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萧尽道:这屋子建得不牢,又有缝隙,我们说话,丁丁大侠会听到。宁承轻问道:哪个丁大侠,隔壁的还是外头的?
萧尽正色道:咱们说笑归说笑,不可拿过世之人玩闹。这里山风大,晚上定然很冷,我抱着你睡暖和些。宁承轻道:我手冷。
萧尽听了,便拉开自己衣服,让他伸手进来取暖。宁承轻手臂虽不能动,手指微微还有些知觉,摸到他腋下轻轻一搔,萧尽猝不及防唉哟一下笑出声来。
宁承轻见他小孩儿一般怕痒,也笑得乐不可支。萧尽道:好啊,你咯吱我,别忘了你眼下不能动,随我为所欲为。说着便去呵他痒。宁承轻躲不开,起先忍着,终是忍不住笑道:快住手。萧尽问道:你还挠我么?宁承轻道:不挠了,好小狗,你抱着我,咱们睡一会儿吧。
萧尽见他眉目俊美,笑得眼角带泪,心中一荡,实在喜爱,不知不觉口唇相碰吻在一起。
此刻虽还是白天,但两人连日来长途跋涉地赶路,早已身心俱疲,一躺在床上彼此肌肤相亲暖暖洋洋,渐渐有了睡意,不到一会儿便搂在一处香甜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中夜,萧尽听到屋外有倏倏风声,听着又不像山风,正想起来瞧瞧,才一动,宁承轻也醒了。
萧尽安慰他道:你睡着,我去瞧瞧外头。宁承轻睡眼惺忪道:是姓丁的在练剑,你去一瞧,他还当你偷师学艺呢。
萧尽道:这么晚了,他为何此时练剑?宁承轻笑道:他杀兄之仇未报,又听我们在屋里亲亲热热,想必难以入睡吧。
萧尽道:我瞧他为人正派,若没这份深仇也是江湖上一号侠义人物,不知有什么法子既能解他心结,又能解你心结。宁承轻道:天下真有这样的好事,便不会那么多人杀来杀去,更不会有什么恩恩怨怨了。
萧尽知道他所言不错,可终究还想化解宁家与众人恩怨,好让他快快活活地过日子。两人又依偎片刻,萧尽听前屋那头剑风声非但不止,反倒更加凌厉,一时心痒难搔,可偷瞧人练剑毕竟不妥,被人误会自己偷师窃艺更犯了武林大忌,于是只得与宁承轻躺着倾听剑声,心中联想他剑势来去。
天亮后,丁以绣的屋子里便没什么动静。萧尽起来打水,总觉泉水冰凉不合用,既要在这住上一月,便不能这般凑合。丁以绣单身一人日子过得粗陋,宁承轻却是能讲究时绝不怠慢自己,萧尽早已习惯事事照应,渐渐自己也随他讲究起来,眼见没有热水,便想去劈柴烧水,可又没斧子木桶十分不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宁承轻道:山上没有,你不会下山去买吗?萧尽道:买倒是方便,只怕他不肯让我下山。宁承轻道:他要留的是我,你要走他必不拦你。
萧尽摇头道:我下山去,他为难你怎么办?宁承轻道:你本就打不过他,他要为难我还用等你下山?萧尽虽不是十分服气,但搜肠刮肚想不出反驳之言,只好讷讷道:有我在,总归总归好些。
宁承轻笑道:你去吧,快去快回,这方圆百里也没什么市集城镇,只山下有些农家猎户,给他们钱换点能用的东西就够了。萧尽道:那我去了,你在屋里千万别言语惹恼他,我去去就回。
宁承轻道:我不愿在屋里,你放我去屋外的石头上坐着,还能看看山看看鸟。萧尽便将他抱到屋外,这才依依不舍拿了几个碎银下山。他经过前屋,见屋门紧闭,不知有没有人在,却不敢上前窥探,沿着来时的山路狂奔而下。到得山脚,见上山时留下的车马仍在,只是马儿不知溜达去了哪里。
萧尽欣喜交加,上车将沿途买的吃穿用物捡好的打了个包袱背在身上。他记得来时山边有些农户,匆匆找了一遍,果然找到几户,到人家家里见到木盆木桶,砍刀斧子,巾帕被褥一股脑都要买下。乡下人家的主妇得了银子怕他拿不了,叫来丈夫儿子一起说要送他。
萧尽一人下山已觉冒了大险,如何能再带人上去,便问农妇家里要了扁担自己挑上山。他虽自小练武,可实在没干过这等苦力,担子挑在身上怎么走都觉东倒西歪,纵有轻功也难以施展,去了大半日才勉强回到木屋。
宁承轻远远见他跌跌撞撞挑着担子回来,笑得前仰后合,等他走近道:唉哟,哪来的老乡。萧尽这一路走得苦不堪言,好歹是将东西运到山上,见宁承轻笑他,便道:当真是看人挑担不吃力,这可比练武难多啦。
宁承轻道:让我瞧瞧你买了些什么,竟像置备嫁妆似的,连被子面盆也带上了。萧尽道:都是平日要用的东西,这些被褥别人睡过,我拆了洗干净晒一晒先去劈柴烧些热水。
他自离开宁家山庄后,与宁承轻一路而来不是露宿野外便是投住客栈,并不用自己布置屋舍,一时有些心血来潮,自顾自地忙碌起来。
宁承轻行动不便,但萧尽干活他总在一旁瞧着,和他聊天逗趣,说些开心的笑话。
二人我行我素,浑没将丁以绣这个外人放在眼里,反将山巅小屋当成自家,没一会儿已放满盆盆罐罐,似模似样。
宁承轻瞧着一应家什器皿,笑道:有些像样了,只是还少些装饰。萧尽道:这可难了,山下农户家里也没什么摆设玩物,怕要去大些的镇上才能买到。
宁承轻道:那也不必,咱们拿些木根掏空了做成花盆花瓶,摘些花草插瓶就好看得很。萧尽道:削木头我会,摘花插盆我不会。
宁承轻道:你不会,我教你。萧尽想起当日在宁家山谷,他也是爱摆弄花草,将自己的小屋子布置得满室生香,幽静雅致,心想他其实心事重重,又惦念着段大哥,又难解家仇心结,若能有些事做,让他分心一下以免烦恼也是好的。想到这里他就答应道:好啊,等我去找些漂亮的树根来。说罢将砍刀斧子在腰间一插就往山林里去。
两间木屋四周空地不大,萧尽来来回回忙进忙出,哪能躲得过丁以绣眼目,但他见二人非但不以自己境遇忧虑,反而操起如何布置屋子,摘花装饰的闲心,也十分难解。
萧尽去了大半个时辰,抱来几个外形古怪的树根,与宁承轻坐在一起,拿青渊慢慢掏挖花盆。
第一百零五章 萧散坦荡君子怀
萧宁二人受困不得下山,既来之则安之。
第二天萧尽又去农户家里花银子买了些米面作料、油盐酱醋,认真过起日子。他本不会做菜,宁承轻挑嘴,倒看过几本菜谱,心里记得,就在一旁指点他如何烹饪。
二人一个初掌锅勺,一个纸上谈兵,将一锅菜做得焦的焦生的生,盛到碗里各自都吃得津津有味。
萧尽虽觉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盛了半碗菜,和米饭一起放在丁以绣门前,到傍晚再看分毫未动,又取回来将碗筷洗了。白天闲来无事,宁承轻便坐在屋外瞧萧尽削花盆,青渊锋利无匹,削起树根自然毫无阻碍,不到两天,木屋外已高高低低摆了许多木盆木瓶。
宁承轻道:够啦,该去摘些花草来。萧尽道:我削得不好,古里古怪,可配不上漂亮花草。宁承轻笑道:哪里古怪,我瞧着倒是古意盎然,别有一番风趣。
萧尽道:如今入秋了,花草怕是不多,你爱什么颜色,我去山里摘来给你。宁承轻道:你背我一起去,未必是鲜花,枯草枯叶,苔藤枝蔓也有用。
萧尽最爱与他形影不离,听他要去,哪管累不累便将他背上,经过丁以绣屋前时,还不忘说一声。
丁以绣武功远胜于他,站在屋前空地一望,方圆百里尽收眼底。二人若要逃走,以他轻功修为也是片刻追上,因而并不阻挠。他不知二人不存去意,到山间果然只拨草寻花,爬树折藤,不一会儿装了满满一竹篓回来。
宁承轻叫萧尽将花草放置一旁,先挑盆器,挑来挑去都觉不合花意,终是看中一个山下买来盛水的陶瓶。
宁承轻笑道:如今有些野花野草,只好将就了。你先拿松枝插在瓶里,插得高些,需有奇峰入云之感,伴些柏枝,下边再插白菊、鬼针、青草。
萧尽依言而做,有不对之处宁承轻便细心指点。这等细巧之事,萧尽见宁承轻亲自去做也觉琐碎,可自己尝试,渐渐也感意境在胸,舒怀畅意。
宁承轻等他插完,摆在桌上一瞧,陋室中松柏征天,蕨草为泽,自有一派天然美感,忍不住笑道:你第一回插瓶,很是不错,大有青出于蓝的势头。
萧尽道:我也不知插的什么,本想只将这些野菊插满一瓶,这样确是好看些。他想起两年前在宁家山庄地室里,宁承轻以枯萎盆栽猜出开启后山秘门的机关,心想他母亲精通五行八卦,插盆栽花也有深意在内,不知自己今日插的这一瓶又有什么含义,于是开口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