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二百七十三年前,千嶂夕出手于鼎元峰斩杀周凰,随后便离开书院进行尸解。
白令先在这之后也重新开始露面行走。
二百三十年前,千嶂夕携从前更为强横的实力与资质重新出现,继续做她的六合书院五百年来第一人。
……
这样一看,其实一切都很明了了。
唯一的问题是岑无月还不能确定千嶂夕究竟知道多少,是大概几成的加害者。
毕竟,岑无月刚入六合书院那天,千嶂夕问那句“周妲莫非是周家人”时,眼神表情可都是相当不知情。
——
一切串联在脑中进行,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岑无月笑着将沈述的剑重新纳入剑鞘,又收回储物镯中。……引来曲燃一个像是在骂人的眼神。
和岑无月完全不同,曲燃和千嶂夕都紧握着各自的兵器,浑身灵力维持在最敏锐的状态,神识互相锁定,剑拔弩张,好像下一瞬就要开打。
“嶂夕师姐其实并没有尸解,对吧?”岑无月语气轻快地问,“很难想象运气如此之好,一次便选中这样完美的转世肉身呢。”
千嶂夕的气息骤然一紧!
曲燃的眼神也猛地发狠!
同时沐浴在两个人的凝重杀机之中,岑无月却很淡定。
她从储物戒里掏了掏,找出一个蜜橘,边剥边说:“夺舍,对吧?”
如果只是找到了什么神医、学习了什么秘法,千嶂夕根本没有必要仍旧向所有人宣称自己进行了尸解,只要说实话即可。
所以她用的一定是一个无法公开的办法,却又和尸解很相似。
那就只能是夺舍了。
三两下剥完橘子,岑无月直接一整个塞进嘴里,嚼嚼咽下去。
千嶂夕涩声道:“……你果然知道了。”
岑无月笑眯眯道:“白令先让你来的,对吧?”
她只需要稍稍表现出一系列“沉思”“恍然大悟”“震撼”“竭力遮掩”的表情变化,白令先就会自己把一切都脑补完,然后觉得非杀岑无月灭口不可。
保险起见,岑无月离开书院时特地跟守卫说了自己要去鼎元峰,白令先跟在后面一问,知道这个地名,肯定慌神。
但白令先又不是会自己冒险的人。
一来,岑无月叩过天门,那大小也是个实力的证明;二来,有谢还在一旁当辅佐证据,让众人都对岑无月的实际实力严重进行了高估。
因此,白令先最好、也是最快的办法,就是赶在论道会期间让千嶂夕出手杀岑无月。
岑无月算好时间,把苏艺桐、千嶂夕、曲燃都凑到鼎元峰下,可不止是为了杀……啊不是,不是为了见一个苏艺桐。
苏艺桐的死纯属意外,曲燃和千嶂夕各占一半的责任。
“……”千嶂夕没有再回答,而是举起兵器道,“看来,你们俩都得死在这里了。”
岑无月又从储物戒里掏了一物出来,夹在指间把玩:“白令先对你说,你用的身体是‘周凰’,对吧?”
千嶂夕没有回答,但她略显愧疚的眼神已经给了岑无月答案。
那其实甚至能算得上无辜嘛。
——当然,只以岑无月“只管自家师门死活”的标准来评判。
旋转的箭矢在岑无月指间被夹停住。
岑无月叹了口气,以灵力构造出一张弓,箭搭其上。
千嶂夕立刻抢上前来,而曲燃骂骂咧咧地上前阻拦。
岑无月将弓拉满,道:“二师姐,劳烦你即刻去一趟六合书院,让白令先在众人面前坦白与周凰有关的一切。”
最后一个字落下后,她松开手指。
箭矢的速度比念头更快,几乎在岑无月松手的那一瞬间便化作一道光没入千嶂夕体内,而后者立刻转身掉头,向六合书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击落空的曲燃:“……啊??不打了?你怎么解决的??……等等。……你刚才叫千嶂夕什么???”
“很神奇吧,”岑无月又拿出第二个蜜橘,边剥边道,“即便已经夺舍,但她的身体仍然是‘周妲’。”
“什么意思?”
“有人偷梁换柱嘛。”
“谁?换了什么??”
“咦,这还不够详细吗?”
曲燃怒极,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劈手抢走刚剥好的蜜橘,很凶地直接在掌心捏爆,破口大骂:“你这样解释鬼听得懂?从头开始讲啊!!”
第61章
白令先有些不安。
即使千嶂夕同意杀岑无月灭口, 即使她已经出发,他内心仍有些惶惶。
已在论道台上消耗数日的千嶂夕会是岑无月的对手吗?
万一千嶂夕输了,死在岑无月手下, 那岑无月会掉头来杀他吗?
就算如传闻那般, 岑无月真的不杀人, 那她会不会将自己所猜到的事情公告天下、作为报复?
岑无月既然会特地挑一个千嶂夕无法抽身的时间前往鼎元峰, 就说明她内心绝对已经有所怀疑。
白令先只是不敢与她对峙, 于是便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
岑无月是周妲的师妹, 在这件事上定然会竭尽全力地刨根问底。
白令先一丝也不敢松懈, 只能压上血誓令,指使千嶂夕立刻前去杀死岑无月。
千嶂夕不太情愿,但仍去了。
整件事情的全貌,其实只有白令先一人知晓。
白令先成功地将千嶂夕及全天下蒙在鼓里两百多年,原以为也能这样持续一辈子,谁知道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岑无月。
……
如果要说一切的开始, 那还得说回白令先的道。
修真界提起周家, 人人都嘲讽他们的恃强凌弱、丛林法则,可周家之外又与周家之内有什么区别?
像白令先这样修为平平的散修,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欺压掠夺的份。
而白令先若是想体会这种生杀大权,就只能去凡人身上找了。
他在修真界再怎么弱,杀凡人还是易如反掌。
白令先也这么做了。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那只是饮鸩止渴。
因为他想要的不是凡人生杀予夺尽在己手,而是能够将那些曾经嘲讽、打压、几乎杀死他的修士踩在脚下。
要达成这个目的, 他只有鞭策自己不断变强。
而当时正好又有一人成功飞升, 走的是前所未闻的破情道。
先入情、再出情。
白令先遂勾引了一个凡人女子。
他轻而易举地治好那女子父亲的重病,在这位父亲面前表现出对女子的爱慕, 最后,父亲果然将女儿交给了他。
白令先想尽办法入情,却发现这远比他想象的要难。
倒是这女子在离世前平静地告诉他:“情并不能勉强,也无法凭空而来。”
一个凡人,竟然说出这种好像看透了修道本质的话来。
白令先不懂,他觉得只是时间不够久,凡人的寿命太短,下次尝试理当寻一名能活很久的修士。
之后,他四处游历寻找合适的对象,倒也结识了不少有情道修,便常常与他们探讨情为何物。
有情道修们却往往很诧异,道:“情是人生来就有之物,割舍才是反人之道。”
不过他们还说:“情也不仅仅是指男女之爱呀,你也可有别的情,这或许也可算‘入情’?”
白令先半懂不懂,继续寻找,遇见千嶂夕时惊为天人,便邀请其共修破情道。
立刻被千嶂夕一顿好打赶了出去。
白令先自觉羞愧,转而低调行事。
接着,他遇见了周妲。
见到周妲第一眼,白令先就明白了有情道修士们所说“有些人生来就是要被爱的”是什么意思。
周妲身边的男人多如狗,她眼神往自己脚下一瞟,就能有人愿意跪下来舔她沾上灰尘的鞋尖。
她就该修有情道!
可周妲又坚持自己只修无情道。
白令先也说不清自己是如何想,但他主动在无人处向她推荐了破情道。
周妲觉得很有意思。
白令先心神荡漾,立刻邀请她和自己一同修炼。
而周妲居然答应了。
——
之后白令先便找一处地方同周妲隐居,两人日夜相处,偶尔也会论道。
白令先因为千嶂夕的事情,仍旧不外出活动;倒是周妲时不时会离开一段时间,去见她的师兄。
那位师兄,白令先一次也没见过。
周妲总是调侃道:“你见了他,没几句话就要被削掉脑袋。”
白令先只当是个脾气暴躁、爱护师妹的凶残人物,没有多问。
——
被周妲吸引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欲又究竟能诞生几分爱呢?何时才算是入情呢?
白令先不太清楚。
——
某日,周妲外出归来,一脸若有所思。
白令先询问何事,她只道自己在外遇见一个长得与自己很像的人,像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