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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春柔 第50节

  皇帝喜欢书,式乾殿内不少孤本古籍,大多晦涩难懂。
  薛柔没有半点兴趣,又坐了会儿,连玄猊都百无聊赖到跳下去四处转悠。
  她忍不住起身,走向那些书卷,有丝帛,有竹简。
  薛柔好奇翻开一卷,却听见李顺低声提醒:“薛二姑娘,这是朱衣使查抄发丘贼寇时,送进宫的。”
  闻言,薛柔脸色一白,手里的竹简是随葬品。
  她连忙放回原处,又净过手才老实坐下,半是发呆地看谢凌钰批阅折子。
  “都不喜欢?”谢凌钰笔一顿,抬眸看向她,“阿音平素爱看什么?”
  薛柔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咽下。
  词曲志怪,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她都怕带进式乾殿,玷污了肃穆之地。
  “我没什么喜欢的。”薛柔犹豫再三敷衍回应,“况且,陛下不必迁就我什么,我又不在式乾殿长住。”
  谢凌钰眼底温和之色微凝,盯着她,最终也没说什么。
  薛柔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好在沈愈之终于来了。
  和先前一样望闻问切,沈愈之露出个笑脸,“身体调养甚佳。”
  谢凌钰在一旁淡声道:“她昨日用的香或许有问题。”
  被陛下怀疑医术,沈愈之收敛笑意。
  他强调:“薛二姑娘身体无恙。”
  “当真?”谢凌钰微微蹙眉,“阿音昨夜可觉不适?”
  “沐浴后有些困乏。”薛柔想了想,“很舒服,但是没力气。”
  沈愈之扯了扯嘴角,陛下真是想太多,未免过分紧张薛柔的身体。
  只有这些反应,如何推出香料有猫腻?
  人沐浴后本就容易困乏。
  “脉象没有问题,倘若陛下担心,将香料给臣瞧一眼。”
  谢凌钰沉默片刻,先看着薛柔把药喝完,破天荒的肯立刻放她回去。
  摒退宫人,皇帝平静道:“朕怀疑叠翠园玉澜馆的香,有催情的作用。”
  “你是否知晓,沈家先祖曾用了什么药?”
  沈愈之一个激灵,他家自高祖起侍奉天家,太宗朝时,某位先祖特被拨去伺候不可提及的贵人,卷入波澜差点灭族,此后辞官归隐。
  先祖在家日日大骂谢家天子难伺候,昏了头似的发疯,教诲后代莫入太医院半步。
  沈愈之有反骨,跟祖宗对着干进宫,可再怎么样也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什么药?”沈愈之茫然,“臣什么都不知道。”
  谢凌钰微微皱眉,有些不耐。
  沈愈之脸发白,明白瞒不过去,“陛下,臣当真不记得了,或许得回祖宅翻一翻先祖手札。”
  “可……恕臣直言,玉澜馆的涂料掺的□□效果再烈,这么多年过去,药效不再。”
  “最多让人头脑晕沉,薛二姑娘身体娇贵,许是受了些影响。”
  沈愈之猜也能猜到皇帝为何怀疑香气催情,支支吾吾道:“陛下,少年人血气方刚,未必就是……就是中了药。”
  谢凌钰脸色顿时难看,半晌不语。
  他实在不想承认,昨夜的心绪起伏皆无外力影响。
  皇帝脸色明明灭灭,许久才想起殿内还有个太医。
  “你回去罢。”
  他语气听不出喜怒,就连李顺也猜不到皇帝心情如何。
  直到谢凌钰重新坐回御案前,一封奏折看了快半刻钟,忍不住将折子扔回案上。
  陈宣的话太多!废话一堆,叫人看着心烦。
  李顺将冷了的茶水换下。
  殿内寂静无比,只剩白瓷碰到案上的细微声音。
  谢凌钰静静坐在案边,平复心绪后,拿起朱砂笔看折子,瞧不出一丝异样。
  *
  一连数日,薛柔都觉谢凌钰奇怪。
  尤其是看她的眼神。
  薛柔问过流采是否觉得陛下古怪,被否认后,怀疑是自己太敏感。
  纵使式乾殿的书卷皆是她看不进去的,她也要装模作样过去,离皇帝远远的,再盯着布帛上几个字发怔。
  今日,她刚走到书卷旁,瞄到一卷格格不入的。
  薛柔看向李顺,“这是南楚人写的那本志怪集?”
  “是。”李顺忙不迭补了句,“陛下说薛二姑娘喜欢。”
  薛柔一边点头,一边翻开手中书卷,看了一小会后猛地诧异道:“陛下怎知我喜欢这些?”
  “自然因为,阿音看着便不喜经史子集。”
  少年的声音寒凉如秋水,在她背后陡然出现。
  薛柔被吓住一瞬,回头撞进谢凌钰那双点漆般瞳仁。
  她有些恼怒,这人怎么走路没什么动静?
  “朕吓着你了?”
  谢凌钰神色平静看着她,平静到让薛柔心里莫名发怵。
  “阿音发髻上的簪子歪了。”
  说罢,皇帝吩咐宫人递来铜镜,竟是要薛柔自己扶正簪子。
  他没有半分动手帮忙的打算。
  薛柔看了眼铜镜,随手拨弄一下,没发现少年直勾勾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今日一身藕荷色,裙摆层层叠叠如莲花初绽,露出一截后颈,叫人想起最亮最柔的那束月色。
  谢凌钰闭了闭眼,勉强挪开视线,转而看着她发髻上的簪子。
  仿佛盯着死物,就能忽略涌起的心绪。
  谢凌钰陡然想起沈愈之的话,心头那股熟悉的灼痒无法忽略。
  “陛下?”
  薛柔转过头,便见皇帝在发怔,忍不住喊了声。
  “朕有些困倦,先去内殿歇息,等沈愈之请过脉,你便回去罢。”
  谢凌钰声音果真有几分疲倦。
  “其实……我身体早就无事,”薛柔底气不足似的放低声音,“往后不必日日劳烦沈太医。”
  她当真不想再喝药了。
  可姑母说了,要多与陛下亲近些。
  可是……可是就不能用旁的理由么?
  薛柔垂下眼睫,没能看见谢凌钰陡然沉下的神色。
  “待在式乾殿,就让你这般难熬?”少年嗓音轻缓,“你每日在这没有一个时辰,迫不及待就要走了?”
  谢凌钰心底那点灼痒没有消失,反倒像火苗越燎越旺,痛得明显,痒得更明显。
  “陛下,我没说往后不来。”薛柔硬着头皮反驳,“沈愈之的药又苦又涩。”
  谢凌钰面色松缓,“那便不喝了,往后食补便好。”
  他总觉薛柔太过轻盈,仿佛旁人稍稍用力便会伤着,须得补一补才好。
  见皇帝嘴角隐约有笑意,薛柔舒口气,随即想到一个问题。
  姑母近来身体不适,不能看什么折子,除了让沈愈之看病,薛柔没有往返式乾殿与长乐宫的理由。
  总不能……莫名其妙来式乾殿罢。
  谢凌钰忽然开口,“你来式乾殿,是朕的意思,无须向旁人解释。”
  “宗室们看见我,也无须解释么?”
  这些时日,许是薛柔幸运,一次都没见着那些宗亲。
  他们只要瞧见薛氏的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不用解释。”谢凌钰毫不犹豫,“不必管他们。”
  *
  在式乾殿见到同安大长公主时,薛柔只觉一语成谶。
  往后再不随便说话了。
  公主今日面圣,是为幼子求官的,辈分摆在这里,皇帝给了她几分薄面,让她进殿后赐座。
  随后,皇帝便借顾灵清有要事需禀,去了偏殿议事。
  至于薛柔,她来式乾殿早已无人通传,就这么径直踏进去,和同安打了个照面。
  “谁擅闯式乾殿?”同安轻嗤,“原来是薛家的。”
  自从皇帝收回兵权,这些宗室面对薛家更加无礼。
  她斜睨一眼,“李顺,你怎的什么人都放进来,陛下年纪渐长,薛韵临朝听政也就罢,手竟还伸到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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