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千嶂夕道,“我就不问你二人为何能玩到一起了——进来说吧。六合书院内,没有魔修敢来造次。”
  她语气相当自信,甚至可以说有些狂妄。
  但六合书院确实不是普通魔修敢闯的地方,更何况有千嶂夕在此。
  “海星!”在旁自顾自苦思冥想的谢还终于得到了最终答案,双眼放光,“前两次都不算,这次我肯定答对了吧!你一看就像!”
  千嶂夕没好气地问他:“你进不进来?”
  “六合书院?狗都不进。”谢还随口道。
  一只脚已经踩在六合书院门槛上的岑无月闻言,回头谴责地看了他一眼。
  谢还不以为意,伸手揉她的头顶,用的是一种搓宠物的粗糙手法:“别生气,没在骂你。”
  “不进就快走。”千嶂夕指指门外,下了逐客令。
  谢还充耳不闻,拍拍岑无月脑袋,笑嘻嘻道:“别忘了我说的话啊。”
  他没有明说,但岑无月也知道是哪一句。
  “别干危害太大的事情”嘛。
  谢还虽然不用脑子思考,但有他的直觉和实力,很多时候压根也不用动脑。
  他不必预判危机,只要在危机发生那一刻赶到现场、轻描淡写地将其解决即可。
  不过从不需要出全力便能应付所有阻碍的人也有一个很大的弱点。
  ——他们永远会轻敌。
  ……
  目睹谢还消失在原地,岑无月扭头好奇地询问千嶂夕:“那位太上无相真君真的比谢还更强吗?”
  “以我的实力,无法判断他们二人实力差距。”千嶂夕倒是答得很坦白,“不过因为岁数差别,许多人都相信谢还略逊一筹。”
  岑无月甚至只见过谢还,就更无从判断了。
  “细说那尾随你的魔修,”千嶂夕说回正题,“怎么回事?”
  “尚未见过,”岑无月道,“不过我想应该是我师父的旧仇——翊麟城叩开天门后,我的名字和位置传开,她自然会来找我、杀我。”
  “你师父?”千嶂夕回忆一瞬,直白地说道,“我甚至以为这个人是你编出来的,不仅从来没有听过事迹,连‘周五’这个名字也不像真的。”
  “我师父为了避祸改过名,”岑无月笑眯眯道,“从前的名字说不定你还听过。”
  “……”千嶂夕回眸看岑无月,冷静地问,“我该接着问下去吗?”
  “即使不问,过几日也该知道了。”岑无月举起一根手指,“因为来杀我的那魔修名叫苏艺桐。”
  千嶂夕站定脚步,笃定地道:“苏艺桐作恶多端,仇家遍地。但若说她有恨之入骨、非要赶尽杀绝的,便只有一个人。”
  此时岑无月已经多走出去一步,于是一脸无辜地回头看千嶂夕,诚恳道:“嶂夕师姐,你猜得都对。”
  第一次被岑无月这么叫的千嶂夕闭了闭眼,无比冷静地问:“你从叩天门到答应会来六合书院,全都是早打算好的?来寻找庇护?”
  岑无月眨眨眼睛,冲她甜甜地笑。
  ——苏艺桐多年前曾有一友,两人同时横空出世、一道出名,可最后二人终是分道扬镳。
  决裂之时,苏艺桐险些死去,她的旧友则被毁了身躯、只有神魂仓皇逃窜消失。
  多年来,苏艺桐一直在各地搜寻旧友神魂的下落,并沿途四处屠杀。
  不为证道,只为取乐。
  人人都知道,不论何处传出那位旧友相关的消息,无论是真是假,苏艺桐必定马上携一身血气赶到、一探究竟。
  而这位侥幸逃走的旧友,正是岑无月那在秘境师门中避祸、门都不敢出的师父“周五”。
  真名向思雨。
  第50章
  魔修为何会堕魔?
  通常是在修道时越修越发现自己的道根本不成立, 又接受不了这失败的打击,激愤狂怒之下才会转投魔道,从此性情大变。
  ——当然, 这也都只是岑无月听说的。
  离开山门秘境之前, 岑无月其实从未见过魔修, 更不了解魔修这种存在究竟和普通修士有什么不同。
  师父其实从不曾在岑无月面前提过苏艺桐此人, 更不曾说过自己除了“周五”还有别的名字。
  但师父的种种异样难以掩饰, 哪怕是刚学做人不久的岑无月也能发现。
  譬如, 师父的修为日日倒退。
  ——没了躯壳, 只余神魂,哪怕能凭借曾经强横的神识苟延残喘,也仍然是一日虚弱过一日。
  譬如,哪怕徒弟们挨个下落不明、生死成谜,师父心急如焚,但仍然不敢离开秘境。
  ——苏艺桐随身携带的刀内融了师父的肉身, 只要师父的神魂离开这处秘境庇护, 便会立刻暴露位置,必死无疑。
  譬如,师父其实相当避讳谈及友情,虽然不得不向岑无月授课讲解人情世故,但每每说到朋友一词,态度总是非常消极。
  ——毕竟她自己上一次和至交朋友的决裂结局那可是惨烈无比,不光是你死我活,还有着成堆的无辜尸体。
  岑无月也曾好奇追问师父, 但得到的总是敷衍了事、有时干脆逃之夭夭的回答。
  于是岑无月只好自己悄悄想办法。
  星玄度的双眼有舍缚, 其实岑无月也有。
  不过两者略有不同。
  星玄度的舍缚交换长期留存于肉身,而岑无月的舍缚交换只在一瞬间, 且永远无法恢复。
  一只眼睛的视力,可以看到一个问题的答案。
  很幸运的是,在做人之前,岑无月的原型有八只眼睛。
  在拥有人身之前,她的原身是一只被师父和小师兄捡到当宠物养的跳蛛。
  师父曾有发言“因为你本来长得就很可爱,所以给你换人身时满脑袋只有可爱,结果一不小心你就长这样了——但可爱总没错吧?”。
  用八只眼睛中的一只,岑无月换来了师父的过往,得知苏艺桐与向思雨这两个名字。
  她恍然大悟:难怪师父只用周五这个名字,不然徒弟下山一报“向思雨之徒”这个名字,苏艺桐立刻就提着刀杀来了。
  下山之前,岑无月也曾思考过师姐师兄们是不是死于苏艺桐之手这个可能性,甚至准备最先从此入手。
  但刚下山没多久,就被某个在附近蹲守的魔修逮到了。
  戴着面具的魔修压根不讲武德,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个战,浑身都是货真价实的杀意。
  岑无月莫名其妙和他打了一架,又用掉一只眼睛,才灰头土脸地赢了。
  只是她虽然险胜魔修一招,但浑身是伤,而魔修修为高深,两人僵持不下,她真要杀他也没那么容易。
  岑无月当时正在认真思考是不是要在此花上几十年,全力用孢子控制这个疯得可以的魔修时,被捅了好几个窟窿的魔修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可以,她教的徒弟果然都过得去。”
  岑无月皱着眉把他脸上的面具碎片拿走两块,才发现这张被打得血淋淋的脸有点眼熟。
  哦,这不就是师父说过“不用管他,也不用知道他名字”的那位大师兄吗?
  “沈述失踪有几年了吧?”冤种大师兄道,“我就想最后一个也差不多该出来了。”
  岑无月明白了。
  师门秘境的位置固定,一出换一入,只有从师门离开的人才有重新回到师门的资格。
  恐怕前面四位离开时都掉在差不多的方位,因此这位大师兄才一抓一个准。
  不过岑无月仍未不为所动,五指紧紧扣住他的脊柱骨不放,逼问:“为何要杀我?”
  “如果你连我这关都过不去,进那吃人的修真界也不过是送死。”大师兄无所畏惧,“太弱的话还不如死我手里,至少不必受辱——不过你看着弱,但疯起来还很有点实力,不错,可以出去闯荡了。”
  就很有病,也很魔修。
  岑无月硬是在原地撑了数日,往他身体里投放大量孢子,确认下次两人再动手时能占据优势,才将手从他被撕开的背脊里抽回来。
  是的,非要加速孢子寄生速度的话,对方被打个半残、皮开肉绽时是个好时机。
  破破烂烂的大师兄对伤势不以为意,翻身坐起来时甚至还伸了个伴随着“噼里啪啦”声音的懒腰:“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
  岑无月告诉了他,也得到了他的真名。
  曲燃。
  不过,更广为人知、臭名昭著的称呼是:魔头曲燃。
  他的亲生父亲可能更为有名:是那位以杀证道的堕羽真人曲霄。
  ——总之,曲燃就是岑无月所见的第一个魔修,非常之魔修。
  “说说计划?”曲燃问。
  “寻人。”岑无月当时手中只有玄枢城一个目的地。
  曲燃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那恐怕你最好也只能寻到尸体了。”
  岑无月其实心中并不意外,仍偏头问他:“你找过了吗?”
  “没有,”曲燃一哂,“但这么多年不出现,多半是死于非命——况且,师父不是有办法知道死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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