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攒花藏刀> 第102章

第102章

  左天应见他双目之中隐含泪水,有些许疑惑,心中一动问道:你不明白什么?
  萧尽道:今日在长生道院中,听唐寒,不,是木长枫的后人与玄尘子对质,说他儿时家里惨遭灭门,自己失足落水被河流冲走,我总觉似曾相识,好像,好像我小时候也有过一样的遭遇。义父曾说我被人丢在河里漂了三天两夜,漂到河岸附近才被救起,是谁将我丢在河里,又为什么要将我丢在河里?
  左天应听他一连串发问,一句紧似一句,目光渐渐凛然,语调却十分柔和道: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萧尽脑中一片混乱,只觉无数画面闪过,什么都有些记得,又什么都记不得,想着想着更头痛起来。他道:我,我是不是也有爹娘,也有个姐姐,我家里大得很,爹娘都待我很好,我我
  说到这里,萧尽眼前一黑,一阵剧痛袭来,那些原本想不起的事如断线珠串一般重又串起。他满腮泪痕,望着左天应道:这是为什么?难道我和木长枫的儿子一样,爹娘也被人杀了?
  左天应长叹一声将他扶起,拍了拍他背道:你想起来了,我本不情愿你想起,要是你一直想不起来,说不定便能开开心心过一辈子。不过今日你杀父大仇已得报,日后若有朋友能得你开心,你便多和他在一起,也不要说自己是木长枫的儿子,自是心里记挂,可去他夫妇二人墓前祭拜。我想他们知道你活得很好,也会安心。
  萧尽闻言震惊,泣不成声道:我不信,我是你捡来的孤儿,我爹妈或许病死,或许出了什么意外,绝不是被六派残杀。
  左天应知道他幼年目睹父母惨死,受激过大,以至记忆全失。那时他虽只三岁,可人之记忆或可忘怀却不能彻底抹消,时日一久,又听唐寒与玄尘子话叙往事,此刻忽然渐渐回想起来也不意外。
  左天应道:你既有印象,若不将真相告诉你,日后必定疑神疑鬼烦扰不断。唐寒并非木长枫之子,你才是。
  第九十四章 木叶萧萧动归思
  萧尽虽已有些猜到,可听他亲口说出仍是心头大震,难以置信。
  左天应道:木长枫与我生死之交,情同手足,他阖家被害,我自然要替他报仇雪恨。当日我来到木家,见满院尸首惨不忍睹,细细查看下,你母亲、姐姐,一众丫鬟家人尽皆丧命,唯独少了你。
  萧尽道:我都忘了,只记得水里好冷。左天应点了点头道:我不知你是被人掳走还是趁乱逃了,便去山庄外寻找。苍天庇佑,找了三天两夜,终让我在山下溪河边找到你。只是你惊骇过度,已不认得我了。
  萧尽回想往事,只当是个陌生人将自己救起,立刻紧紧抱住,随后不省人事,醒来人已睡在客栈里。左天应一路关怀备至,极尽照料,全然不提他家门惨事,萧尽从此后也未再记得儿时往事。
  左天应道:我原本想,你是木长枫膝下独子,既得幸存,长大定要替父母姐姐报仇,于是收你为义子,也算我徒弟,悉心教你修习刀法,盼你有朝一日武功大成。我另又多方寻查,皇天不负有心人,给我找到那六人贪财生恶,杀人害命的线索。
  萧尽流泪道:义父为何不早告诉我,好让我手刃仇人,为爹娘报仇。左天应摸了摸他被山风吹乱的头发,捡去发间一枚草叶。萧尽自幼是他带大,如今虽已二十出头,再不是幼稚孩童,可在左天应眼里却仍是当年那从河中捞起,冻得瑟瑟发抖的故人之子。
  他道:你身遭大难,心性却是质朴天真,因忘了过去的事,反而待人温柔善良。我不忍让你知道真相,被泼天仇恨侵扰,每每话到嘴边又想过些时日再说,天长日久,渐渐更是说不出口。
  萧尽深感他爱护关顾之心,真是难以言表,又要跪下,却被左天应架住不准他跪。
  左天应道:我虽已打消要你自己去报仇的念头,但这仇却不可不报。或许是我平日待你与众不同,赤刀门中其他弟子瞧见,难免心生嫉恨。那天夜里,我本差了人叫你来说话,不曾想被有心之人趁了机会。
  萧尽道:我一直在找冒充我的人,难道不是义父故布疑阵的幌子?左天应道:这人是谁倒也不要紧,反正已死了。他起歹心冒充你,想杀我夺取应天秘录,那我便将计就计,假意遇刺,借这叛徒之名亲自去将那六个仇人一一除去。
  这六人当年犯下恶行,彼此间必有照应,若依次去杀,杀到第二、第三人时,难免引得余人警觉,就此隐姓埋名不知所踪,怕更难找到。假冒你的人有意四处杀人陷害于你,正好便有了掩护,各派只当是赤刀门出了叛徒罢了。
  左天应望向萧尽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也没料到那人不但栽赃你杀我盗书,还将你囚禁起来下毒伤害。好在我有解药,你逃走当晚我已让九英带人去找你。
  萧尽深感自责道:姐姐找来几次,我却没跟她回去。我原该想到,姐姐对您忠心耿耿,若义父真的身遭不测,她绝不能等上两年,早已将真凶抓到。再者义父伤势轻重也决计瞒不了她,这么说,姐姐也早知我不是凶手。
  左天应道:那叛徒肆意行凶,毁你名声,但我只要九英将你带回门中,好好养些日子,他日与那些死伤的门派分辨时,自可还你清白。只是我没想到你却另有际遇,与姓宁的小子牵扯出如此多的事故来。
  萧尽听他提到宁承轻,一心只想如何对这亲父般的恩师说些好话,望他不要像江湖上的人那样误会宁承轻。左天应见他眉头微皱,苦思冥想,知道他心有所属,便道:好了,那小子虽刁滑,心还不坏,逼我出来见你也算了了你我之间那些陈年旧事。你觉得和他在一起快活,我也不强逼你回去,只是江湖险恶,不可太过轻信他人,若有了麻烦便回来找我,你姐姐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惦念记挂你。
  萧尽好生感动,他自幼觉得与同门师兄弟并无不同,孟别昔指点他习武练功也是严厉苛刻,从不网开一面,岂知义父与姐姐竟都存了如此偏爱关怀之心,一时不知该如何报答,只是忙道:年内我一定带承轻一道回赤刀门,义父也要保重。忽又再想起一事,问道,那唐寒是谁,为何说自己是木长枫的儿子?
  左天应道:你不认识他,我要他有意接近那叛徒,当其内应,好时时留意回报,当日古柳镇外,我已杀了六人中的五人,只余玄尘子一个,那叛徒便再无用处,正好将他毒杀正法,之后再上庐阳苍穹剑派杀玄尘子。唐寒自称木长枫之子,顶下杀害六人的事,你也就再无嫌疑了。萧尽听他将事事安排妥帖,又是一阵感慨动容。
  左天应道:唐寒亦是同门,今后你就当他是你师兄吧。
  萧尽心想,唐寒也是义父的弟子,可为何从未在门中见过。他欲言又止,但见左天应并无解释之意,自己一一追问有些冒犯,因而不敢造次,只得应了一声。
  左天应与他说了些分别后的闲话,才道:我不愿见外人,你去吧,不必管我。
  萧尽依依不舍,左天应叫他快走,自己却负手而立,目送他回去,也是十分留恋难舍。萧尽眼眶又温热起来,但想义父身体康健,无伤无痛,日后自有许多见面的机会,于是跪下磕了几个响头,转身而去。
  他回到崖下,见宁承轻与温南楼还在原处,想到方才听到的真相,心中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宁承轻上前拉着他手道:你义父走了吗?
  萧尽点了点头道:义父不愿多见外人,与我说了会儿话就去了。温南楼见他神色古怪,双眼微红,显是方才哭过,心想他父子二人不知说到什么伤心往事,竟让他哭得眼睛都红肿了,如此情形自己留在这里未免尴尬,还是离开为好。
  他道:萧少侠与左门主久别重逢,欣喜逾常,难免有些心绪起落,在下就先回去了,两位保重。说着拱手道别,转身要走。萧尽却将他唤住道:温大侠请留步,你好意帮忙,助我找到义父得知真相。温大侠接下各派盟主之位,只为替我主持公道,我有些事却也不想瞒你。
  温南楼听他如此诚恳,心中感动,但觉今日对各派已有交待,纵然再有什么隐秘也不必说明,便道:萧少侠不用告诉我,我只知你为人正派,有情有义,必定不会滥杀无辜,若真有什么秘密不妨藏在心里,或是告诉知心之人吧。
  他微微一笑,终是走了。
  宁承轻道:温南楼还是正人君子,知道你哭鼻子,不好意思在这看你笑话。萧尽道:你瞧得出来我哭过吗?宁承轻伸手将他眼角未干的泪水擦去道:你瞧,泪珠儿还没干呢,你义父骂你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