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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春柔 第49节

  再过几年,想见都难。
  薛兆和怔住,连忙让太后莫要生气,好好养身体。
  “出去。”
  太后摆手,咳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吐出来。
  胡侍中忧心忡忡,“沈愈之的药方,旁的太医也看过,都说没问题,这些日子也确实有用,但……”
  明白她的意思,太后缓过气来摇头:“不会是皇帝故意想拖着病情。”
  谢凌钰前线打了胜仗,与武将们的忠心耿耿不同,朝中不少文官不赞同贸然开战。
  而这些文臣,并非无能之辈,年轻文臣还未崭露头角,诸多内政仍需仰仗老臣。
  母子一场,哪怕各怀鬼胎,谢凌钰也知道太后心中有大昭江山,不会忘记对先帝的承诺。
  她活一日,便会帮谢凌钰稳住内政不乱一日。
  皇帝还不想让她死。
  太后闭了闭眼,颇为讽刺地笑,半晌无奈道:“早膳呈上来罢。”
  胡侍中欣喜不已,太后一早没有胃口,现下终于愿意吃两口。
  待杯盘碗碟一一端上案,太后却愀然变色。
  她盯着一碗红豆粥,半晌说不出话,又是猛地咳嗽。
  胡侍中连忙命人撤下粥,怒道:“谁那么不懂规矩?送上来红豆粥。”
  几句问下来,是个新来的。
  太后只觉闹哄哄的头晕,“罢了,我吃两口回去歇息。”
  她抿了几口汤,愈发眩晕,这是老毛病了。
  只要想起先帝驾崩前的事,总会如此。
  太后强撑着起身,陡然身子一软。
  召太医的内侍跑得飞快,差点撞上薛柔。
  内侍都没看清楚是谁,便连连道:“恕罪恕罪,太后身体有恙,奴婢去请江太医。”
  江太医擅长扎针,专治头疾晕眩。
  薛柔知道姑母定是又头晕了,对一旁流采道:“我先回去看看,你去式乾殿同李顺说一声,我……之后再来。”
  她回颐寿殿时,姑母已经醒了。
  “不是要去式乾殿么?”
  长乐宫昨夜动静瞒不过太后,薛柔一醒便瞧见胡侍中站在榻前,将事情和盘托出。
  太后见薛柔低下头,叹息,“你以为我不喜你去式乾殿,同陛下太近?”
  “不,你要去,否则陛下永远像防红杏出墙的妻子一样防着你,时时刻刻盯着你。”
  太后隐晦地暗示,“这样的话,你许多事都做不成,往后便懂了。”
  薛柔朦朦胧胧知道她意思,待江太医过来,说太后无事后,她便一刻未停赶去式乾殿。
  “薛二姑娘来了?”
  李顺瞧见她,又惊又喜。
  他以为薛柔又要像先前那样,一寻着理由便整日不来。
  结果便是陛下心情不佳,宫人都战战兢兢。
  薛柔刚进殿,便瞧见少年靠在御座上,并未批奏折,而是垂眸拨弄一只黑猫的爪子。
  “陛下,沈太医已经走了么?”
  谢凌钰抬眸,压下嘴角,平淡道:“还没有来。”
  他轻轻叩了叩桌案,让薛柔坐在自己身边。
  案上有不少文书,不避讳地散开让她看见。
  薛柔只是不经意扫过去,就瞧见那是吏部草拟好的调任文书。
  调王玄逸为怀朔郡丞。
  第38章 撒娇卖惨装可怜,她最擅……
  谢凌钰抬眸, 关切询问。
  “阿音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薛柔想起姑母说的话,扯起一个微笑。
  “没什么。”
  玄猊忽然叫了一声,跳到薛柔怀里, 舌尖舔了舔她手背。
  “你一来,它便不理朕。”谢凌钰轻笑,“这个德行倒是与它主人肖似。”
  看薛柔那个魂不守舍还要口是心非的模样,皇帝心里冷笑连连。
  他早想把王玄逸调离洛阳,怀朔路远,免得总在薛柔面前晃悠。
  无论薛柔对他是好是坏,只要王玄逸出现, 所有的态度都变成警惕冷淡。
  谢凌钰目光从玄猊移开,淡声道:“阿音, 慧忍七月回京,会在阿育王寺开坛讲经。”
  “你先前,不是一直想请他为那两枚玉佩开光么?”
  薛柔怔住一瞬, 方才反应过来。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京中有疫病。
  她恰巧得块好玉, 托人做成两枚平安符,便想请大师开光,给阿娘和姑母消灾。
  可慧忍不在京中,静若大师也在闭关,拖着拖着时疫已消, 便忘了。
  没想到谢凌钰还记得。
  少年见她反应,轻笑:“不记得了?你当初支支吾吾求朕, 能否命大师出关。”
  “朕说大可以交给皇寺开光,你死活不肯,说要最好的僧人。”
  谢凌钰越说, 薛柔头越低,恨不能叫他停下,别再回忆年少不懂事时所作所为。
  她根本对佛道一窍不通,只当名气越大效果越好,就这样稀里糊涂去求谢凌钰。
  待少年终于住口,薛柔冷静下来,陡然想起姑母说过的话,忍不住关心慧忍的行踪。
  “陛下怎知慧忍要回洛阳?”薛柔抿唇,小心翼翼试探。
  “他声名在外,此次回洛阳一路讲经,朱衣使自然知晓。”
  谢凌钰眼底划过一丝不满,他和先帝一样,不喜这些和尚道士。
  奈何战火不休,百姓笃信,就连帝王也要装模作样尊崇一二。
  先前,谢凌钰看慧忍稍稍顺眼,一来因慧忍赠他耳坠,在众人面前赞他有人君之表,二来因慧忍低调俭朴,从不惹人放下农桑围观追捧。
  可这次却一反常态,还未入京,路上望族给的钱帛就装了五车。
  谢凌钰不再去想这些和尚收了多少金银,看向薛柔,“你想去阿育王寺么?”
  想起姑母日渐虚弱的身体,薛柔自然想找慧忍,哪怕无用,给姑母一些安慰也是好的。
  可她见皇帝的态度,像是打算和她一同去。
  薛柔犹豫,看姑母的意思,她和慧忍已有联系。
  她完全不必为了这一件事,跟谢凌钰再出一次宫。
  谢凌钰幽幽道:“阿音不想去?”
  “可是有旁的人能替你去?”
  少年目光扫过她微妙神色,忽然想起王怀玉便是在阿育王寺剃度,不由自主冷笑一声。
  薛柔头皮发麻,连忙笑道:“我自然想去。”
  她一脸诚恳看向皇帝,“可我在叠翠园,发誓及笄前再也不出宫门半步。”
  谢凌钰气得轻“呵”一声,“朕往日不见你信守承诺。”
  “无妨,朕带你出去,不算违诺。”
  少年的声音凉幽幽的。
  一瞬间,薛柔甚至以为自己那点心思都被看破,只是谢凌钰给她面子没说。
  她忍不住喝了口水,不自觉两只手交叠,颔首道:“好。”
  谢凌钰嘴角微扬,没再继续追问她的异样。
  因沈愈之久久不来,薛柔有些着急,低头不停摸玄猊的脑袋。
  再抬眼,便见皇帝当着她的面翻开奏折。
  薛柔唯恐瓜田李下,连忙别过脸,想离远些。
  “怕什么?”谢凌钰放下奏折。
  “怕看见不该看的。”
  谢凌钰淡声道:“过来,看见了又如何?”
  让薛柔看见几份奏折,尚书令便能逼宫换帝不成?
  若真如此,他还做什么大昭天子,早日去给先帝祖宗请罪好了。
  “阿音若觉无趣,殿内有书卷,自去取便好。”
  薛柔脸上笑容快挂不住,谢凌钰宁愿让她碰那些宝贝,也不放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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