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正低头随意摆弄纸杯时,忽然感觉连接的线有所晃动,江稚鱼顺着线望去,最后撞进了白清宵那双有些忐忑的狐狸眼里,浓密的睫毛低垂,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干嘛,想用美人计啊 ,”江稚鱼无语,“再怎么样我都和你是竞争对手,行不通哈婉拒了。”
  却见这人不做回答,反倒拿起纸杯抵在嘴前,似乎是说了什么,但声音太低江稚鱼没听清。
  “什么?”江稚鱼下意识追问。
  白清宵很执着地拿着纸杯,像放下好好说话就有人拿枪崩了他似的。
  江稚鱼无语更甚,妥协地拿起纸杯放在了耳边,“有话就说——”少装模作样的。
  “对不起。”
  模糊的声音在纸杯里打转,江稚鱼的话哽在了喉咙里,有些不可思议地扭过头去,干巴巴道:“什么?”
  白清宵撩起眼皮,琥珀色的眼瞳透着歉疚,闷闷的声音越过连接的丝线又一次钻进了江稚鱼耳朵里:“对不起,我刚刚不应该那么冲你喊的。”
  这下江稚鱼不会了。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白清宵应该趁机就此远离自己并且在他背后到处贬低自己才是,何况他俩还是竞争对手。
  为什么要向他道歉?
  以前那些人才不管对不对的,反正把错推到他身上就好,完了再说他一句大少爷脾气惹不起。
  江稚鱼一时大脑宕机了,以往的处理经验不管用,最后自己回答了什么自己也记不清,独独却记得好像白清宵吐了口气然后冲自己笑了笑。
  ……笑起来还挺好看。
  反正比吼他的时候好看。
  当思绪回笼,意识归来时,小满已经在摇着他的手仰脸笑着说:“小鱼哥哥以后还会来教我画画吗?我不会再乱扔画笔了。”
  “你和白哥哥也不要吵架了。”
  江稚鱼刚张口要答应以后会再来,就被小满下一句话卡住了,含含糊糊地说:“嗯,嗯,好的。”
  小满不知道小鱼哥哥“好的”了什么,只傻乎乎地笑,牵着福利院老师的手消失在了夕阳中。其余志愿者签完退也稀稀拉拉走了,独留三人还在门口杵着当门神。
  夕阳低垂,江稚鱼还沉浸在白清宵如魔音绕耳的“对不起”中,眉心紧蹙,微醺的天际晕染出一片金红,霞光暧昧地亲吻上江稚鱼的侧脸鼻尖,在颈间锁骨流转打转,没入隐秘的衣襟里。
  金乌将坠,暮云合璧,江稚鱼身上像披了一层轻纱,安静地立在原地,沉默的光点敲打着白清宵的心尖。
  但是他现在不敢再开口对江稚鱼说话。
  “咳咳,”贺知春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主动打破了僵持,“我刚刚买了电影票,听我同学说还挺好看的,要不稚鱼你和我一起……”
  闻言,江稚鱼才回过神,牵起一个浅淡的微笑道:“好呀,是我和你——”
  “和白清宵……”贺知春尴尬地补完了自己的话。
  江稚鱼:“……”啧。
  江稚鱼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插起兜跟着贺知春往前走,步子踏在水泥地上发出细小的沙沙声。
  白清宵低垂着脑袋留在原地,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只好僵硬地站着,整个人近乎要隐没在阴影里,散发着懊悔的气息。
  怎么能有人这么不会抓住机会——
  “喂,”倏地,前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不自然。
  白清宵猛地抬起头,却见江稚鱼又返还了回来,逆光铺洒在他的背后,飘起的发丝泛着金光,近乎半透明。那双深邃的黑眸定定地看着自己,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似是有些别扭,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来。
  “还不走是要我亲自来请你吗?”
  【作者有话说】
  别扭的赌约[竖耳兔头]
  第4章
  贺知春很苦恼。
  他不明白自己的一片好心为什么到最后砸了自己的脚。
  偌大的影厅内,光线昏暗,本应该是睡觉的好机会,再不济也能好好地发会儿呆。
  可现在是闹哪样。
  左边一个手臂仿佛黏在胸前抱着不放,满脸自我怀疑的江稚鱼,右边一个脸上挂着极其可疑的不好意思的白清宵。
  贺知春突然觉得很窒息,“哎我说。”
  “我发现我还是比较喜欢坐最边边,在中间好像有点挤,”贺知春憋出了个毫无说服力的借口,“要不,清宵我跟你换换吧!”
  还沉浸于江稚鱼主动邀请这个事实里无法自拔的白清宵,闻言愣了愣,“嗯?”
  贺知春恨不得白他一眼,转过脸去对他挤眉弄眼,上下扫视。
  蠢货,给你创造机会看不懂啊!
  白清宵眼眸微颤,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可以可以,你别闷着了,我跟你换。”
  贺知春满意地点点头,悄悄比了个大拇哥。
  孺子可教也!
  江稚鱼撑着脑袋有气无力地低声蛐蛐:“真聪明啊,既献了殷勤,又隔绝了我和贺知春聊天的机会。”
  心机boy。江稚鱼在心底“切”了一声。
  白清宵抱着爆米花还没坐下,就听到了江稚鱼的自言自语,怔了怔,又装作没听到似的坐下了。
  江稚鱼支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屏幕,若明若暗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突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由得偏头瞥了瞥。
  不看还好,这一看又给他噎住了。
  白清宵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睁着双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自己,抱着筒爆米花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江稚鱼:……欲语还休的对象错了吧。
  “你又干嘛,”江稚鱼瞅了瞅放到自己手边的爆米花,“我不是贺知春。”对我献殷勤没用。
  白清宵说了声我知道,又回过身看着大屏幕,就在江稚鱼以为这货终于要消停的时候,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望自己嘴里塞了一颗爆米花。
  江稚鱼:“?”
  不是这人真的有病吧。
  江稚鱼嚼嚼嚼把那颗爆米花吃了进去,含糊不清地指责:“手洗了没就往我嘴里塞。”
  “嗯?”白清宵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没想到江稚鱼在意的点却是他洗没洗手,不由失笑,“洗了。”
  小少爷半信半疑地扫他几眼,半晌才慢悠悠收回了视线,自己捡爆米花吃。
  拿了几次后江稚鱼忍无可忍,一把摁住了偷偷摸摸伸向爆米花的手。
  “你跟我对着干是不是,”江稚鱼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瞪向身边一脸心虚的男人,“我拿你就拿,你拿就算了老碰我手干什么?”
  白清宵咯噔一下,刚要开口解释就被江稚鱼抢先了。
  “再搞小动作就把你手给断了!”
  说着,为了威吓似的,狠狠抓了一把摁在手下的手腕,恶狠狠地松开了手把爆米花抱进怀里。
  也不管这筒爆米花是谁买的。
  白清宵手停在半空,好半天才迟缓地收回去,拿纸巾仔仔细细把爆米花渣抹去。
  然后飞快瞟了江稚鱼一眼。
  见小少爷专心看电影应该无暇顾及自己,才做贼似的把手腕凑到了鼻子前。
  柑橘香,比今下午淡了很多。
  还混着爆米花的奶油味。
  白清宵脑中又浮现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如果能离他更近一点,柑橘味会不会更浓?
  会比今天在他身侧时更浓吗。
  白清宵垂下了眼,长长的睫毛将眼底的汹涌一并掩住,仿佛从来波平浪静。
  ……感觉自己好变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清宵正“好喜欢”和“好变态”左右脑互搏呢,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举动被一旁的好兄弟全然收入眼中。
  贺知春:……噫。
  这里有变态。
  他心累地收回目光,望着眼前的大屏幕发呆,剧情讲了什么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百思不得其解自己那个正直开朗的阳光男大发小哪去了。
  这个偷闻暗恋对象留下的气味的变态又是谁?
  白清宵其实没有跟他提起过江稚鱼,更别说是怎么认识怎么喜欢上的,他作为白清宵开裆裤时期的好兄弟,居然对这一系列心路历程惊一无所知。
  只是某一天,大概是在新大一入学的当天。
  贺知春到现在还记得那天白清宵风风火火闯进自己寝室的样子。
  -
  “贺知春,贺知春!”
  “干啥你……我靠,”贺知春摘下耳机刚偏过身就被冲过来的白清宵一把摁住了,睁大眼睛无措地望着满头汗却异常兴奋的好兄弟,“你失心疯啦?”
  白清宵不理会,琥珀色的眼瞳闪着异样的光,喉咙一阵发涩,舔了舔嘴唇问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我喜欢的人吗。”
  贺知春:“?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了。”
  说完上下扫视了一番,这人身上的志愿者马甲还没脱呢,“你不是去做迎新志愿了吗,怎么扯到你喜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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