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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春柔 第106节

  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上官休甫一进殿,便觉皇帝心情不错,就是看自己时略蹙了下眉。
  他登时站得笔直,只怕陛下嫌他风流气太过,随后便是委婉论及今日所求。
  却听御座上少年声音冷淡。
  “说快些,”谢凌钰眉头霎时舒缓,“皇后还要给朕换药。”
  第83章 小玉,我们等会把这曲唱……
  上官休能说会道, 此刻却不知如何接陛下的话,好在他倚红偎翠听惯情事,养出种直觉, 立刻道:“皇后这般关心陛下,倒让臣心里艳羡,不知何时陛下肯给臣赐婚。”
  言罢,他便见皇帝神色淡了些,可语气却没什么苛责之意。
  “少去享乐之地,”谢凌钰抬眸瞥一眼案上奏章,“又有人弹劾你。”
  “臣遵命。”
  上官休心底松口气, 陛下素来不喜他风流,回回都口吻凌厉斥责他, 没半点朝廷命官的样子。
  今日只是轻轻揭过,这下上官休谈正事也有几分底气。
  “若南下,臣想随陛下渡汉水。臣精于水文, 且战术专克水师, ”上官休提及专长便忘记谦逊谨慎, 且不忘踩一脚同僚,“谢寒不擅水战,他走东路牵制兵力即可。”
  谢凌钰沉默听着,脸上看不出肯定与否。
  “朕早有决断,不必再提。”
  待上官休退下, 皇帝径直去内殿,一眼瞧见窗下有人拿着棋子, 百无聊赖在棋盘上胡乱落子。
  薛柔根本就没动脑,走到哪算哪,听见动静便将棋子一股脑收起来, 免得被皇帝笑话。
  “阿音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不想。”薛柔又不是没学过,只觉无趣,岔开话问他:“世子说了什么?陛下怎么脸色不大好看?”
  谢凌钰坐在她身边,瞥了眼凌乱棋盘,想笑但觉她会恼羞成怒,压了压嘴角。
  内侍已帮他褪下一半衣衫,露出肩头伤口,战战兢兢换药。
  皇帝轻描淡写将上官休所言同薛柔说一遍。
  “陛下,这是能同我说的么?”薛柔偏过脑袋,盯着身侧沉静的皇帝,“我怎么依稀记得,你说后宫不谈朝事。”
  她没有翻旧账的意思,只是好奇眼前这人怎么总说一套做一套。
  “这是式乾殿,不是后宫。”谢凌钰面不改色,“阿音又不是外人。”
  皇帝对过往避而不谈,薛柔也不想当着宫人面揭天子的底。
  左右谢凌钰说她不是外人,她索性直接问:“上官休同谢寒关系不好?”
  赵旻同她提过朝臣们错综复杂的关系,但大多涉及姻亲师徒,上官休与谢寒这种皇帝近臣,私下关系微妙也无从得知。
  皇帝颔首,“互不服气。”
  薛柔“唔”一声,若有所思,“那我倒是有点欣赏上官将军了。”
  她想了想,上官休竟能让谢寒如鲠在喉,委实不错。
  薛柔低头喝了口茶,忽觉静得过分,抬眸撞见一双凉幽幽的眼睛。
  被皇帝面无表情凝视,她手差点一抖,说不上是怕他发怒,还是怕他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几滴茶水溅在手背,薛柔适时蹙眉,像被烫着了。
  谢凌钰伸手摸了下杯壁,分明是温的,甚至因她贪凉冷了一会儿。
  再看她杏眼一眨不眨,演得万分真切,原本面容冷淡的少年蓦地轻笑。
  “薛梵音,你哪日能不气我?”
  一旁的内侍手略抖,不想听帝后间的对话,恨不能把耳朵塞住。
  “我何时故意惹陛下生气?”
  薛柔问时情真意切,她当真不知谢凌钰为何总因一两句话,便冷下脸,自己生闷气。
  她曾经听京中闺秀谈论表兄,说表兄温润,与哪位大臣家知书达理的长女更般配,也没当回事。
  如同表兄不可能心悦旁人,她也不可能看中上官休这种风流公子,有何好多想的。
  怎么皇帝的心眼这么小?
  薛柔想着想着,那点心思就从眼底溢出来,脸上写着字似的。
  因她这副模样,谢凌钰再次沉默,气极反笑,慢条斯理道:“是了,阿音最是体贴,从未让我不快过。”
  *
  武安侯府。
  上官休在庭院中踱步,得宠的歌姬过来问:“何事这般烦忧?”
  “你说,若想讨女子欢心,该送什么为好?”
  今日自式乾殿回来,上官休便意识到,陛下比他想象中爱重皇后,也就谢寒那种没眼色的会跟皇后过不去。
  孰不闻天下最厉害的风,便是枕头风?
  上官休决意好好巴结皇后。
  但令人头痛的是,不能太明目张胆,上回送首饰可是被陛下好一番敲打,叫他莫要搭皇后的线,惹薛柔被弹劾与朝臣联络。
  他唉声叹气,身侧歌姬抿唇笑道:“珠玉华服,胭脂水粉,世子还会为这种事忧心。”
  “你懂什么?”上官休板着脸,没心情说笑,“她身份尊贵,看不上这些。”
  “是公主不成?”
  上官休眼前浮现皇后绣满凤纹的衣摆,又想起薛柔幼时在孝贞太后旁,用下颌对着宗室的模样。
  “比公主还尊贵,”上官休烦心得很,想起什么,“她喜好音律,可有什么能投其所好的?”
  “送琴?府中有不少名琴。”歌姬提议。
  “不妥,”上官休沉默,“她有夫君。”
  他顿时想到莫名其妙没了踪迹的王三郎,总觉真送琴过去,自己也要外放了。
  “不若……”那歌姬思索半晌,“京中有户人家擅驯鸟,他家的鹦鹉聪明伶俐颇通人性,甚至会唱段小曲,世子买一只回来,妾教它一段贵人喜欢的曲,再送过去当消遣。”
  “甚佳。”
  上官休亲自登门,挑一只据说最聪明的,献给皇帝。
  陛下不喜这些,定是转手给皇后解闷。
  他摸不准薛柔喜欢什么调子,并未命歌姬教过鹦鹉,故而鹦鹉送去显阳殿后,竟显得痴笨。
  “娘娘,这东西真能唱曲儿么?”绿云压低声音。
  先前府上也养过鹦鹉,但笨得很,正经话不会说,婢仆骂起人来,一学一个准,吐字清晰反复不停。
  薛柔也不知这鹦鹉是否聪慧,只想试一试上官休所言是否为真。
  她吩咐宫人让玄猊离鸟儿远些,免得它扑咬,随后对着鹦鹉轻轻哼唱一小段。
  “三春怨离泣,九秋欣期歌。驾鸾行日时,月明济长河……”
  鹦鹉听她唱了几遍后,一字不差唱出来,甚至连她咬字含糊的地方也模仿一遍。
  薛柔怔愣一瞬,随即笑出声,“这般聪明!”
  她心情顿佳,离鹦鹉更近些,一旁流采看着鸟儿,警惕它啄人。
  “流采,何须那般堤防,”薛柔满不在乎招招手,示意她过来,“你说它该叫什么?”
  与玄猊不同,这鹦鹉通体雪白如玉,唯独一侧腮边有小撮赤红绒毛。
  薛柔盯着瞧半天,陡然想起谢凌钰那死活不愿摘下的朱砂耳坠。
  那东西昨夜又硌着她腿,薛柔一时怒从心头起,抚着鹦鹉毛露出笑。
  “你往后就叫小玉。”
  流采听见这名字,脸色僵了僵也没说什么。
  “小玉,我再教你一首曲子。”
  薛柔清了清嗓,唇角的笑像是要捉弄人。
  “郁陶思君未敢言,寄声浮云往不还……展诗清歌聊自宽,乐往哀来摧肺肝……”
  薛柔声音低低的,比寻常更柔媚些,耳听着鹦鹉学会,她抿着笑,便想带着鸟笼出去。
  “小玉,我们等会把这曲唱给陛下听,”她指尖伸进金笼,摸了摸羽毛,“叫他看看小玉多聪明。”
  薛柔低着头,手指勾住金笼,轻松道:“流采,我喜欢这份礼。”
  过去半晌,没人应声。
  她蹙眉,抬头瞥见流采不知何时站得笔直,顺着流采目光转身看过去,入目便是道玄色身影。
  少年身影半掩于屏风阴影,看不清楚神色,轻笑一声。
  “这鸟叫什么?”
  薛柔嘴唇动了动,走到皇帝眼前,见他面上虽无表情,眸中却无怒意。
  “它色白如玉,所以叫小玉。”
  言罢,薛柔垂眸,发现谢凌钰怀里还抱着只猫,乌溜溜的跟他衣服颜色别无二致,正不住想往鸟笼扑。
  他摁住怀中猫儿,平静道:“我看你把玄猊赶出去了,它委屈得很,阿音也太喜新厌旧。”
  皇帝方才有些不痛快,玄猊可是他们一块养的,脖子上还挂着天子赐下的蜜蜡。
  薛柔就为了上官休送的蠢鸟,把他们的玄猊赶去外殿。
  可刚进来,便听见她嘴里冒出“小玉”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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