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忙不迭地将云髻上的钗饰取下,难堪地看着单阎,“这...太张扬了。”
  “不喜欢?”单阎看了眼重新落在锦盘上的金钗,又看了眼面露难色的付媛。
  “那倒也...”
  “那便是喜欢,”他没打算让付媛解释,他只知自己想要给夫人送礼物,夫人要考虑的仅仅就只是喜不喜欢,其余的,他并不打算考虑。
  “夫人再挑几个低调些的行头,当作是为宴席准备便是,”单阎瞥见一旁的掌柜脸色难看,他本就没打算将这些金器退掉。所谓千金难买心头好,只要夫人喜欢,这便都值得。
  “成婚的这些日子,为夫也没给夫人送些像样的首饰,这些就当做为夫赠给夫人的。”他怕付媛不肯答应,便摆出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叫她亦无可奈何。
  付媛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却又觉着在外推脱只会叫旁人看笑话,便只能笑纳后又硬着头皮跟随掌柜去挑了几件银做的钗饰。
  只是她挑选好了,单阎却不见了踪影,只有丁维一人仍在原地候着。
  “他人呢?”付媛左顾右盼,愣是没寻着那熟悉的身影。
  “回少夫人,方才有人来请少爷回商会一趟,”丁维躬身应着,“少爷已经吩咐过了,少夫人挑好了随小的回府便是。”
  付媛心里虽有些失落,可也尽力安慰着自己。单阎毕竟是官拜三品,司职甚广,大到官盐贡品运输,小到官员职责监督,商行琐事,均落在他一人头上。
  转运司虽有帮手,可那人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事无大小都不愿假手于人。他习惯将所有都扛到自己身上,直到自己扛不住为止。
  回去的马车,空落落的,正如她的心一样。
  付媛的手摩挲着软垫,心里亦觉着纳罕,不过是一会不见,竟思念至此。她从前或许会怀念那人,脑海中会映出那人的脸,却执着地认为自己只是怕嘴皮功夫生疏,想要与人斗嘴罢了。
  她何曾有一刻会想过,自己竟有一日会为了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她愈想,脸就愈是滚烫得厉害,心像是有万只蚁爬,蛀穿了她的伪装,逼迫她直面自己的真心。
  回了单府,她便命金枝替她烧水沐浴。她特意用了山茶花露,就连发丝也沁着淡淡清香,如雨后空谷般清新。身上则穿着素色抹胸,鹅黄褶裙,外披双对襟罗褙子。
  这身衣裳她本该有两套,只是三朝回门那日,褙子被付老爷鞭得有些开线,被血染透,单阎不想她睹物想起伤心事,这才又命人换了个款式,再重新裁制。
  这事单阎本不想让她知道,亦没想要在她面前邀功,只是婢女进屋收拾说漏了嘴,才让付媛听了去。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付媛抚着床上的喜被,看着身上衣裳,心中思念更甚。
  她刻意燎了熏香,只为等待那一人。
  付媛一向懂礼数,他送了那样金贵的首饰,她自然要礼尚往来才是。
  第27章
  另一边的单阎, 急冲冲地随人赶到商会,却见陈掌柜负手在堂前踱步。
  陈掌柜在扬州经营着数家银号,许多达官贵人都与他有生意上的往来。
  那陈掌柜见了单阎, 蹙起的眉头方舒展开又瞬间拧了回去, 叹了又叹, 嘴里呢喃:“大人可要为小的做主呀。”
  “银号被窃一事方才在路上已经听来人禀报过了, ”单阎亦不多含糊, 省了那些场面话, “这事儿是谁做的, 陈掌柜可有主意?”
  他面色凝重,却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半晌仍未说出个所以然来。
  单阎用桌上提前斟好的茶水压了压喉中焦渴,又抬眸看了他一眼,“本是一门心思想替陈掌柜鸣不平,既然陈掌柜不领情, 那本官也...”
  那人啧声, 一拍手一跺脚,咬了咬牙,“说,小民都说。”
  “这事儿要从小民那游手好闲的侄子进银号做事说起。”
  陈掌柜的侄子游手好闲,虽同其他纨绔一般读过些书,准确的说,是在私塾混过些日子,却并无一技之长, 更无鸿鹄大志。
  见他日夜流连赌坊, 日前赌坊也遭人剿破,只能终日游荡, 做叔叔的也不好推拖,更是看不下去。
  这左右思忖着,便让他来银号做些闲散差事。月俸不算多,可怎么也算是一份正职。
  陈掌柜原以为,一场叔侄,做到这个份上已仁至义尽。谁曾想一夜银号被盗万两银,一时周旋不力,怨声载道。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侄子与歹人勾结,听信歹人谗言,里应外合,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单阎听罢,只询问道:“陈氏经营数家银号,若是相互借调,许能解决,陈掌柜可曾安排妥当?”
  陈掌柜一时愣怔,心里还犯着嘀咕。银号失窃这样大的事儿,那人竟只关心其他银号是否还能正常运转。
  可思虑到对面到底是三品大员,商行也一应归属他管辖,也只能应着:“回大人,小的已安排妥当,只是这歹人...”
  单阎摆了摆手,打断了那人的话语,“此事本官已知晓,会遣人调查。”
  他原想争论些什么,却又转念想,此事到底是由他那烂泥扶不上墙的侄子引起,便瞬间哑了声,只好作罢。
  单阎策马回府,脑海反复琢磨着陈掌柜的那番话。
  这事儿他并非不想管,一来这银号遭窃,若是银两借调得当,对外影响并不算大,便没有必要外传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二来是这事实在蹊跷,陈掌柜一口咬定,是侄子遭歹人谋害,听信了谗言才招致祸身,却并未交代口中所谓的歹人究竟是何人。
  他上任的时日尚浅,对一众商贾均不算太过熟悉,只从文书记录上了解过其人。只听信陈掌柜的一面之词,恐怕做事会稍有偏颇。
  事要查,人亦要查。
  单阎径直步入中堂,看着两婆媳面无表情地面对着面夹菜,这才停了脚步。
  两人听着下人声声唤着少爷,亦欣喜地不约而同抬眸看向他。
  付媛毫不掩饰她对单阎归来的期待,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打转,本停滞咀嚼的嘴巴又重新动了动。
  肉菜下咽,她甚至觉着自己死去的味蕾又再次复苏了,不舍地舔了舔筷子才放下,拍了拍身旁的木凳,“夫君快来。”
  原本面露喜色的单老夫人,看着单阎满眼都是付媛,又看向她毫无规矩的吃相,眉头一拧,嘴角的笑意亦随之消去。
  单老夫人夹了条青菜,放在嘴巴里细嚼慢咽,却怎么也吃不出味道来,心里是愈来愈恼。
  单阎牵过付媛伸出的手,又在桌下压了压,才笑意盈盈地抬眸看向单老夫人,“娘今日是怎么了?可是天气炎热,菜品不合口味?”
  她抬眸看了眼单阎,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不作声。单老夫人将筷子放下,抬手由凝珠搀扶入厢房,只留下满当当的一碗饭与面面相觑的夫妻两。
  金枝刚取来了碗筷,只瞥了眼离去的单老夫人,便又垂下脑袋替单阎打饭,轻轻放到他面前。见两人没有其他吩咐,她亦识趣,静静地退后几步。
  两人感情正浓,这单府上下皆有目共睹,金枝自然也不例外。
  付媛知道他喜清淡,先是给他夹了几箸青菜,紧接着又将桌上只有她一人吃过的狮子头轻轻用筷子碾碎,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小块肉糜给他,
  “这狮子头只有我爱吃,夫君不着家,总等不到夫君同食。瞧,嫁到单府的日子还浅,我却圆润了不少。”
  单阎原先紧皱的眉毛被她这一打趣,亦没忍住笑出声来。他收回看向单老夫人远去的视线,刚一回眸,便见着碗里堆叠如宝塔,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他伸手轻轻掐了把付媛的脸蛋,“所以夫人就打算喂胖为夫?”
  “你不吃我吃!”她说自己胖,无非是想听他道一句痴情话,怎料那人竟狼心当狗肺,真是白瞎了她一番心思。
  只是付媛刚伸手去夹回方才的肉糜,便又被单阎的筷子卡住,“为夫何时说不吃了?”
  她轻哼了声,原想装作一副未能消气的模样,却怎么也压不下去那上扬的嘴角,笑吟吟地看着他将肉糜送入口中,又满怀期许地凝视那双眼,“怎么样?”
  单阎舌尖不过刚触碰到那肉沫,汁水便从中渗出,甘香入味,软烂极了。可他看了眼身旁的夫人,那个满眼是他的夫人,却又计上心头,没忍住使坏。
  他砸吧了两下嘴巴,又一拧眉,“没尝清楚。”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付媛便失落地歪了歪脑袋,抿着唇又夹了一块送入口中。她将嘴巴塞得满满当当的,就连咀嚼也有些困难,却并未在意,依旧奋力地蹙紧了柳眉,不住地用利齿撕咬口中的狮子头。
  一旁的单阎看着她鼓囊的侧脸,艰难地捂嘴憋笑,抓着自己膝盖的手用力地攥皱了袍子。
  付媛将口中大半咽下,只余少许在口中,一边嚼一边疑惑地看向单阎,“奇怪了,这不还入味着呢吗?怎会尝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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