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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宁承轻笑道:不敢当也当了这么多年了,关先生不必客气,如今我爹已经死得灰也不剩,当今世上神医就只你一人。我看这北字也改了吧,叫天下第一神医妙手,岂不是再好不过。
  第十九章 语笑晏晏少年狂
  萧尽和程柏渊斗得正酣,耳听宁承轻如此毫不掩饰冷嘲热讽,心想他性格这样乖张,到处与人结怨,自己又不会武功,无人护着岂不是一天要死几百次。可宁承轻每回与人斗嘴都是笑语晏晏,并无丝毫畏惧,萧尽也不知道他何来的自信。
  关如是听了这番话果然面色不虞,他成名已久,医术高明,武功更是内家正宗,拳法轻灵飘逸,江湖中难逢敌手,对宁承轻客套几句原本是自谦,没想到却被这不及弱冠之年的小子嘲讽一番。
  关如是冷冷道:宁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北医名号也不是在下自称得来,倒是令尊明明世代行医,为何到头来却得了个擅用毒药机巧的名头?
  宁承轻听了却不生气,仍笑着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必是他倒行逆施,觉得救人不如杀人痛快,救一人煞费苦心,救活了未必能得什么好处。杀人就不同了,宁家有了水月白芙,想杀谁便杀谁,岂不便宜爽快。你们都知道水月白芙的妙处,观之无色,嗅之无味,中毒者难知死因,有这样的好处,我爹哪有心思再去钻研什么医术。得了它,便如得了生死令,自己就是阎王鬼差,要谁三更死,活不过五更。关先生,你说是不是?
  关如是万没想到他提起亡父非但丝毫没有悲恸敬意,还当着众人之面直言其父倒行逆施,等再听到水月白芙四字,心中更是一凛。宁承轻虽言语刻薄,但所言却是实情,江湖上但凡有些私心邪念,谁不想要这杀人无形的毒药。
  关如是沉声道:在下也听说过水月白芙,令尊有生之年竟能调制出如此逆天夺命的毒药,可谓奇才,可将天生才智用在害人的邪路上又实在可惜,望宁公子不要步令尊后尘,应当及时回首,将程大侠两位侄儿的解药交出。
  宁承轻笑道:程老先生和两位世兄同时中毒,怎么他生龙活虎能攀上绝壁找我要解药,两位世兄却病了两年不见好转?关先生北医之名享誉天下,医术见识非我后辈能及,还是请关先生医治吧。
  程柏渊毕竟经验老道,当时见了红雾闭气绝息中毒不深,加之内力深厚,关如是又自制解药调理,不到几月便好了,可怪就怪在这解药用在程允来、程允仲兄弟身上却丝毫不见效果,二人反反复复痛不欲生,到了近月已有濒死之兆。程柏渊只觉对不起兄弟,累及子侄丧命,两年来纠集人手四处寻找宁承轻下落,虽也被荆州三杰误引北上,但终究当日曾与宁承轻相遇过,找了几月仍旧南下,偶见河中飘来霉烂的粮食等物,寻迹而至终于找到宁家废宅后山下。他执意上山寻找,这份执着倒也令人钦佩。
  关如是自负医术了得,却解不了程氏兄弟的毒,也一心想知道与自己齐名的宁闻之其子究竟何等样人。一行人费劲千辛万苦,得偿所愿,程柏渊更是急不可耐,若非萧尽挡着,早已扑向宁承轻逼他交出解药了。
  关如是见宁承轻一双手始终拢在袖子里,说话时底气十足,被数人围在中间也不见胆怯,心想须得防他手中弄鬼。身旁有人与他一般念头,伸手取了两支飞镖向宁承轻双手手臂掷去。
  宁承轻站在树下,众人都瞧出他不会武功,这两镖暗器手法平常,但料他躲不过必要中招。这时打横冒出个人影,段云山跨步推掌,掌风呼啸一把将那两枚飞镖扫在地上。放镖之人正要追击,段云山后招已至,挥拳打他面门。那人闪身躲避,段云山收拳顿地飞起一脚斜斜踢在他头上,直踢得那人噔噔噔后退三步,脚下一滑要往悬崖摔落。
  他一声惊叫,关如是飞身而至,提住胸前衣襟将人救起放在地上。
  段云山这接镖、出拳、飞踢三招虽都平平无奇,可兔起鹘落,着实利落干净毫不犹豫,不是关如是眼疾手快那人早已摔下悬崖粉身碎骨。
  程柏渊跃开一步忽然停手,萧尽与他本无仇怨,见他如此也不追击。程柏渊仗刀而立,对段云山怒目而视道:冲云拳段云山十年前也是江湖上颇有威名的侠义之士,你虽与宁家有渊源,但事到如今仍然是非不分为虎作伥,甘当这小贼的走狗,今日须除恶务尽。
  段云山道:宁宗主是我师父,在下武艺全由宗主一手传授,授业之恩不敢忘怀。如今宗主已逝,少主既是我师弟也是我主人,护他周全理所应当。程老先生与诸位非要动手,先过了我这一关。
  关如是道:咱们此来只为寻求解药,救了两位贤侄的性命是功德一件。当年之事宁公子尚且年幼,江湖恩怨与你并无多大关系,若能趁此良机化解恩怨,冰释前嫌,岂非更好。
  宁承轻笑道:先生宅心仁厚,以恕道待人,不愧医圣之名。可惜我却心胸狭窄、睚眦必报,那年我六岁,逃出家时回头看见大火烧得满天火红,从那时起我便不信世上还有仁义宽厚。关先生或许是真心劝我,我却只当虚情假意骗我上当罢了。想要解药也容易,我这就给你。说着双手自袖中伸出,捧着一个木盒。
  关如是怕他使诈,略一犹豫,宁承轻已笑着道:师兄,关先生怕我下毒害他,你拿去给他吧。段云山答应了,拿木盒过去。关如是与宁承轻父辈齐名,被一个后辈小子嘲笑不敢接他递来的盒子,顿时面上无光,沉着脸将木盒收下。
  这回他不再犹疑,伸手要揭盖子,程柏渊拦道:小心,这小子奸猾得很。
  关如是道:宁公子要施毒,咱们防不胜防,今日程老先生力邀这些好友能人相助,也不必怕他。
  程柏渊想了想,眼前三人,一个是不会武功的毛头小子,一个虽成名已久但双拳难敌四手也非不可战胜,倒是剩下那个有些古怪。他两年前与萧尽交手,只觉这小子身手虽还不错,但内力虚浮绝非高手,刀法还算精湛,和自己相比仍是差了许多,谁知今日再见不但内力精纯,刀法中的变化也教自己摸不清路数,姓宁的小贼固然要防,这小子也不可小觑。
  关如是打开木盒,暗自小心,以防不测,却见木盒中另有内盒,分开八个,每个格子里均存着些药粉,只是颜色气味各不相同。关如是浸淫医道多年,潜心药理,于药粉药末自然熟之又熟,瞧了一眼,几味药果真与程氏兄弟毒伤有益,其中两味更是世所罕见,十分稀有,让他自己去寻,十年未必能找齐。可毒是宁承轻下的,自然比寻常毒药多几分古怪,否则以关如是的能耐不至于两年未曾治愈。他先将木盒收在怀里,对宁承轻道:多谢公子赐药,不过还想请教程老先生两位贤侄所中的毒叫什么名字?
  宁承轻道:这毒叫桑恨朱泪,中毒者终日流泪,直至泪堂干涸流出鲜血。程老先生性情刚毅,中了这毒也不要紧,倒是两位世兄不知有什么伤春悲秋的心事?
  程柏渊听他又调侃两个子侄,不由将手中长刀握紧。
  关如是道:宁公子用毒鬼神莫测,深得令尊真传,在下细细诊治两位贤侄,只觉毒性有千般变化,令人捉摸不透宁承轻道:捉摸不透便慢慢捉摸,我已将解药所用药材都给了你,堂堂北医总不见得还要我这后生小辈手把手教你如何调配吧。
  关如是一时语塞,不愿再低声下气向他讨教,心想回去细细揣摩配制药丸也非难事,当下点头道:此事已了,程老先生看在我的面上,请二位了却旧怨。
  萧尽心想姓程的老头找上门来是为了两家十多年前的世仇恩怨,哪是三言两语就能了却的。果然关如是还有后话道:余下一件,是想请宁公子交出令尊留下的水月白芙,由在下当着天下武林群豪的面销毁,以绝后患。
  宁承轻微笑道:关先生心系众生实在难得,只是晚辈不解这当着天下武林群豪的面是什么意思?又如何做到?关如是道:宁公子现在将水月白芙交出来自然很好,但说出去总是不大令人信服,因此我与程老先生商议后,想请宁公子屈驾上一趟仙城山,铁背金龙郭崇举郭老前辈乃当今武林泰斗,刚正侠烈,江湖中人无不敬服。咱们来时与郭老前辈说定,由他广发英雄帖,邀天下英雄齐聚仙城山,到时宁公子便可当着武林群豪的面将水月白芙销毁,我与程老先生皆可作保,从此之后宁家昔日过错一笔勾销,再有人与宁公子为难,便是与天下武林为敌,我辈必当出手相助。宁承轻问道:那你是请我去?还是抓我去?
  关如是道:自然是相请。宁承轻问:如何请?关如是道:宁公子奇巧机敏,在下自愧不如,因此为求安心需将宁公子手脚和身上几处不大重要的穴道点住,一路上饮食起居自然有人悉心服侍,公子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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