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萧尽往崔雪映双手望去,见她十指纤纤,指甲尖细,涂得如衣裳一样血红,伸手便要朝自己手上摸来,忙横刀在前道:前辈自重,再要靠近,休怪刀剑无情。
崔雪映笑道:你方才明明叫我姑娘,怎么忽然改口叫前辈,别听阎老泥鳅的话,我哪有那么大年纪。萧尽并非听阎松的闲言碎语,而是宁承轻告诫他不可大意才如临大敌,因此不受她挑逗撩拨。
崔雪映见他如此警惕,反倒更生逗弄之心,忽而身形一晃,萧尽只觉眼前红影闪动,再想看时已不见她人影。他心里一惊,待要转头寻找,耳边又一阵轻气吹拂,吹得耳朵面颊直痒。
萧尽未料她轻功如此鬼魅,足不沾地,无声无息又到自己身旁。崔雪映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伸手轻轻一抚,将他耳边黑发撩开,笑道:你仔细瞧瞧我,到底是不是姑娘?
萧尽自方才起始已将她当做敌手,丝毫没有风流旖旎之心,只觉她手指在自己颈边要害十分凶险,抬刀上撩砍她手腕。
崔雪映反应极快,手臂一扬躲开刀刃。她手指指甲如刀,萧尽虽已十分小心,仰头躲闪,却还是被她指尖在颈边划破一道小小血口。他伸手捂住脖颈摸到血痕,放到眼前一瞧,一阵幽香扑鼻,顿感晕眩不止,眼睛瞧见的东西都已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萧尽勉力硬撑,身子却渐渐软麻倒地。崔雪映飞身过来,将他后腰揽住,萧尽听方才那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也到了跟前,说道:老狐狸,你可不要伤他,咱们还有事求宁公子,伤了他的人,没得又生出许多麻烦。
崔雪映咯咯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伤他?我疼他还来不及,你们先驾车走,我照顾他。阎松道:疼他也不成,先将正事办了再动你那点子不要脸的淫心。说完伸手一撩车帘,见宁承轻与冯海寅在车里,喃喃道:怎的还有个瘸子?
崔雪映道:我不爱瘸子,拉出来杀了吧,带着路上累赘。阎松伸手一抓冯海寅肩膀,将他提在手里。宁承轻透过车帘瞧了一眼被崔雪映点住穴道的萧尽,不动声色,反而微笑道:滚地龙阎松阎先生,你好啊。
阎松外号滚地蛇,是说他身法灵活,一身地趟刀功夫出神入化,令人防不胜防,但江湖中人人见他身形矮小,容貌猥琐,都只称他滚地蛇,也有戏谑其为滚地虫,难得宁承轻提了一个龙字,自然十分受用,喜笑颜开道:好好,宁公子你也好,咱们头回相见,宁公子果然一表人才,龙凤之姿,名不虚传。
崔雪映听他这般没口子夸赞宁承轻,便也弯腰往车中瞧了瞧,见宁承轻眉目俊俏,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年,眉开眼笑道:还是江南多俊才,世上怎会有这般风流英俊的人物,教人瞧着心里就喜欢。
宁承轻冲她一笑道:姐姐才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见了姐姐,我才知道什么叫颜盛色茂,景曜光起,又什么是奇葩逸丽,涉质艳光。古往今来绝色丽人不知凡几,却哪里比得上姐姐一颦一笑,顾盼生辉。
崔雪映生得美艳,自然比寻常女子更爱惜容貌,只是风华终会老,年岁不瞒人。阎松口无遮拦叫她老狐狸,她虽嘴上说笑,心里终究不快,此刻听宁承轻不吝溢美之词,称赞她美貌绝伦,世间罕有,如何不满心欢喜,顿时容光焕发,笑得花枝乱颤。
崔雪映道:宁公子真会说话,我的年纪做你姐姐也嫌太大了些。宁承轻道:我原是敬重,才叫一声姐姐,其实瞧着你我年纪差不多大。阎松笑道:你叫她奶奶也可以,就是折煞了公子,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请宁公子回去再说吧。
他话一说完,便要动手抹冯海寅的脖子,宁承轻见状忙道:阎先生慢动手,这位是云门剑派的弟子,无冤无仇的,不如将他放在地上,那边几位打完架自会将他救走。
阎松搔了搔头道:这人怎么少了条腿,老子一辈子滚地不知道砍过多少人的腿子,倒是记不清有没有云门剑派的人了。宁承轻道:冯少侠的腿是山石砸断的,与阎先生无关。诸位相请我去见贵友,我自然十分愿意,只是丁大侠、连少侠和叶大侠也都算是我的朋友,正一起找我师兄段云山。咱们自己人,不要见血,我跟你们去就是了。
阎松竖了个大拇指道:宁公子好胆略,好见识,老子佩服。说起来这几位大侠少侠的,武功虽不错,但咱们有备而来,就是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既然宁公子有情有义,那便放他们一马。
他手指扣唇打了个呼哨,宁承轻见远远而来又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影,为数不少。那些人有的骑马,有的赶车,蜂拥而至到了面前。
崔雪映一只手搂着萧尽,一只手又去搀宁承轻,嘴角含笑道:宁公子,我来扶你换车。宁承轻见萧尽颈边一片红紫,伤口飘来阵阵异香,心里有底,知道只是厉害的迷药,并不要紧,便朝崔雪映笑道:多谢姐姐,我身上不便,走不动路,还请姐姐抱我过去。
崔雪映喜道:公子不嫌弃,我自当从命。她看似苗条纤弱,内力手劲却大,将宁承轻抱在怀里,一手一个往对面马车送去。
宁承轻心想,这些人拦路堵截,分明是要迫我去替个十分要紧的人看病解毒,目标即是我,血狐崔雪映迷倒萧尽又不杀他必有非分之想,若让她将人带去我瞧不见得地方反而不好。想到这里,就在崔雪映耳边道:姐姐,我不会武功,见了这么多江湖人心慌得很,你也在车上陪我好不好?
崔雪映听他这般温柔相求,如何能拒绝,笑道:我就说臭泥鳅吓人得很,好吧,我与你一起坐车,你别害怕。
第一百十四章 自有风流助少年
宁承轻小计得逞,崔雪映将他与萧尽一并放在车上。
金角方才害怕躲在车里,此刻见宁承轻被人抱走,急得跳下车狂吠不止。崔雪映瞧这小狗脏兮兮的,抬脚去赶,宁承轻道:狗儿也带上,这小狗我从小养的,着实舍不得。
崔雪映对他十分偏爱,见他不舍,便揪着金角后脖子送进车里。众人眼见事成,呼啸而去,那边魍魉双煞白不安、乌不咎,岭北人熊曾裘见同伙撤退,也想抽身而走。
丁以绣、叶剑成已各自将面前对手缠住,只有连若秋与白不安旗鼓相当,三人见一下来了这许多人,样貌千奇百怪,男女老少,不一而足,真是始料未及。虽单打独斗,甚或以一对二三都大有赢面,但遭数十人围攻却必是苦战,面上不禁都有忧色。
阎松见乌不咎与曾裘仍在缠斗,领着数人上前搅阵,自己挥舞两柄单刀在几人脚下翻来滚去,只盯着小腿劈砍,饶是丁以绣武功卓绝也觉十分烦扰。
阎松滚了一会儿,见丁以绣三人武功卓绝,轻功身法娴熟了得,自己一套地趟刀劈砍而去始终不能得手,一气之下将一旁的马腿砍了,大呼一声道:宁公子说这几位侠客爷都是他的朋友,咱们不可伤害,抽出手来就走吧。
白不安与连若秋久战不分胜负,心中烦躁,见有人援手,判官笔一收翻身后撤,站在车顶上厉声道:相好的,不是白某人怕了你,只是咱们兄弟还有要事在身,不与你计较,若敢追来,可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说罢,一群人又如来时一般四散退去,连若秋想追,眼前各色迷雾毒气,香臭不一,显是不同几人一起放了迷香毒雾。他反应迅捷,立刻闭气后退,却仍吸进一些迷香,退出后只觉头晕目眩,身后叶剑成扶了一把才没跌倒。
连若秋怒道:鸡鸣狗盗的鼠辈,不敢光明正大见输赢,偏有这许多下流手段。叶剑成道:这些都是绿林黑道的匪类,虽大多是平庸之辈,但人多势众,咱们不可冒进。
连若秋道:难道就让他们这么跑了?我听那使地趟刀的家伙说什么宁公子,莫非他们早有勾连,半途拦路劫人?姓萧的小子每到城镇客栈一落脚就出去游荡,要找帮手也非难事。
叶剑成知道师弟心急,他方才打斗中眼观六路,瞧见血狐崔雪映将萧尽迷倒,似乎二人之间并不相识,便觉事有蹊跷。连若秋见师兄沉默不语,转而对丁以绣道:二哥,你说如何?
他心高气傲,不服输在宵小手里,只盼丁以绣站在自己一边,三人同去追赶。谁知丁以绣顿了半晌道:我虽与宁家人有些过往恩怨,但对他二人却无近仇。这些日子,他二人与我同在山上,也时时下山采买食物,若要找人来救不必等到今日。连若秋不知丁以绣大半月以来,每日见萧尽与宁承轻在山里摘花折草,插瓶栽盆,将丁以锦坟前供得花木繁茂,比之往日孤伶伶一座孤坟多了许多生气,心中戾气也渐渐消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