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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春柔 第81节

  那抚琴的少年坐在角落,被皇帝面无表情盯着,额头直冒冷汗,弹错了好几个音。
  薛柔通晓音律,仿佛切身体味到乐工内心惊慌失措,忍不住蹙眉,干脆叫他停下,微叹口气。
  “你先下去罢。”
  那少年抱着琴,如蒙大赦走了,薛柔陡然听见谢凌钰轻笑。
  “阿音实在关心旁人。”
  听见这话,薛柔抿唇道:“陛下一定要将寻常举措理解为关切,我也没法子。”
  谢凌钰脸色铁青,被她堵得说不出话,喉咙噎得慌。
  看见宫人已将灯烛点上,谢凌钰唇角带了丝笑意,看向她。
  “朕今晚在宝玥台过夜。”
  他见薛柔想说什么,及时把她的话堵回去,“阿音白日里看旁人看得开心,总不能只顾自己高兴罢。”
  薛柔眼皮一跳,知道今日那句解围叫谢凌钰记下了,现在赶他走,不知他要心里计较多久。
  还未大婚,他应该也不会做什么,薛柔犹豫片刻,抿唇道:“好。”
  第61章 你觉得朕身体不好?……
  薛柔平日亥时便已睡着, 可今日快子时了也未上榻。
  她坐在镜前,看见身后站着的少年难得露出一丝无措。
  谢凌钰先前替她拆发髻时,皆是简单朴素的样式, 可今日宫人为她挽了个十字髻,除却寻常玉簪,还用了不少细小珠钗。
  “陛下,实在不成,让宫人进来罢。”
  薛柔半点不急,语气慢悠悠的。
  反倒是谢凌钰,因这棘手发髻微微蹙眉, 抿唇道:“朕知道怎么拆。”
  他手指稍微动了下,便听薛柔轻轻吸了口凉气, 心里一紧连忙问:“朕弄疼你了?”
  薛柔轻轻“嗯”了一声,谢凌钰随即便有些头痛,他只要一碰这些首饰, 她便呼痛, 说头发被扯得难受。
  反复几回, 谢凌钰彻底不敢动了,命宫人进来。
  他站在一旁,垂眸仔细看宫人灵巧双手翻动,却发现与自己开始时别无二致。
  再看向乖巧不动的少女,谢凌钰想明白什么, 气得笑出声来。
  薛柔怕不是以为他拆了发髻,时间充裕, 便要去榻上做什么。
  这一声笑落到薛柔耳朵里,她轻咳一声,问:“现下几时了?”
  “还有半刻钟到子时。”
  薛柔眉梢微扬, 略惊讶道:“竟这么晚了,陛下早些歇息,不必等我,免得耽搁明日事。”
  谢凌钰唇角微微扬起,“阿音,朕去榻上等你。”
  一句话让薛柔后背凉了下,待她走到榻前,便见皇帝靠在软枕上,竟打算在外侧歇息。
  这样一来,她想进去便要从谢凌钰身上跨过。
  薛柔抿了抿唇,“按礼,陛下在里面睡。”
  闻言,谢凌钰抬眸看着她,神色不变道:“朕在慈云庵,也是在外面睡的。”
  骤然听见慈云庵,薛柔连忙上榻,唯恐他继续想下去。
  宝玥台的床榻不知为何,过分宽大,这张紫檀榻尤甚。
  薛柔垂下眼不去看他,只当锦被下是一块石头。
  床幔被猛地扯下,帘钩落在地上,发出轻响。
  薛柔猛地往外看去,却只有重重轻纱阻绝视线。
  宫人并未进来熄灭灯烛,如白昼般的宫室之内,能清晰看见眼前少年模样。
  神色不似往常般阴郁沉默,唇角微扬,墨发如锦缎散下。
  虽说似笑非笑的眼神叫薛柔头皮发麻,但不得不承认,南楚人口中的“大昭天子姿容绮丽”确非虚言。
  倘若是在外游玩,见着谢凌钰这种长相,薛柔或许会多看几眼。
  但现下,她没半点心思,腰肢被扣住动弹不得,试图挣扎却是蚍蜉撼树。
  薛柔咬咬牙,“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阿音,朕看上去很好骗?”谢凌钰语气和缓,眉眼并无动怒的意思。
  知道自己心思被看破,薛柔犹豫一瞬,身子微微贴近,将少年垂下的一缕乌发撩开,蜻蜓点水般吻了下他鬓角。
  依她在慈云庵糊弄谢凌钰的经历,这样应该就够了。
  足以照彻宫室的烛光透过藕粉轻纱,也多几分暖意,落在少女浓密眼睫显得绒绒可爱。
  谢凌钰被那一吻弄得沉默片刻,原本伪饰的冷淡如潮水褪去,露出细微笑意。
  他抬手轻轻碰了下身上少女眼尾,像描摹丹青美人图般,一路勾勒到下颌。
  薛柔紧张到喉咙发哽,这个动作太过暧昧亲密,尤其他手指再往下,便能轻易将衣襟勾开。
  察觉薛柔有些发抖,谢凌钰手指顿了顿,转而安抚似的轻轻捏了捏她后颈,手掌托着她后脑,使得那张不施粉黛的面庞靠得更近。
  他轻叹口气,瞥见她眼中盈盈潋滟水光。
  薛柔离他太近,近到能看清他眼睫轻颤的幅度,和眼前这个人共享不平静的心绪。
  她干脆闭上眼,随即像有暖和的雪片落在面颊。
  大雪纷飞,密密覆盖在脸上,呼吸都觉困难,张口便有强势的气息争先恐后涌入。
  半晌,薛柔感觉有人轻轻拍着自己后背,像安抚她,又像借此安抚他自己。
  扣在腰上的那只手终于松开,她忙不迭钻进被子,看见灯光葳蕤下,原本冷淡白皙的少年面颊泛红,与墨发相衬堪称艳丽,毫无帝王威严。
  薛柔睁着眼睛,疑惑他为何背对着自己,还未问出口,就见陛下一言不发出去。
  她紧抿嘴唇,只当谢凌钰因她紧张得发抖而不痛快,径直回式乾殿了。
  想明白后,薛柔唤宫人进来,将灯烛熄了。
  半夜,她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裹挟一身夜晚凉意,在她身后躺下。
  一只手慢吞吞搭在她腰间,像试探猎物的蛇,不同的是那只手温热,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热气。
  薛柔梦中忍不住皱眉,醒来看见身侧无人,只当自己昨夜梦见鬼了。
  伺候她穿衣的宫人低声道:“陛下卯时离去前吩咐过,今日沈太医来请脉。”
  “陛下昨夜在这里?”薛柔睁大眼睛,“他不是走了么?”
  正伺候她的宫人年纪大些,支支吾吾道:“陛下沐浴后回来了。”
  薛柔明白过来一点,耳根一下红透。
  待沈愈之来,薛柔让人给他倒杯茶,含笑道:“劳烦沈太医一趟。”
  平日沈愈之只需去式乾殿,此处离得远,又要麻烦他多走几步路。
  “不劳烦。”沈愈之笑眯眯的,看薛柔如看救星。
  过去一个多月,他去式乾殿请脉,回回都劝陛下应平心静气,莫要情志失调,影响气血五脏。
  但半分用没有,罢朝七日里,式乾殿灯烛彻夜通明,沈愈之气得直言不讳,说一日只睡不到两个时辰,没人能顶得住。
  当时,天子一身素服,平静道:“朕牵挂朝事,夜夜翻阅嫏嬛殿卷宗,可尽早了解先太后税法改革事宜。”
  沈愈之不信,何谓过犹不及,陛下应当知晓。
  直到昨日接到旨意,沈愈之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薛柔离开洛阳。
  看着薛柔气色,沈愈之心里直犯嘀咕。
  他记得陛下说,薛柔受了惊去京畿乡间休养,只恐她不适应粗茶淡饭,身体亏空。
  当初沈愈之还腹诽,既是受惊,乡间适合调养情志,说不定比在宫中滋润许多,可现在见她模样,果真瘦了些。
  沈愈之关切道:“不知在乡间都吃些什么?可有荤腥?”
  薛柔心下一惊,以为沈太医知道什么,可见他神色平静,便含糊道:“有荤腥。”
  望闻问切后,沈愈之松口气,幸好薛二姑娘自幼习舞,虽身为贵女习舞没什么用,却能强身健体。
  她只是瞧着轻盈,却不瘦弱。
  倘若真想补,食补即可,沈愈之再次于心底腹诽,陛下也太容易紧张。
  依沈太医看,陛下紧张薛柔的身体,不如紧张他自己的,终日恨不能不休息,迟早要垮。
  看着薛柔那张含着笑意的脸,沈愈之不由自主把心里话抖出来。
  薛柔愣住,便道记下了,待谢凌钰下朝回来,转述道:“陛下需得多注意身体。”
  经过昨夜,薛柔猛地来这么一句,谢凌钰脸色顿时微妙。
  他声音有些古怪,“你觉得朕身体不好?为何?”
  听见是沈愈之嘱托,谢凌钰面色稍霁,垂下眼睫应道:“往后自会注意。”
  *
  肃穆幽深走道内,一朱衣使向匆匆经过的女子颔首。
  “顾副使这是要出去?”
  “嗯,”顾又嵘笑了笑,“是个颇为轻松的任务,带一个人去地牢走一遭。”
  “听起来不错,”那人咂摸出怪异,谁会没事去地牢,但毕竟不涉及自身,不能多问,“朔州司使回来了,似是吃不少苦头,脑门上落了伤口,说过几日事情了了,得告假。”
  “找顾灵清。”
  “他今日告假,找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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