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可恶。
这酒很坏!
齐芜菁有些后悔,他隐有预感自己又要失态,只好努力抓住理智,言简意赅道:“我是要登神的。”
桑青很认真地思考:“成神真有那么好?我不是很明白,你告诉我好不好?”
不论说什么,齐芜菁都想收回。他双手捧着脸,奋力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苍天……我是酒鬼。
齐芜菁佯作正经:“告诉你,你就听么?”
桑青目光很乖:“我一直很听话。”
齐芜菁松散地扯了下链子,却将自己给扯了过去。他趴在桑青肩头,神秘地说道:“酒鬼说胡话,小狗不要听。”
然后二话不说,将桑青的两只耳朵给捂住了。
*
夜里起了雾,少君被酒害得不省人事。他被桑青背在身上,还攥紧着狗链不放。
齐芜菁闷声道:“我好烦。”
桑青问:“又在烦什么?你不是要做神么,上了神台、入了神龛,可不能有再有烦恼。”
齐芜菁又拽链子,咬他脖子:“我说了不准听,为什么不忘记?”
“你如今想咬我要拽链子,讨厌我也拽链子。”桑青语气为难,“叫我以后怎么分得清,拽链子是讨厌我还是喜欢我?”
少君忽然在背上弯下腰,看他。
在这月寂影无声的夜里,这一瞬间,他似乎听到桑青微不可察的吸了口气,露出点犹疑地胆怯来。
但少君醉成一滩烂泥,脑子根本转不过来。齐芜菁挑衅般勾他下巴:“你污蔑我?”
桑青道:“嗯?”
“我骗你们的……”齐芜菁呢喃道,“我不恨任何人。”
桑青眸光闪烁,里面像是忽然被拨开了一圈涟漪,月光闯进里头,被瓦解成粼粼碎光。
少君又说:“除了……”
桑青停住步子:“谁?”
齐芜菁左思右想,想了半天,最后想出来个:“酒。”他怕别人不信,还笃定地重复道,“是酒,我最讨厌了。”
桑青失笑,他有些束手无策:“为什么不恨?”
齐芜菁果决道:“自然因为我要做神。”
桑青觉得困惑:“做人上人不好么?链子永远牵在自己手上,套在别人脖子上。”
听到“链子”,齐芜菁又扯了扯,怀疑道:“永远么?”他真情实感地说,“可是人会生病,像这具身体一样,很麻烦。”
桑青任他拉扯自己的脖子,那点窒息感令他愉悦,还令他活着。
所以,根本无所谓啊……
一直拽我、命令我、占有我好了。
由于外力,桑青微微仰高脖颈。他解释道:“病已经好了。”
“你懂什么?”齐芜菁攀着他,十分霸道,“你不懂。”
桑青将人背高,微微偏头,一道无形的刀痕果然出现在桑青颈侧,那里裂开鲜红的口子,瞬间漏出许多血。
他听见少君骤然仓促的呼吸,温声哄道:“没关系,舔掉吧。”
第25章
血将两人的衣裳都打湿了。
齐芜菁攀上桑青的脖子,他的唇几乎就要蹭上桑青的伤口,然而下一瞬,少君却用手指往他伤口一点,心情糟糕:“你是不是没有脑子?不要将命门送给别人看。”
桑青歪头笑:“送给你也不许?”
齐芜菁义正词严:“除了我。”他张口五指又并拢,反复多次后,露出茫然的表情,“喂……我戒指呢?你将我戒指叼哪儿去了?”
“扔掉了。”桑青有些无情,“之后给你做新的好不好?”
“蠢货,我杀了你。”少君脾性上来了,他晃着双脚踢他,“那东西很重要!”
“少君,最好不要将重要的东西告诉一条疯狗。”桑青身形很稳,云淡风轻道,“惹他发疯,毁掉,咬人,很难搞的。”
齐芜菁听了这话,反倒像被顺了毛。
“戒指里有凝血药,我藏了很久没用上的。”他勾住桑青的脖子偏头,兴致勃勃地说,“你要疯了么?让我看看。”
桑青目光微垂,笑叹道:“药藏这么久,早过期了吧?怎么自己不用,要来毒死我?”
“会不会说话?”齐芜菁示威般扯了他的链子,蔑然道,“那可是我做的药……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用,愿意给谁用就给谁用。”
桑青捧场道:“不是一般的霸道。”
两人行走在月下,变成一道融合交叠的剪影。
四日后,齐芜菁彻底养好身子,准备启程。少君整理好装束,听见床上的笏板震动,还没来得及接,桑青霍然推门而入,将笏板的通讯掐断了。
齐芜菁了然于胸:“看来是清灵君。”
桑青无动于衷,他像是不经意间提到:“少君要造武器,我们和他可不顺路。”
“心眼这么小?”齐芜菁道,“不都是南下么?”
桑青道:“南下有许多条路,我们正好要走远路。”
正说着,笏板又响起来。桑青皱眉道:“要不顺道去灵器铺换个板子吧。”
*
渝怀的山野山层层围困,两人绕出后不久,便瞧见了风沙。
四独河极度蜿蜒,跨度很大。自东边曼沙海贯穿到西边沉雾海,其间,这条赤红的火焰海流过了云中、南舆,以及锦宁三地。
火焰熊熊,热浪灼烫,途经之地草木枯朽,风沙滚滚,成了荒漠之景!
在青翠山林和黄沙地的交界处,有个村子,石碑上写着名字,唤“无樱村”。
村口有个张望的青年,像是守村人。他见到遥遥黄沙中行来两个裹白衣的高挑人影,其中一人用面纱将口鼻捂得严严实实,他一路走一路咳,甚至巴不得将最后那双很薄的眼都给遮起来。
青年从村口的石头上跳下来,上下打量两人,问:“外地人,你们从哪儿来的?来这儿干吗?”
齐芜菁道:“煜都。”
他说完,又被灰尘呛住了。桑青只好接过话:“途径此地,寻个好友。”
青年有些失望,但旋即狐疑道:“煜都之人……我听闻那个地方的人都很淫乱,我们这儿禁房事,你们可不许乱来!”
齐芜菁大为震撼:“你说,什么??”
但青年已经让开路,重新蹲上村口的石头,张望起来。
“这人中邪了?”齐芜菁亦步亦趋,不可思议又颇为困惑,“还是有病?他到底在说什么?!南北差异这么大吗?”
“问这么多?少君被吓得不轻啊。”桑青却很自若,“这里民风如此,兴许是看你我的打扮太……”
齐芜菁道:“太?”
桑青慢吞吞道:“……成双成对了吧。”
齐芜菁哂然一笑:“怪我么?若不是你非要挑和我款式相近的衣服……”
“啊……那兴许不是衣裳。”桑青临时改口道,“而且长相吧。”
齐芜菁没有接话,他喉间有沙,又偏头咳了几下。
无樱村三面都是沙,背后倚靠着山,和寻常村落没什么区别,这里时常有过路的旅人经过,因此村民并未太过注意他们。
忽然,桑青鼻子一皱:“少君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没有。”齐芜菁正用手压着口鼻防沙,“我又不是狗。”
音落,忽然听到一阵响彻天地的爆炸声,村里的人纷纷被吓得瘫坐抱头。齐芜菁刚后退两步,前方一个屋子“轰”地声塌了。
有村民喊:“让这傻狗滚出去,隔三差五就要他妈的炸一回!”
齐芜菁下意识偏过头。
桑青:“?”
另一人道:“他铺子里全是刀叉剑戟的,每天烧几桶热铁放那儿吓唬人,谁敢去?!”
齐芜菁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村民怨声载道地爬起来,各自干回自己的事。然而几息后,齐芜菁站在一堆炸来发黑的残垣断壁前,忍了又忍道:“这就是你那位好友造刀的铺子?”
桑青在一旁抱着手,沉思道:“应该不是。”
少君松了口气。
桑青又道:“这是他打剑的地方,那边吧……”他抬手指向旁边的房子,泰然道,“运气不错,刀铺只塌了半爿,还能用。”
齐芜菁哂笑:“……人死了可就不好说了。”
“祝福。”桑青从指间弹了颗石子。石子落进废墟堆里,却没听到“梆”声,而是一声“啊!”。
桑青挑眉道:“你看,少君。今天运气真的很不错呢。”
音落,那片垮塌的废墟倏忽动了动,从里面钻出个灰头土脸的络腮胡男人,他福大命大地跑过来,热情洋溢:“你好,你也好!”
齐芜菁眼神怜悯:“你好啊。”
男人仿佛是第一次迎客,有些紧张,笑得很僵硬:“本店可定做任何各类武器,二位有什么需要?”
桑青皱起眉。
齐芜菁目光宛转,“咦”道:“我身边这位宛双君称这位仁兄是他的好友,怎么听着……你们却像是不认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