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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春柔 第33节

  “他们武功定不及奴婢。”流采接话极快。
  正因流采功夫极佳,太后曾许她可随薛柔出宫,形影不离地护在身侧。
  薛柔拗不过她,“那你随我回去罢。”
  待马车停在薛府门前,天已半黑。
  一人身着绿衣,提灯疾走上前,嘘寒问暖道:“女公子受苦了,奴婢让他们做了五味脯和截饼,用的是秦州蜜。”
  流采跟在薛柔身后,淡声道:“太后说过,甜食不宜多用,何况晚间用五味脯不易克化。”
  “敢问可是宫中哪位女官?”绿衣女子顿住脚步。
  薛柔连忙打断她,“方才忘了说,这便是流采,我同你提及过的。”
  她又看向流采,笑道:“这是绿云,从小伺候我,一向心直口快。”
  “久仰大名。”流采语气冷淡。
  原来就是这个人,屡屡带着女公子惹出祸事,撺掇她见王玄逸。
  身处宫中日久,流采极为不满这种出格之举,分明就是惹祸上身。
  既然伺候女公子长大,更该为她着想才是,在一旁多劝解些。
  绿云是薛府家生子,自幼惯会看人颜色,忍不住轻嗤一声。
  薛柔头都痛了,岔开话,“阿娘呢?”
  “主母在华林苑受了惊,连续几夜未曾睡好,两个时辰前勉强有些睡意,命奴婢记得唤她起来迎女公子,”绿云伶牙俐齿,说话又快又顺,“可奴婢想着女公子素来孝顺,定然不忍,便没舍得唤。”
  “还有小公子说,女公子在华林苑定然受了惊吓,他总得多留几日宽慰阿姐才好。”
  薛柔一听薛珩在府中,脚步更轻快许多,行走间步摇止不住晃荡。
  她刚走进母亲院中,便瞧见一人往外走。
  “急急忙忙要做什么?”薛柔伸出手拦他。
  “总算回来了,”薛珩长舒口气,“我方才跟母亲说了几句话,见你迟迟不来,正要去迎你。”
  少年一边随她进堂屋,一边仔细打量着她,见她气色不错,终于如释重负。
  王明月身体不好,屋内只放依稀几块薄冰,见女儿进来,瞥见她脸颊热得发红,吩咐奴仆将冰鉴堆满。
  “外头都传动了刀兵,你可受伤了?”
  薛柔一直将伤着的手掩于袖中,然而周遭烛火明亮,终于露出破绽。
  “究竟怎么回事?”王明月脸色苍白。
  陛下说得好听,封锁华林苑是为保护众人安全,但她知道不过托词。
  “是不是朱衣使伤了你?”王明月细细抚着伤口附近完好无损的皮肉,心痛到落泪。
  陛下与薛氏相争,干阿音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什么事?
  除非是被这一个薛字拖累。
  倘若真如此,王明月便要和离,带着两个孩子回徐国公府了。
  薛柔笑了一下,眉眼弯弯道:“阿娘想什么呢,朱衣使伤我做什么?猎场有南楚刺客,箭锋刮伤我罢了,一点轻伤大家都大惊小怪,不信我给阿娘仔细瞧瞧。”
  她说着,竟真要拆开布条。
  王明月连忙阻拦,“你不通医理,莫要轻易动它,待府中女医去你院中换药。”
  见母亲不再深究,薛柔松口气。
  她坐在桌边,因右手不便,一直用左手拿着汤羹慢慢喝粥。
  绿云殷勤地夹了几块五味脯送到薛柔嘴边,随后得意地瞥了眼流采。
  此情此景,薛柔恨不能埋进碗里,不愿多看。
  薛珩只动了几筷子便道饱了,见薛柔放下汤羹,轻声道:“阿姐,我有些撑,能否陪我去院外走走。”
  今日月明星稀,将他脸上神色照得分明。
  薛柔觉得阿弟心事重重,笑道:“可是担心弘道院的学业?你这般聪颖,缺了几日想来不碍事。”
  “嗯,”薛珩走到花丛前,竟如幼时一般,摘下一朵花无意识地一片片掰开揉碎,“阿姐,他们都说,你会入宫,是真的么?”
  那日观猎的亦有诸多世族子弟,不少是薛珩同窗,瞧见朱衣使遣送他们回住处时,未露面的唯有陛下与薛二姑娘。
  回京路上,虽仍有朱衣使在一侧看守,却松泛许多。
  与薛珩交好的同窗私下提前贺喜,“朝中皆道中宫出自薛氏,想必你便是未来国舅了。”
  薛珩怔怔,一句“可我阿姐早有婚约”卡在喉咙,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们是谁?”薛柔语气发冷,其后放和缓些,“都是说不准的事。”
  她顿了下,看着尚稚嫩的阿弟,问道:“你希望我入宫么?”
  自从姑母带着薛氏一飞冲天,不知多少人想将自家女儿也送进宫。
  京中多的是男子,渴求姊妹嫁的好,为自己挣前程。
  薛珩见过陛下,那日御座上的少年唇畔含笑,对诸位学子一视同仁,语气柔和。
  “朕欲与诸君共启太平之世,垂名青史,戡定中原。”
  他不激动是假的,此为读书人毕生所求事,可……这并不意味着想要皇帝做姐夫。
  “我不希望。”薛珩仿佛洞穿阿姐的想法,斩钉截铁道。
  第27章 薛二姑娘身边那个,是赤……
  今夜自从母亲落泪, 他便觉得阿姐在动摇,且在方才达到顶峰。
  血脉相连的直觉告诉他,若他自私地回答“希望”, 会将她推向火坑。
  身为男儿,为仕途逼迫姊妹做违背本心之事,他从来不屑此歪门邪道。
  薛柔见他小小年纪,一副肃穆的样子,“嗤”地笑了一声。
  她忍不住想拍拍他脑袋,可如今只能勉强拍他肩膀。
  “你先前很是不满王玄逸时,不是动过这个心思么?”
  乍然被戳破曾经想法, 薛珩羞愧到耳朵通红,低下头不忘辩解:“我当初有此心, 并非为仕途顺遂。”
  他那时没见过陛下,且太后摄政多年,心性再沉稳也不过十余岁, 难免飘飘然, 起轻视之心。
  只要他好生念书, 同历代出类拔萃的世家子弟般,出将入相位极人臣。
  如此,阿姐入宫后也无甚辖制,舒舒服服过日子,享天下供养。
  可他已然见过陛下, 隐隐察觉皇帝虽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地赏赐,却更为偏爱寒门子弟。
  再想一想朱衣台动作频频, 薛珩便觉得皇宫不是好去处。
  野心勃勃的君王或许是伯乐,却不会是好夫君。
  除非谢凌钰猪油蒙了心,不顾宗室大臣阻拦, 效先帝旧事。
  薛珩扯了扯嘴角,深觉是天方夜谭。
  薛柔听完阿弟的想法,忍不住笑道:“你小小年纪思虑如此多,不怕长不高?”
  此言一出,薛珩那点纠结难受的小心思悉数飞走,取而代之的是恼羞成怒。
  他在书院努力用饭,已比同窗高出不少了。
  “莫要再想了,”薛柔眼中笑意更深了些,好似逗弄小孩子是天下最大的乐趣,“明日,我们去酒肆如何?”
  “不妥。”
  见阿弟断然拒绝,薛柔笑道:“论章酒肆,你也不肯么?”
  薛珩眼前一亮。
  论章酒肆在洛阳最繁华的长街,有三层高,分东西两楼。
  京中人每每提及,多指西楼,一楼供士子畅谈,可于此吟诗作赋。
  “那边人多,恐冲撞阿姐。”薛珩想了想还是拒绝。
  “我们去二楼。”薛柔眼中含笑,颇有几分得意,“京中玩乐之所,我还有几分薄面。”
  朝臣既说她轻薄于行,她若安分待在家中,岂非辜负他们的文章和口水?
  次日一早,马车便从薛府离去。
  这已是最为低调的一辆,然而聚在论章酒肆的非富即贵,见多识广,一眼认出用料非凡品,纷纷避让,眼睁睁瞧着马车通往东楼。
  有人轻“啧”一声,“今日东楼连来两位贵客,不多见。”
  “看来你我今日需竭尽全力,指不定便得贵人青眼。”
  薛柔听不见外头议论声,直到下了马车,怔住一瞬,对伙计道:“错了,我今日不见小怜,去西楼。”
  酒肆主人乃姜氏长公子,每过一旬便出道题,置于一楼显眼处,众人皆可就此题留下诗作一首。
  今日乃最后一天,酒肆主人会亲自品评,夺魁者可得黄金二十两。
  现下,一楼恐怕已云集京中有才名者。
  那位伙计却愣住,有些为难。
  薛二姑娘身份尊贵,今日的西楼可谓鱼龙混杂,倘若出了事,该如何同尚书令交代?
  何况,长公子在陪那位贵人,今日恐怕要迟些到。
  这些最会耍嘴皮子的士人毫无约束地聚在一处,为博二层的达官贵人青眼,常哗众取宠,语不惊人死不休。
  伙计怕唐突薛二姑娘。
  “我今日是陪阿弟来的,他素日喜好诗文,想见见世面。”
  “薛二姑娘太过抬举,薛公子出身名门,来此处怎能说见世面。”伙计连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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