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嘉面无表情看着对面两个人。
宁思涵从苏嘉的态度中，隐隐预料到和自己的自以为是有所偏差，她生怕周志知道后对自己更不利，不敢去质问。
苏嘉却无所顾忌，一通电话把周志叫来了，所以才渐渐演变成现在这个场面。
其实这事挺容易解决。
但苏嘉不接受私了，如果宁思涵不道歉，那今天苏嘉不会放她出这个门，反正监控明明白白拍到了她平白无故推人，又致使自己受伤。
但听着对面就谁对谁错这事吵了半天，却依然没有个结果来，苏嘉有些烦躁。
她看不了时间，也不知道游世星考完没有。本来约好了晚上要一起去吃饭，这下也不知道几点才能结束。
面上覆下一道影子，苏嘉冷着脸抬头。
和她不带情绪的眼神对视上，周志讪讪:“不好意思啊学妹，我代思涵向你道个歉，她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苏嘉抱臂:“那你呢？”
周志想到什么，面色一变。
“你不应该也给我道个歉？”
她冷脸的样子很唬人，眼珠一动不动盯着人，仿佛能看破一切。
周志脸上有些挂不住，碍于警察的威严，只好低声下气:“确实是学长对不住你。”
苏嘉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余光无意间瞥见门口的人影，后半截儿话突然卡住了。
她一愣，眼里泛冷的情绪开始软化：“你怎么来了。”
游世星呼吸粗重，额前的发梢在大冷天居然湿了大半，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他目光没看苏嘉，只是上下打量着她，问：“受伤了吗？”
苏嘉下意识往后掩了掩胳膊，脱口道:“没有。”
他神情狼狈，也不知道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苏嘉抿了抿唇:“你考完了？”
游世星言简意赅:“提前交卷了。”
他忽然问:“你手机呢？”
苏嘉这才反应过来，游世星肯定给她打了好多电话。她慌忙找出来手机，结果怎么摁都毫无反应。
苏嘉：“……没电了。”
他点头，撇头看了眼傻愣在原地的周志，又问:“警察怎么说？”
苏嘉想说的话第三次被卡在嗓子里，这时她才察觉到，游世星虽然表面上和平常时候无差，但浑身却散发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她诚实道:“让私了。”
游世星掏出手机，解锁点了几下，苏嘉就站在他身边，一眼就能看见他在干什么。
她连忙制止他要给警局朋友发消息的手，语气快速道:“已经道过歉了。”
游世星动作一顿，偏头看她:“不想让他们在警局待几天？”
“已经道过歉了。”苏嘉还是那句话。顿了顿，她又小声补了句:“很晚了，我们走吧。”
苏嘉自己怎么跟他们耗都无所谓，但游世星一来，她就没了再纠缠的想法。
此刻已经深夜了，再闹下去，真不知道几点了。何况游世星好不容易考完，本该正是放松的时候，苏嘉不想让他因为自己的事情而闹心。
游世星收起手机，“好。”
眼看游世星从来到走，视线都只围绕着苏嘉一人，完全无视了自己，周志终于忍不住堵上来。
游世星垂着的手滑下去，扣住苏嘉的手腕。面无表情看着周志:“还想送送？不麻烦你。”
他一口一个麻烦，但字里行间却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反倒是透着股冰冷。
周志硬生生被震慑在原地，不敢动弹。
游世星轻嗤一声，拉着苏嘉离开了。
-
出了门，游世星走得很快，像是警局里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苏嘉看了眼他抿成一条线的唇角，沉默地跟上他的步伐。
不知过了多久，游世星渐渐放慢脚步，最后到了一个路口停下来。
苏嘉四处环视，不明所以:“我们不回学校吗？”
他冲路边的一家超市抬抬下巴:“先帮你处理伤口。”
苏嘉闭上嘴巴，想起自己那个无意义的遮挡动作。
原来他看见了。
难得有家到了现在还没打烊的超市，游世星叮嘱苏嘉:“在这等我，我去买酒精和棉签。”
苏嘉:“好。”
他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别乱动。”
苏嘉耐心地重复:“我不动。”
他买东西的速度很快，苏嘉感觉还没五分钟，再抬头他就回来了。
游世星带着她来到一块石阶，三两下脱了外套，垫在冰冷的大理石上面，示意她坐下。
苏嘉破天荒地没有拒绝，顺从地坐在了带着他体温的外套上。
他三两下撕开棉签的包装，抽了几支出来，分别沾了点酒精，然后半蹲在苏嘉面前，倾身靠近。
袖口被划破的外衣半敞着耷拉下来，苏嘉既没有伸手去挡，也没有配合他敞得更开，只是乖乖地任由他动作。
游世星小心翼翼地掀开那一处布料，看见里面的情形时，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苏嘉皮肤光滑白皙，此刻鲜明的红痕遍布在上面，乍一看有些触目惊心。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那块，苏嘉余光扫见他喉结滚了滚，她被他的目光看得无所适从，肩膀微微瑟缩了下。
游世星却以为暴露在冷空气里的时间长了她感到冷，快速反应了过来。棉签落下之前，他打了句预防针：“等会儿可能会有点凉。”
但苏嘉却并没有感到冷，取而代之的是他喷洒下来的呼吸，扑簌灼热，以至于苏嘉的呼吸一瞬间就变又轻又缓慢。
四处无人的路口，夜色深沉而寂静，气氛安静到了有些诡异的地步，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个人。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没来由地想起他先前犹如惊弓之鸟一样，来来回回叮嘱她不要乱走。
苏嘉突然想起自己在警局里无疾而终的问题，“你怎么……找到我的。”
游世星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轻描淡写:“考前无意间听到了消息。”
游世星进考试之前，突然听到隔壁考场几个女生的讨论。
一个女生压低声音:“实验楼前好像发生了争执。”
“我也看见了，”另一个语气迟疑，“好像有两个女生在吵架？看样子还挺激烈的，其中一个还受伤了。”
游世星垂着的眸光动了一下，他刚想转身仔细问问，隔壁的监考老师就拍了拍门，几个围聚的女生瞬间一哄而散。
徒留游世星愣在原地。
他说不上来那一刻的心情，但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给苏嘉打过去了电话。
如果说先前还只是胡思乱想的话，那这则无人接通的电话，直接让游世星的心情发酵到极限。
他背脊绷紧了一瞬，抿着唇角锲而不舍地拨打。
直到监考老师来到，他不得不上交手机。
考试过程中游世星也始终心神不宁，提心吊胆，生怕苏嘉出事。
幸好这几天的复习立竿见影，用最快的速度答完交卷，遥无止境地找了半天。
最后找到了当地的警局。
“……”
他表情越是云淡风轻，苏嘉心里越是堵的慌。毕竟无论理由是什么，她没有联系甚至通知他，都是板上钉钉表面上的结果。
她用手挠了挠脸，努力组织着措辞：“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没联系你。”
苏嘉其实本质上还是喜欢独当一面，虽然一方面的原因是不想让他分心，但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能够解决。
听到这话，游世星牙根忍不住紧了紧，喃喃重复：“不是什么大事。”
他唇角弯起一抹微乎其微的弧度，与其说笑，不如说是自嘲。
短短几个字，把游世星这身心交瘁的几个小时都变成了笑话。
也衬得他的狼狈格外没出息。
“苏嘉，如果我没有找过来，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告诉我了？”
他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反而吐字平和，声音很轻，尾音几乎快要融化在风里。
苏嘉心脏倏地一麻，就像，密密麻麻的酸软渗入四肢百骸。
她强行咽下那阵前所未有的感受，否认：“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游世星目光从她伤口移到她脸上，直直地对向她的眼睛：“上次你无缘无故远离我，你有过想告诉我原因的想法吗？”
苏嘉呼吸一滞。
以他那个敏锐的洞察力，她当然知道游世星察觉到了，但再见面时，他态度太自然，自然苏嘉以为他不在乎了。
“苏嘉，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游世星自嘲地扯了扯唇，“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我也会没安全感，我也会因为你的各种反应而产生不安。”
“找不到你会担心，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因为什么变冷淡时会胡思乱想。苏嘉，我们在谈恋爱。”
“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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