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宫忱浑身一个激灵,摁住面前的人的肩膀,刚往后退了稍许,便被勾着脖子迅速缠上来。
  ……其实算不得缠,那人只是想抢走他嘴里的这块布而已。
  全是受了那群鬼的误导。
  宫忱如今大脑一片空白。
  鲜艳的大红绸缎在嘴唇与嘴唇之间被可怜地推来拉去,啃来咬去,揉来辗去,一会儿皱成一团,一会儿又全然撑开……
  逐渐变得湿答答,暗红一片。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红绸滑落,拂过徐赐安的面颊,悄然落地。
  抬头一看,面前还是那个披着红盖头的宫忱。
  徐赐安擦了擦嘴唇:“?”
  鬼司仪嘿嘿笑道:“这就是由本司出品的红盖头的精妙之处了,看似只有一层,实则层层叠叠,足有十层!”
  “妙不妙?好不好?”
  “甚妙甚妙!!!”
  “甚好甚好!!!”
  众鬼看得意犹未尽,鼓掌叫好。
  “掀十个!”
  “掀十个!”
  “掀十个!”
  徐赐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掀、十、个?
  少了。
  他可以一次掀一群。
  几秒钟后。
  数十只鬼犹如被米筛子扬起的米粒一般,同时腾空尖叫。
  “新郎当众打鬼了!”
  “救命啊——!”
  “十全十美!多好!义子殿下为何要生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
  鬼司仪见场面一发不可收拾,把快要掉出去的眼珠按回去,哎哟一声,歇斯底里道:“别管盖头了——”
  “快——直接送入洞房——!!!”
  徐赐安刚要大杀四方,宫忱从身后拼命抱住他,这时天空成片成片的掌心幽灵携花而来,犹如龙卷风一般将两人裹入其间,卷上天去。
  徐赐安当真气得不清,冲破哑穴,扭头就冲宫忱大骂:“狗东西,你故意不让我掀的吧……”
  忽然间,强风把宫忱剩下的的盖头全吹跑了。
  看清宫忱的模样后,徐赐安瞪着眼,一时没说下去。
  宫忱尴尬地想要捂住自己的脸。
  徐赐安当然没让,扣住他的手腕,目光落在他脸上的伤口上。
  “怎么回事?”
  宫忱觉得丢脸,偏开了头。
  “青瑕,你出来。”徐赐安不愉。
  青瑕没有像往常一样钻出来,回道:“宫先生在来的路上摔了一跤。”
  “摔一跤这么大口子?”
  “是这样的,我找到宫先生的时候,他为了抄近道,爬上了老虎山,我跟他说您要成亲,他当场在山顶摔了一跤,滚过来的。”
  徐赐安:“………”
  “你为何不出来说话。”
  “啊,”青瑕羞涩道,“快到下一个环节了,我还是别出现了。”
  话音刚落,好巧不巧,终于到了。
  咳。所谓空中洞房,其实没有诸位以为的那么下流。
  这里形似一个巨大的“孔明灯”,分上下两层,下层燃着暗红色的鬼火,上层则用纱幔层层遮掩,中央是铺满花瓣的大床、湖蓝色的蜡烛……
  除了露天,应该与普通的洞房也没什么差异。
  个鬼。
  土到极致。
  徐赐安面无表情地举起了剑——
  没劈了那床,而是指向在床上脱衣服的宫忱。
  “穿回去。”徐赐安脸色难看道。
  宫忱:“…………”
  他恍若未闻,扔下手中的霞帔,里面剩的是一袭深红色的里衣,一步一步向徐赐安走去。
  烛火在眼底明灭,映得宫忱的面颊如一块上好的绯玉。
  红衣衬他,一如既往。
  徐赐安盯着他,呼吸逐渐急促,指尖用力到攥白了:“不许过来。”
  “宫忱………”
  宫忱猛地一扑,迅速抱住徐赐安,飞快往床上滚去。
  几乎是同时,一只泛着森森寒意的鬼爪从方才徐赐安右后方的阴影里蓦然伸出!
  若非宫忱及时将徐赐安抱走,那鬼爪便掐住徐赐安的脖颈了。
  “宫忱,你……”徐赐安撑起身,低头看向里衣被烛火烫出几个大洞的宫忱,神色微变,当即要扒他衣服。
  宫忱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关心则乱。
  徐赐安闭了闭眼。
  下一瞬,目光如鹰隼般冷冷刺向藏在层层纱幔中的鬼影。
  徐赐安森寒无比道:
  “滚出来。”
  第12章
  “咦,竟然躲过了。”
  一道略讶异的阴冷音轻轻响起。
  这声音,两人都记得很清楚,正是当初拽徐赐安来鬼界的那只鬼手,俗名五骨天君。
  只见鬼手掀开纱幔,白花花的右手手骨逐渐被僵硬发青的皮肉覆盖,随后,一个身高八尺、宽眉阔面、同样着一身喜服的男子走了出来。
  “哟,赐安,”这名男子冲徐赐安挥了挥左手,发出了与方才那道声音完全不同的爽朗笑声,还有些不好意思,“哈哈哈,真是惭愧,这都没偷袭成功。”
  “………姚叔?”
  徐赐安目光微微一滞。
  一体两魂,又是共生鬼。宫忱心说,这事难办了。
  须知鬼界有一主三王。而面前这只共生鬼,其中一魂乃三大鬼王之一,姚泽王,另一魂乃鬼主的左膀右臂之一,五骨天君。
  “我看你是舍不得那个女人的儿子,”五骨天君发出冷笑,
  “早该在三日前就把他送给鬼主,你非要拖到今日。”
  “诶,这可是你说的,本王舍不得,”姚泽王挖了挖耳朵,无赖道,
  “本王就舍不得,你就说,拿本王怎么办吧?”
  话音刚落,他的右手就不受控制地狂扇了他两巴掌,发出阴冷的怒骂声:“那你倒是早一点上啊,娶不到李南鸢,他妈连她儿子也娶不到,废物,害老娘白等三日。”
  姚泽王右脸都肿了,来了点气:“别叫了,我这不正要娶呢吗?给本王安静点,你这个死泼妇!”
  “你这个发情狗!”
  “………”
  “………”
  宫忱的表情还未凝重就裂开了。
  娶、他丫娶谁?
  这老东西在异想什么天开?宫忱一把抱住徐赐安。不对,想都别想!
  连他都是如此,当事人徐赐安更是气得快要吐血。
  “……宫忱,你手往哪放?!”
  往哪放?
  不是腰吗?
  宫忱沉默半晌,悄悄往上面挪了几寸。
  好像这里才是腰。
  难怪刚才触感那么软乎。
  徐赐安面红耳赤,忍无可忍,一脚踹开他,道:“滚。”
  这一踹,恰让两人分开,一道破空而来的骨箭从中间穿过。
  诡异的是,以其之锋利,竟然能没能刺穿“孔明灯”的内壁,仅仅引起了一小片水纹般的波动。
  “小兄弟,命挺大,”
  不远处,姚泽王箭弓拉满,冲宫忱和气地问道,“风一是你杀的吗?”
  宫忱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冲姚泽王挑了下眉。
  下一秒,数箭齐发,又狠又准地寻上宫忱。
  未等宫忱出手,徐赐安已然挥剑将其齐齐斩断,看向姚泽王:“所以你派人不是去寻他,而是去杀他的?”
  “你一醒来就要找的人,本王当然要除掉,”姚泽王松了松肩,
  “本王生前就是对你娘身边的人太仁慈了……诶,你出手那么快干嘛?”
  他说着与徐赐安拉开距离,避开几道剑芒,无奈道:
  “前几日还亲切地称本王一声姚叔,如今下手如此狠决,真是让本王伤心。”
  铿!徐赐安的剑再次落下,姚泽王抬右臂去挡。
  “自己没手挡吗?!!”五骨天君尖叫一声。
  “自己的手不疼吗?!”姚泽王道。
  见状,徐赐安嗤了声:“姚泽王,你可知,我娘如何跟我提你的吗?”
  “哦?”姚泽王兴奋道,“愿闻其详。”
  “她说,”徐赐安提剑后退半步,苍白的嘴角微勾,满是讥讽,“姚泽君乃是当今举世无双的软饭男。如今一见,实至名归。”
  噗。
  宫忱忍不住笑了一声。他的师兄一本正经骂人的样子颇有几分风趣。
  “有何好笑?”姚泽王听了竟然没有多恼火,诧异道,
  “世上男女既然不分尊卑,为何只准女人靠男人,不准男人靠女人?”
  “那你为何不割了那东西去生孩子?”五骨天君怪叫道。
  “生不了孩子是本王的错吗?”姚泽王更诧异了,“是本王不想吗?”
  “………死变态,甭管想不想的,他们跑了。”
  “这里,可不是想跑就能跑的。”
  这会功夫,宫忱和徐赐安已经尝试了多种方法,“孔明灯”乍观只有薄薄的一层,但是剑刺不穿,火烧不着,拳头打上去跟砸进深潭里似的,力量全部被卸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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