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宁承轻见他望着山下发呆,便道:晚上山风大,你再吹了风又要生病,多穿件衣服。
萧尽心想他们的包袱早在半路丢得不剩几件,哪有多余的衣服可穿,难道他要脱自己的衣服?那可不成,别自己烧还没退又倒了一个。
他正要拒绝,宁承轻对段云山道:师兄,你将姓柳的衣服剥来给我,他火气那么旺,想必冻不死的。
第五十一章 形骸不羁天地阔
宁承轻将柳廷的长袍给萧尽,叫他裹在身上。
柳廷纵不堪,好歹是富室子弟,何曾受过如此欺辱,虽被点住穴道不能说话,一双眼睛却怒火如焚,狠狠瞪着二人。
萧尽眼瞧山下,见又有人要冒险上来,忙手指扣住石子射去。谁知这回来人有了防备,听音辩位,一发石子竟然落空。萧尽再扣一枚,射向来人必经之处,那人哎哟一声,倒像自己撞上去似的。
萧尽出手如风,石子只靠手指发力,居高临下占尽上风并不吃力。可山下众人之中终究有武功高强、为人机智的将衣服打湿当做遮挡,萧尽射去的石子有被拳风掌风击落,有射在湿布上卸去了劲力。堪堪已有数人快要跃上山石,宁承轻稳坐萧尽身旁,从怀里拿出放着玉雨银针的盒子,笑着道:够近啦,可以用毒针了。
萧尽抓了一把银针扣在手心,还未射出,那几人已止步后撤,不敢再往上冲。
众人这一路已吃了这淬毒银针不少亏,一听宁承轻说用毒针,人人都想,原来是银针太轻细不能及远,他才故意引我们靠近自投罗网,可不能中这奸计。
萧尽见这些人时进时退,全凭宁承轻一句话。其实这等距离,银针未必能伤到对方,这许多江湖上的大英雄大豪杰,却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子吓得不敢靠近,不由暗暗好笑。可他终究也明白,奇谋巧计即便奏效,也只是一时而已。
程柏渊在山下喊道:小贼,惯会使这些见得不得人的手段,识相的快将柳少侠放了,下来束手就擒,我看在程家世代与你爹交好的份上也不要你小命。
宁承轻笑了笑道:这老头倒没什么坏心,只是年纪这么大,脑子也是不好,想必年轻时全靠兄弟扶持,要不然萧尽道:要不然也和我一样,放在江湖上不出三天就成了路倒尸。
宁承轻又是一笑道:你跟着我,可是死不了。萧尽见他笑得欢畅,犹豫片刻问道:我跟着你,你很喜欢吗?宁承轻道:有人做我的小狗,天天跟着我,我怎么不喜欢。萧尽平日听他说自己是狗,定要和他怼嘴几句,今日却只觉他一派天真自然,哪怕当着温南楼这个外人的面亦不避忌,显出待自己与众不同的亲昵,心里便只有开心。
他道:你就是喜欢狗儿,不知金角跑去哪里,有它在也多些趣兴。宁承轻道:它和银角就在山里,你大声喊它们,或许就跑来了。
萧尽道:银角不听我的,我可叫不来。宁承轻道:你把金角唤来,银角一定也跟着。
萧尽被他说动,童心大起,将双手拢在嘴边喊道:金角!金角!
山中原本一片寂静,萧尽用足内力放声大喊,顿时回音阵阵,整个山间都回荡着金角,金角的声音。山下众人听了浑然摸不着头脑,不知金角是什么意思,可既是宁家小贼的人在喊,必定是什么旁人不懂的歹毒暗号,说不准是在招呼同党赶来围攻,一时间均都四处张望,十分紧张。
温南楼听萧尽在那喊这几声,声音远远送去,惊得山林间鸟雀乱飞,心里暗暗吃惊,想到瞧他年纪不大,内力竟如此浑厚上乘,怪不得敢说与自己正面交手百招才会落败,原来不是自夸而是自谦,又想他伤上加病,还有这般修为,百招内谁输谁赢还难有定数。
萧尽叫了一会儿,忽听山路上一阵窸窣声响,欣喜万状回头一瞧,果然是金角从山下林子里爬上,见了他汪汪汪叫起来。
萧尽估摸山下众人暂不敢再上,便回身一把将扑来的黄狗抱住。
温南楼大为惊奇,心想原来金角并非暗号,而是在叫这只小狗?他见萧尽抱着黄狗亲热,也觉逗趣,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拱,忙低头去看,见一只身长体壮的白狼从山石间爬上,一双金黄的狼眼在黑暗中精光四射。
温南楼吓了一跳,举掌欲击,宁承轻唤道:银角,快过来,不然温大侠要打死你了。
白狼不慌不忙,跳上高石抖抖皮毛,朝温南楼瞧了一眼,嘴角一龇露出白牙,随后缓缓往宁承轻身旁走去。
温南楼方才见黄狗金角与萧尽玩耍还不稀奇,可这白狼竟也听人话,一狼一狗名叫金角、银角,倒也有趣。
银角如今早已成年,扑站起来比人还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反倒是小黄狗体型本就略小,再长也不过如此,相比之下更是可爱。
温南楼见一狼一狗与萧、宁二人玩在一起,一派温馨和谐,哪有半点他人描绘的邪恶毒辣。他在不知不觉间,已渐渐偏向宁承轻,但觉他少年心性,有些离经叛道并非死罪,放浪不羁却无害人恶行,自己该当从中斡旋,将两方恩怨尽早解开才是。
他既下了这决心,再去瞧宁承轻时,便不再有之前的偏见。
银角长得越大性子越沉稳,不与金角撕咬嬉闹,只在宁承轻身旁依偎一会儿,抬头瞧着对面林子。萧尽往林间树上望去,瞧见一只大鸟立在树梢,他今夜心情甚好,玩心大盛,将手中石子扣住,往鸟儿所在的方向嗤一声射出,石去如闪电,那大鸟一声尖叫掉了下去。
萧尽虽一下打中猎物,心中却道可惜,不能下山去将鸟捡回来。谁知银角不等鸟叫声落下,已从高高的石上一跃而下冲向山林。
山下众人还在疑心那暗语的深意,忽见一道白影从山上窜下,猝不及防,尽皆大喊,等发觉是一头白狼,更惊得四散开去,纷纷担心有狼群来袭。
萧尽见银角去了,心里不免担心,白狼虽矫健凶猛,可山下何止一两个高手,生怕它被哪个胆大豪勇的人杀了,于是手里扣着石块提起一颗心远远观望。
银角在人群中左突右撞,并不撕咬,只将人吓退,犹如一道白光奔向树下,叼了那只大鸟飞身回来,绕了一圈,趁隙冲上山石,回到宁承轻身旁。
白狼孤傲绝顶,一上一下无人抵挡,站在高处冲天嗥叫,听了不禁令人胆寒。
金角见它叼来大鸟,心中不服也要下去,被萧尽一把抱住道:你不要逞能,下面可有人等着吃你的肉呢!金角嗷嗷呜呜,甚是不服,可萧尽不许它去,也只得听话服从。
宁承轻见银角叼来的是只雉鸡,颇为肥硕,提了去给段云山道:这下不愁吃的了,有火没有,生火也不怕,可烤来吃。
温南楼身上有火折,给了他们,段云山便在水源处宰杀剥洗,赏了银角一条鸡腿,它却不吃,转身又再钻进林子里自己觅食去了。
萧尽将鸡腿给了金角,摸摸它头道:这是你好兄弟抓的,乖乖吃,可别闹别扭啦。
金角仍想去林子里找银角疯闹,可看着鸡腿也嘴馋,心急慌忙地吃了。
段云山架了火,将肥鸡穿在树枝上烤了,不一会儿便有香气往山下飘去。山下众人闻见,均觉肚饿难忍,也有人想效仿萧尽拿石子打猎,可银角在林子里跑来跑去,一通惊扰,将胆小的鸟兽吓得跑了个无影无踪,一时竟无猎可打,只能眼巴巴看着山上炊烟袅袅,肉香四溢。
段云山将烤熟的野鸡撕开,剩下一个鸡腿先给温南楼。温南楼知道他好意,不便拒绝,段云山再依次分给萧尽和宁承轻,连柳廷也留了一份。
萧尽将自己那片烤鸡肉撕了一大半给他道:段大哥,这半给你,我倒不饿。
段云山体念他身上又伤又病,一日一夜未尽粒米,怎肯吃他递来的肉。萧尽却道:我自练了玉清心经,果真并不怎么觉得肚饿干渴,再说有银角在,也不愁没吃的。
段云山朝宁承轻望了一眼,宁承轻道:你吃吧,他要饿了不会与你客气。段云山这才接了。几人吃过鸡肉,喝了水,各自休息。段云山要替萧尽守山头,萧尽虽觉疲倦,但不敢睡去,只坐在一旁运功打坐。宁承轻有二人守护,毫不担心,合衣在背风的山石下睡了。
萧尽见他躺倒,悄悄将柳廷那件衣衫盖在他身上。段云山见他对师弟如此关怀,心中甚感安慰。余下几个时辰,暂无人再敢来犯,等到天色微亮,程柏渊又在喊阵,要宁承轻放了柳廷束手就缚。
宁承轻被他喊声吵醒,站起身走到石边。此时朝阳初升,林间雀鸟鸣噪,淡淡阳光迎面照在他身上,晨风自背后吹来,衬得他长身玉立,俊美潇洒,衣袂飘飘如神子降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