦:“遮颗痣而已,又不是你脸上的珍珠,怎么这么久?”
桑青捏着少君的下巴,俯身道:“脂粉颜色要同你的肤色相贴,你太白了。”
两人鼻息交错,齐芜菁错开目光:“你就是想摸我。”
“不是我,”桑青用指腹摩挲过少君的皮肤,“是你太容易红了。”
齐芜菁被他摸得有些热。
少君目光危险,正准备惩罚小狗,桑青却似有防备似的,刚好撒手:“我其实有个更好的办法,不如我们将人杀了好了。”
“别疯。”齐芜菁在镜前仔细端量,“这是别人的地盘,可不是给你乱撒野的地方,我身娇体弱,到时候可保不了你。”
桑青歪头:“好啊,不过他要是碰了你,我会将他手脚都砍了。”
“应该演不到那时候。”齐芜菁搁下镜子,深吸一口气,“最多两句话我就拔刀了……”
他话说一半,耳朵忽然发起热来。桑青手指蹭过他的耳廓,从耳后勾了缕发丝出来:“这里,要编个小辫。”
启程之时,齐芜菁换上了和“陈佩兰”同样的黑袍与拐杖。
一张纸人飞舞而下,落在齐芜菁的肩上。
少君罩上兜帽,遮了脸,按照“陈佩兰”给的路线走:“我有预感,内宗很快便会替代外宗。”
纸人撑着脸:“为什么这么说?”
齐芜菁模仿“陈佩兰”的步伐速度,低声道:“显而易见,观南宗藏都不愿藏了。他们培育婴塔,就和傀师造傀一样,最重要的目的在皮相,既然看脸,无外乎就是‘以假乱真’一类。可是很奇怪,婴塔和傀儡不同,前者头脑很钝,没有任何攻击力,造出来干吗?”
小纸人“嗯——”了声,道:“说不准是为了满足私欲。”
齐芜菁讥诮道:“那观南宗可真淫乱啊……”
言语间,齐芜菁循着路线,走到另一处城门。这城门位于黄沙之下的地道口,齐芜菁拄着拐杖,在门口瞧见了许多守卫。
齐芜菁面不改色,走到守卫跟前,正要摸出荷包,面前的守卫忽然惊了一跳!
齐芜菁镇静道:“怎么?”
那守卫看见他就耳红,道:“你怎么又出去了?!”
齐芜菁疑惑道:“那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想是他语气不善,藏在腰间的纸人忽然戳了他一下。
守卫说:“近日有外客到来,内宗之人不可随意外出。”
齐芜菁道:“我知道啊,可是清灵君身侧的荷包要三日一换,我也没有露脸——”他眯起眼睛,略有领悟似的,“我明白了,你疑心我是假的,仁兄,我是真的,你看我——”
守卫“啊”地大叫一声:“别脱别脱!快进去快进去!”
齐芜菁目光很乖,他甚至点头道了谢。
然而夜里森然,少君的眼神很快便冷酷下来。他循着路线,来到了魏清灵为“陈佩兰”建造的屋院。此处阒静无声,藏在深林之中,十分隐蔽。
纸人爬回坐在齐芜菁的肩头,支着脸,闷闷不乐的。
少君道:“魏清灵此人敏感多疑,你待会藏我腰间,不要露出马脚。”
纸人不说话,只“啪叽”一声倒在少君肩上,假装已经死掉了。
庭院布置典雅,花了不少手笔。齐芜菁倒没空赏景,他推开屋子,迎面而来一股檀香。这味道不浓,却莫名令齐芜菁抵触。
纸人贴在齐芜菁的腰侧,似乎拿手戳了他一下。
齐芜菁向下看:“嗯?”
就在他说完这个“嗯”字之时,那股香味却像消融了般退散而去。
“为你点个穴。”纸人很满意,再次张开胳膊,将全身都贴在少君腰侧。
屋内陈设齐全,齐芜菁简单转了圈,发现这些东西上都设了结界,由于咒纹很浅,几乎微不可察,但只有用力碰撞,咒纹便会亮起,结界就会被触发。
没找到令牌,齐芜菁无聊地坐在床上:“看起来陈佩兰时常寻死觅活,这些东西他肯定撞过不少。魏清灵宁愿设下结界防止他自戕,也不愿放他自由。”
小纸人撞了他一下,示意自己在听。
正当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齐芜菁屏住呼吸,倒头就睡,悄然将手放在腰间。
魏洛的影子在门外呆了会,似乎在整理心情,而后轻推开门,手里提着食盒,道:“我回来了。”
齐芜菁躺床上背对着他,没说话。
魏洛扣好门,将食盒放在桌上。他并没有管齐芜菁,而是现在屋内巡视了一圈,确保没有外来人的痕迹,才来到床边:“生病了么,怎么睡着了?”
他伸手,正要触碰到齐芜菁的肩膀,齐芜菁侧了下身,转醒过来。他坐起身,佯作眼饧骨软的模样,却忽然愣住:“……你哭什么?”
魏洛眼中那点寒冰都被泪水融化,他用手指摩挲过齐芜菁的眼尾,最后平心静气道:“没什么……起来吃饭吧。”
齐芜菁眼尾很快就红了。
他忍了又忍,按捺住揍人的冲动,用眼神在魏洛腰间逡巡了圈,没有发现令牌。少君学着“陈佩兰”的样子,温顺坐在桌前:“你要将我关到什么时候?”
魏洛夹菜的手一顿:“等到宗门大比过后……佩兰,我送你的戒指呢?”
“戒指”二字一出,腰间就传来一阵刺痛。纸人将自己的手卷得尖尖的,往少君腰上一戳。齐芜菁腰腹敏感,细细抖了下。
齐芜菁道:“……兴许弄丢了吧。”
魏洛搁下筷子,声音叫人听不出的喜怒:“那戒指是文在手指上的,怎么会弄丢呢?”
齐芜菁也搁下筷子:“好吧……你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呢?”
魏洛若无其事地为他斟茶:“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错了。”
齐芜菁看了眼茶:“哦?难道不是哭,而是在笑么?清灵君超凡脱俗啊。”
“佩兰,你是何时变得这般……”魏洛叹了口气,“不是说错,而是叫错。你不记得了,佩兰,我是你夫君,不过无妨……”
倏然,茶盏落地而碎!
齐芜菁动作很快,仍是被魏洛碰到了手。
妈的。
齐芜菁从腰间拔出刀,刀刃泛着冷光,在空中划了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魏洛!
魏洛踢开桌子,躲开了齐芜菁的刀风。他扔了个咒诀到门上,将屋子封锁起来。弯刀飞出,砍向魏洛的脖颈。
一道结界自魏洛跟前展开,将刀刃挡开:“何必如此?佩兰。”
——何必如此,无青。
“鹦鹉学舌。”齐芜菁稳稳接住飞旋而来的刀,不爽道,“这话听着烦人。”
与此同时,幡旗迎风的猎猎声骤然逼近,魏洛持幡而来,一道阵自齐芜菁脚下展开!无数根金色的锁链拔地而起,向上聚拢,似乎要将齐芜菁囚困在笼子里。
齐芜菁硬接下幡旗:“反正都要打,不如一开始就打。”
魏洛却道:“可我不信你的温情是假。”
他搅动幡旗,舞出重影,连连进击。齐芜菁踢翻挡路的桌子,向后撤步:“别把自己给骗了。”
魏洛收了幡旗,他眉眼一直很冷,但此刻却变得戾气丛生。他说:“既然知道是骗,为何连骗我都不愿意?”
齐芜菁立马打了个哈欠:“因为懒,因为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