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难忘 第3节
“噢对了,还有一件小事。”
patti把手中的杂志放到舒枕山桌上,“之前《环球财富》采访您的那一期出刊了。您要看看吗?”
舒枕山随意扫了一眼封面,目光罕见的有些恍惚。
身体先他的视觉一步做出本能反应,麻痹感从脊柱蔓延到四肢,心脏猛地跳快,像音乐节上震响地面、敲髓连筋的沉重鼓点。
patti心思已飞到下班后的甄嬛传赏析环节去了,所以没注意到老板的异样。
舒总从来不把这些和工作无关的小赞誉放在心上,他也绝不会自恋到去回味自己的采访,patti便很自然地又拿走了这本杂志,体贴地说:“如果您不需要的话,我就先帮您收到……”
“放我这吧。”舒枕山出声,嗓音有点哑。
patti眨眨眼:“嗯?”
舒枕山面不改色:“杂志放下。”
“好的。”patti从善如流地照做,心中很疑惑,但她不会问。
“没什么别的事就回家吧。”舒枕山收回目光,语气称得上温和,“辛苦了。”
patti赶紧说不辛苦不辛苦,迅速地关上门溜了。
办公室陷入沉寂,偌大的房间里,阳光下只有飞尘在缓慢飘荡。男人沉默着,英俊的侧脸轮廓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杂志封面是他的照片,旁边有他的名字“舒枕山”,而另外一侧,写着其他受访者的名字和小标题。
只是因为“冉”这个姓氏相对稀有,所以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另外一个人的。
冉步月:重塑世界。
翻开目录,“舒枕山”的名字在首栏,再往下数三个栏目,印着“冉步月”。
两个名字之间的距离大约是18.6厘米。
这是六年来,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
因为交上来的方案都做得太烂,舒枕山不想再多看一眼,现在又恰好有些闲暇时间,所以他开始阅读平时根本不屑于读的《环球财富》正文内容。
文章讲述了冉步月的职业生涯和设计理念,旁边是杂志给冉步月拍的采访照片。
图片中的青年坐在阳光下,长发随意披至肩头,没有看镜头,而是看着窗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世界都与他无关。
冉步月背后的墙面上,挂着他任职公司的logo。
显然这张照片的构图有很大问题,洋人公司的logo太大,比例过重,很刺眼。
而且只需一眼,舒枕山就发现他瘦了。
看来鬼佬公司的伙食挺差劲的。
消瘦的两片锁骨顶起衣领边缘,像一双薄薄的、展开的翅膀。
舒枕山知道,摸上去肯定很硌手。
因为他摸过很多遍。
他能完全把冉步月整个人抱进怀里,像大虾米抱着小虾米。手搭在他腰间,解开衣扣,从小腹开始往上摸,摸到锁骨和喉结为止。
舒枕山声称此举与情欲无关,只是在定期检查冉步月有没有乖乖吃完饭。
最开始浑身都摸不到几两肉的人,慢慢被他养好了不少,体重达到健康的标准。
舒枕山到后来都不用上手,也不用体重秤,看冉步月几秒钟就能判断出他胖了还是瘦了,进而判断出他近期的心情和压力水平。
神奇的是,即使隔着照片,这项技能居然也没有消失。
不过现在,不管冉步月是高矮胖瘦,不管大洋彼岸的公司餐厅售卖草莓小笼包还是菠萝水饺,都和舒枕山没有半毛钱关系。
只是关于一位中国设计师的文章而已,舒枕山逐字看下去,情绪平稳,心如止水。
笃笃,有人敲门。
patti在外面问要不要让造型师过来,晚宴前的时间不多了。
“……”
舒枕山怔忪回神,眼前赫然是被揉皱得面目全非的杂志页角,不知道谁干的。
直到patti又问了一次,舒枕山才把杂志收进抽屉,云淡风轻地提声道:“我去造型室。”
造型师早已在造型室等着了,身旁立着一个大的化妆箱,后面挂了几套考究的男士礼服。
“舒先生,挑件您喜欢的吧。”造型师很热情。
舒枕山顿时头大,心里把郝乐骂了第一百零一遍。
郝乐从小就是最爱闹腾的,二十七了还是玩心不改,说什么27是他的幸运数字,所以27岁生日要大办特办。
他给每位宾客发了一张烫金的邀请函,用花体英文写着时间地点,还有严格的dress code,要求宾客仿照《了不起的盖茨比》里1920年代的穿衣风格,主打一个复古、奢华、纸醉金迷。邀请函甚至很大牌地警告,不符合要求的宾客会被禁止入场。
刚拿到邀请函的时候,舒枕山被浮夸得说不出话,但一想到是郝乐,就什么都合理了。
不到一秒钟,舒枕山就挑中了所有礼服中最经典的那套塔士多。
非常低调的选择。造型师颇有些遗憾,劝说舒总试试别的,比如旁边那套高规格的燕尾服。
“燕尾服只有您这种身高和身材穿着才好看,也不用担心用力过猛,您压得住。”
在任何造型师眼里,舒枕山都是个完美的衣架子,五官深邃英俊,气质温沉,却又隐匿着难以言说的危险气势。不用担心他撑不起衣服,只有衣服被他驾驭的份。
以前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就常有模特公司找上门来。当时郝乐不止一次地打趣说:“阿枕,你转行做男模算了,没准能挺进好莱坞。”
舒枕山想到刚刚在杂志上看到的照片,心说,能去做模特的其实另有其人。
穿戴整齐站在落地镜前,造型师打量几秒,满意道:“挺好的。给您配个口袋巾吧。”
舒枕山拉开储藏阁,叠好的口袋巾塞满了整整一抽屉,什么面料和花色都有。
塔式多礼服一般配白色口袋巾,造型师扫一眼就分辨出其中最好的面料和品牌,询问道:“舒总,选这条?”
舒枕山从来不在衣着方面多费心思,造型师搭什么他穿什么,今天却反常地否定了造型师的选择。
他沉默片刻,指向另一个方向:“那条吧。”
造型师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储藏阁正中央放着一条展开的口袋巾,白色,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甚至不是丝绸,而是亚麻质地。
造型师立刻阻止道:“这条不适合今晚的场合……”
言下之意是嫌它太廉价,戴出去掉价。
这玩意儿挂在厨房立刻就能当抹布,如果出现在舒枕山胸口就太荒谬了。
但很快,造型师悔不当初地闭上嘴。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既然它如此普通,却被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像博物馆里的镇馆之宝被珍视着,只能说明一件事——
它很特殊,也很重要。
舒枕山已经走了过去,把它取下来折好,放进自己左胸口袋里。
折得不是很规整,像两只扁扁的兔耳朵。
造型师的声音莫名其妙地变轻了,像是怕惊扰了它:“舒总,我再帮您整理一下。”
舒枕山说了句“不用”,转身就走,没让造型师碰。
第3章 久别重逢
飞机降落鹏城国际机场,距离郝乐的生日晚宴只剩下三小时。
从下飞机,冉步月就跟打仗似的,去临时酒店放行李、洗澡梳头、穿衣打扮,提着给郝少爷的礼物,马不停蹄地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宴会地点。
出租车上,田小喆可算喘了口气:“妈呀累死了,希望不会迟到。”
冉步月闭眼靠在后座上,眉心疲倦,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老大,你还好吗?”田小喆担心道,“如果太累了的话,咱干脆不去了?就说从机场回来堵路上了。”
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冉步月睡得很不踏实,餐食也没吃两口,晕机几次,都吐不出什么东西。
田小喆对此束手无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人包圆了两人份的头等舱飞机餐,践行了光盘行动。
冉步月问:“空姐问你要不要点餐,你点不点?”
田小喆没懂这和去不去宴会有什么关系,还是老实地回答:“点啊,当然点。我能吃为什么不吃?”
“是啊。所以我会去。”
田小喆竖起大拇指:“老大,你是这个。”
临近生日宴会场,田小喆逐渐发现他们是车流里唯一的出租车,前后左右都被豪车簇拥着。
田小喆没胆气地缩了缩脖子:“我们是不是应该租一辆玛莎拉蒂来的啊……”
冉步月眼睛都没睁:“我们应该骑共享单车来。”
片刻后到达目的地,田小喆拜拜闪人,助理秘书们一律没资格进会场,便自己找地儿消磨时光去了。
冉步月神情自若地走下出租车,向侍者出示邀请函,穿过古典油画般的花园,走入精致得如城堡的建筑物,奢华馥郁的气息扑面而来。
繁复的水晶吊灯从富丽堂皇的天穹垂落,旋转大理石楼梯如花瓣绽开,女士们摇曳的镶钻裙摆与先生们锃亮的皮鞋尖相辉映,珠宝与头饰流光溢彩。大厅仿佛化成了一池春水,池中衣香鬓影,波光粼粼,芬芳荡漾。
冉步月看着宾客们隆重华丽的衣着,再低头看看自己,突然意识到什么,翻出邀请卡背面,果不其然看到了被自己忽略的着装要求。
他只穿了件白色丝绸衬衣,配一枚黑蛇胸针,简直是《买不起的盖茨比》。
得,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开始钓冤大头呢,估计就要被赶出去了。
就在冉步月正兀自遗憾的时候,一阵浓郁的男士香水味扑鼻而来,伴随着惊喜的声音:“冉老师,你到啦!”
映入眼帘的便是郝乐那张乐得像朵花儿似的脸,像年画娃娃长大了之后的样子,特喜庆,和他身上那套高定很不相称。
冉步月被呛得差点咳嗽,挂上礼貌的笑容,把礼物递给他:“郝总,生日快乐。”
“哎呦多谢!郝什么总,叫我乐乐就行。”
郝乐大大方方地接过礼物,压根没在冉步月衣着上挑刺,自来熟地搭上他的肩膀,“冉老师,你第一次来,不怎么熟悉,我带你随便转转吧!”
晚宴前的鸡尾酒会是最佳的社交时机,宾客们三五成群,自由攀谈,侍者们端着小食与酒水穿梭其中,客人们可以随意取用。
郝乐将冉步月介绍给几位制造业的高管,不着痕迹地把冉步月夸了一通,没过几分钟就花蝴蝶似的回去门口迎宾了,他毕竟是今晚的主角,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