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师门秘境中有命灯,一盏对应一名弟子。
一共五盏,如今二、三、四都已经自行熄灭。
第二盏灭于二百八十一年前,第三盏灭于七十年前,第四盏灭于十三年前。
“那也要等我亲眼见到、收殓,才算数。”岑无月笑眯眯地朝他伸手,“若我需要大师兄帮忙时,大师兄一定是义不容辞吧?”
“我是魔修,没有‘义’,”曲燃根本不给面子,“况且你一旦和我扯上关系,就会被另一个大麻烦盯上。”
岑无月没有立刻问“是谁?”,而是盯着曲燃看了会儿,旋即了然:“你没用师父的假名,被苏艺桐发现了吗?”
曲燃终于有点惊讶,他思忖一瞬,挑眉问:“师父告诉你的?她可一直没告诉前面三个。”
他上下打量岑无月,脸上很直白地写着“你有什么特殊之处可以破例”。
“你猜?”岑无月狡黠地反问。
“有什么好猜——不然从来没出来过的你怎么知道几百年前的事?”曲燃道,“那就容易多了。你记住,在能轻易胜过我的全胜实力之前,绝不可暴露身份。一旦暴露,苏艺桐一定会来杀你。”
岑无月点点头,又道:“可是我让你帮的忙,并不会暴露你我的关系。”
曲燃看她一眼,又看一眼,最后不可思议地撑起身体道:“你是会动脑子的那类?向思雨还能教出这种心黑的?”
不仅连“师父”都不叫了,而且短短两个问号好像连着骂了整个师门所有人。
“不过嘛,几百年过去,苏艺桐也不傻。”曲燃说着又啧了一声,“她可能已经知道‘周五’就是‘向思雨’了。”
“怎么知道?”岑无月纳闷地问。
整个师门统共就这么几个人,就算周妲、鹿云渺、沈述三人闯出名头,关于师父真名的消息怎么会暴露出去?
师父自从曲燃之后就只用假名,要不是用自己的眼睛去换,岑无月也会像前三人一样,压根不知道“向思雨”这个名字。
曲燃翻个白眼,不耐烦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她们虽然反目成仇,但从前终究是密友,说不定‘周五’有什么只有她们知道的秘密呢。”
——
岑无月让曲燃帮的第一次忙,是在玄枢城外引动灵脉提前暴动。
正是岑无月被五名长老叫去集体盘问那一天。
曲燃去了,也成功了。
只是在岑无月离开玄枢城和他悄悄见面时,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你知道我差点被灵脉炸了屁股还差点被奚逐云发现吗”。
岑无月安慰他“你只是运气不好,下次加油”。
岑无月让曲燃帮的第二次忙,是进入翊麟城祈福后主动找谢还挑战。
曲燃坚持认为这是岑无月在报第一次见面时的仇,但还是去了。
在那之后,岑无月还没有与这位冤种大师兄见第三次面。
不过知道谢还并没有打死他,她就很放心了。
这位脊椎差点被扯出体外都还能活蹦乱跳的大师兄应该还能继续作为祸害遗个几百年。
——
玄枢城时,岑无月曾向几人提起过“周五”这个名字,但并未立刻引来苏艺桐。
于是在翊麟城时,岑无月干脆去叩了天门。
对年轻才俊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为快捷的、又可以闻名天下的手段。
果然,岑无月人还没离开翊麟城,封不眠便告诉她苏艺桐已经在往这边赶。
这样答案便很明显了:苏艺桐八成确实知道“周五”就是“向思雨”。
此时的岑无月手中握有沈述的剑,剑内藏有两道相当于他全力以赴的剑气——原本有三道,一道被辞青劈在岑无月头上了。
若再加上曲燃,再算上翊麟城助力,杀苏艺桐其实不难。
但首先,这声势实在太大了。
再者,曲燃重伤还不知道在哪儿养伤。
最后,岑无月不杀人。
于是,岑无月算准时间离开翊麟城,先去净庭山,再往六合书院,引着苏艺桐在后面一路拐弯地追。
倒也不是祸水东引,只能叫顺势为之。
岑无月不仅要取回苏艺桐身侧那柄永不离身的刀,还要将苏艺桐永远留在六合书院——这里有岑无月早已选好的动手之人。
——
说完苏艺桐的话题后,千嶂夕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狐疑地盯住岑无月:“此事不论,你没有其他瞒着我的事情吧?”
岑无月纯良无比地朝她眨一下眼睛,无辜地问:“嶂夕师姐,怎么会呢?”
唉,那当然是会啦。
第51章
岑无月此行来六合书院, 碰见谢还是巧合,引得苏艺桐在后面追是一石二鸟,能见到太上无相真君是顺便, 最重要的当然是千嶂夕。
千嶂夕不认识周妲, 二人的行迹也从未交叠过。
但如果这两人之间真的毫无关系, 星玄度又为什么会给出千嶂夕的名字?
哎呀, 当时是不是应该多问星玄度几句详细的呢?
岑无月这么想着, 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千嶂夕。
千嶂夕在书院内地位超然, 大多数人只是远远看一眼, 识出她后便自行避让出道路。
岑无月开口,问了一个早该问的问题:“为何特地邀请我来?”
千嶂夕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示意岑无月看向某处。
岑无月扭头去看,只见一片辽阔的道场。
道场平坦无比,空无一人,上面只摆了两个蒲团。
“这是论道台。”千嶂夕道。
岑无月虽然没见过, 但也听过六合书院论道台的名字。
论道, 即是两名、多名修士之间互相交流、辩论自身道心的行为。
友好些的,那是交流。
不友好些的,那就是不动手的厮杀。
论道到了极致,败者若是道心动摇、破碎的,和死没什么区别。
若问天下什么势力最擅长论道,那便是六合书院。
而天下最有名的论道之地,就是六合书院的论道台。
只有受到六合书院邀请的人才能坐于其上、侃侃而谈,而台下听众要是幸运的, 便能从中领悟一丝大能之道、获益于己。
普通修士连坐上那两个蒲团的资格都没有。
“天门前, 我败给了你,”千嶂夕说道, “但我仍不知自己败给了什么道。”
岑无月眨了眨眼,将视线从蒲团上收回,看向面色坚定的千嶂夕。
“——你可愿与我论道?”千嶂夕缓缓地问。
与之相反,岑无月答得却很快:“不行。”
千嶂夕皱了皱眉,又问:“现在不行,还是永远都不行?”
“或许永远都不行。”岑无月笑眯眯地避重就轻道,“况且,我更想听他人论道。”
公开论道几乎不可能作假,而一个人的道心又与行事息息相关。
岑无月要是公开与千嶂夕论道,等辩到深处时,每句话都有可能透露出不该透露的信息,叫一些本该被蒙在鼓里的当事人反应过来。
那是万万不能的。
“……”千嶂夕吐出一口气,显得有些遗憾,“那我只能另选他人了。”
岑无月突发奇想地提了一个人选:“谢还怎么样?”
千嶂夕从鼻子里哼笑一声,睨向岑无月:“想看我的热闹还是谢还的?——谢还可不会参加论道,此事本就不符合他的道。他要是哪天真上这论道台,我倒要担心他是不是生出心魔、道心破碎了。”
“那你会选谁?”岑无月问。
“原本是还想问星玄度的,”千嶂夕懒懒道,“结果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行,那我只好接老对手的战书了。”
岑无月想了一会儿这个老对手是谁,然后从记忆里翻出一个名字:“周临岐?”
“是他。”千嶂夕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道”之高低与修为之高低倒也不一定对应。
有时候道虽高,但若是被修为低微之人点破细微破绽处,道心该动摇一样会动摇。
因此,周临岐虽然修为不如千嶂夕,心境……可能也有些距离,但也不能说他论道就必定会败给千嶂夕。
“对了,”千嶂夕道,“我听说你失踪的二师姐也姓周?总不会和周家有关系?”
“我二师姐是无名无姓的弃婴,捡回来后,随师父姓的周。”
千嶂夕哼笑:“那不该叫向妲?”看起来对周五的真实身份仍然耿耿于怀。
岑无月认真道:“那不太好听吧?”
“谁和你辩这个?”千嶂夕道,“说到周家,你若不想惹上事,离他们远些。”
岑无月还记得自己曾经听过的世家八卦。
周家内部实力至上,修为高的便能为所欲为,修为低的只能忍气吞声,是个依照动物法则行事的家族。
“你我都在天阶上胜过周临岐,是他们的眼中钉。对我,他们一来打不过,二来又顾忌六合书院,最多动动嘴皮子,对你嘛……”千嶂夕没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岑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