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豆豆眨了几下眼睛,“舅舅、舅舅搬去哪里住?”
  章蔚筝拉长语调,慢悠悠地说:“搬去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
  豆豆嘴一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咧开嘴声嘶力竭干嚎起来,哭嚎声震得整栋楼都听见了。
  章洄把购物袋放在地上,徐铁和徐嘉宝忙不迭站起身,过来和章洄寒暄。
  蒋梅笑说:“小洄啊,留下吃顿饭吧,我现在来做,快得很。”
  “不用客气了阿姨,我要走了,林濯月还在等我。”章洄说完,不等几人回答,连忙就往外走,楼道里传来豆豆撼天震地的哭声。
  “舅舅哇,舅舅不要走——”豆豆哭得喘不过气,一股脑撞向章洄,死死抱住他的膝盖。
  章洄纳闷道:“你又哭什么?棒棒糖掉了?”
  豆豆哭得一抽一抽,小脸蛋涨得通红,“我不要、不要舅舅走。”
  蒋梅爽朗笑道:“是啊章洄,你就留下吃顿饭吧。”
  章洄蹲到地上,掐了一下豆豆的脸,“你小舅舅还在等我去接,待会儿天黑了,外面都是大灰狼,我得去救他。”
  豆豆身体抖了一下,鼻涕眼泪淌了满脸,脑袋瓜子不知在想什么,鼻子一吸,哭喊道:“舅舅要被大灰狼吃掉了,舅舅别走——”
  章蔚筝走进屋,淡笑道:“章洄,歇一会儿再走也不要紧,中午吃太饱,正好空空肚子,晚一点再去吃大餐。”
  章洄无可奈何,给林濯月发了条短信,然后拖着豆豆进房间讲道理。
  章蔚筝觑了他一眼,把外套脱了,走进厨房,对蒋梅道:“妈,我来帮你吧。”
  章蔚筝系上围裙,把蔬菜扔进水池里,兀自沉默着。
  蒋梅正在切腊肉,同时说道:“你弟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了女朋友也不说,把人叫来了才说有对象,这不是叫人家李静白跑一趟吗?”
  “他心思扑在事业上,哪有什么女朋友,兴许是和李静不投缘,下回把李静叫来咱们家,我再请她吃顿饭。”章蔚筝把娃娃菜叶子剥开,洗净后放进塑料盆里。
  “那倒也不必了。”蒋梅撇了撇嘴,安静了一会儿说,“我看你弟和小林关系挺好的,小林还没女朋友,要不然让你弟再去说说?”
  “说什么?”章蔚筝装作不懂,把洗好的菜递给蒋梅。
  蒋梅瞪眼,难以置信地说:“谈朋友啊!咱们李静和小林瞧着挺般配,你这都看不出来?”
  “豪门哪里是这么容易进去的。”章蔚筝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门槛高,楼梯也高,我爸前几天就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蒋梅叹气道:“年纪大了脚里没力气,是得留神,我这一天下来也腰酸背痛的。”
  章蔚筝听见客厅里有动静,像是章洄的声音。
  章洄安抚好了豆豆,正准备离开,豆豆不情不愿还是送他去了门口,委委屈屈地说:“舅舅明天就回来好不好?”
  “不好。”章洄不近人情,冷酷地说,“明天我要在家休息。”
  “哼。”豆豆抱着手臂气呼呼跑回房里。
  章洄换上鞋,朝厨房喊了声:“姐,我走了。”
  厨房里突然传来瓷器落地的脆响,随即是蒋梅大惊失色的喊叫声:“不好啦,你们快来啊!”
  章洄猛一转身冲了进去,就见章蔚筝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嘴里断断续续说道:“肚子、我的肚子......”
  全家人围了上来,章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他扶起章蔚筝,急速道:“我送你去医院。”他扭回头冲蒋梅道,“你拿上外套跟我走,其他人留在家里,快给姐夫打电话!”
  *
  章洄在医院里耽搁到了九点,期间章蔚筝一直喊肚子痛,医生检查了几轮,最后模棱两可地说“操劳过度”,让多休息。
  徐嘉元接到电话赶来时已经做完了检查。
  章蔚筝适时缓了过来,和章洄一起坐在休息椅上,徐嘉元和蒋梅去结账。
  章蔚筝看着白花花的墙面说:“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咱妈经常进医院,爸要加班挣钱,都是咱俩陪她来,你就坐在休息椅上,不哭也不闹,我给你买一瓶可乐,你能喝一整天。”
  章洄说:“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嗯,十几年了。”章蔚筝静默了许久说,“你说豆豆再过几年,能不能像你小时候那么稳重?”
  “姐,你想说什么?”章洄看了眼手表,“我得走了,林濯月还在等我。”
  “都这么晚了,别去了。”章蔚筝握住章洄的手,“你听姐姐的话,早点回家休息,后天就上班了,别老瞎跑。”
  “你这样有意思吗?”章洄把身体靠在椅背上,浓密的眉紧紧皱起,“多大的人了,还要装病?”
  章蔚筝胳膊一颤,缓缓松开他的手,嘴唇紧抿着不出声。
  “等姐夫过来我就走。”
  章洄频频看手表,章蔚筝知道,他的魂已经不在这里了。
  “你知道我讨厌他们。”章蔚筝眼圈泛红,声音沙沙地说,“能不能和他们林家划清界限,再也不要和姓林的来往。”
  “你这样对他不公平,妈过世的时候他才九岁,长辈之间的事情和他无关。”章洄腹中扬起一股浊气,“你为什么非得迁怒他!”
  章蔚筝愤恨地咬紧牙关,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和,“我可以不迁怒他,我可以笑脸迎人,可是咱们有什么必要,非和他们深交?逢年过节见一面,当成点头之交,不行吗?”
  “我和你说不通。”章洄撇开头。
  章蔚筝见他生闷气,长长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你听姐说,林殊怡这人城府很重,她前夫谢群被送进监狱就有她的功劳,一直到终审前,谢群都坚称没有挪用公款没有绑架过林濯月,你想想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你和他们打交道,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章洄不想再听她说,恰好徐嘉元过来了,他即刻起身,头也不回地说:“我有分寸,姐你注意身体,我走了。”
  *
  章洄赶到商场附近,把车停在靠近咖啡店的那道门,推开车门冲了进去。
  七点多的时候,他最后收到林濯月回复的消息,来的路上再给他打电话,显示手机已经关机。
  已经九点多了,再过一小时商场就要关门,预订的那间日料店也已经打烊,章洄心急如焚,害怕林濯月已经离开,又怕他不会打车,也害怕他还没走,傻傻地等到现在。
  商场陆续熄灯,中庭已经暗下来,咖啡店本就阴暗的光线越发幽深。
  章洄跑得很快,身影如一道疾风。
  林濯月坐在靠门口的地方,一动不动,像座雕像。
  即便章洄已经走近,他依旧没有挪动身体。
  章洄猜想,他或许是生气了。
  “我来晚了,对不起。”章洄贫乏的言辞说不出复杂的抱歉。
  林濯月缓缓仰起头,眼波里愠着晶莹的光芒,眼眸抬起又下落,睫毛翕动,昏黄的光线下,眼圈红得不明显,他双手搭在桌面上,蜷曲的手指僵硬又冰冷。
  “我们明天再去好不好。”章洄在他身旁坐下,指腹刮了一下他的眼睫,触到了一片湿润。
  “我等了你很久,每天都在等你,可你总是不理我。”林濯月咬住颤栗的唇,“不吃了,我想回家了。”
  第17章 宝宝
  林濯月身体逐渐冰冷,他试图起身,章洄却挡住了去路,结实的胳膊像一条铁栏杆,严实地将他堵在墙壁与座位之间。
  “我们回家叫外卖,明天再去吃日料。”章洄怕他跑,握住他的手,摸到了一手冰寒。
  “我回自己家。”
  林濯月想抽手,章洄却抓得很牢,他不懂情爱,在脑海里抽丝剥茧,眉眼逐渐染上愁绪。
  “我们现在开车去高新区,可能还有没关门的日料店。”章洄绞尽脑汁。
  林濯月却无动于衷,漂亮的脸染上冰霜,疏离又陌生。
  章洄莫名心慌,不知该怎么哄他,喉头滚了滚,哑声道:“我知道错了,宝宝,我保证明天一定带你去,原谅我这一次,行吗?”
  林濯月像是没听清,脸转过来,眼神还是迷茫,他抬起另一只手,抚摸章洄日渐坚毅的脸庞,几不可闻地说:“你刚刚喊我什么?”
  章洄突然噤声,别开脸去,耳根泛起一点红。
  林濯月嘴角露出一点笑,冷若冰霜的脸染上薄粉,“刚才逛超市的时候,生鲜区有卖寿司,说不定还有剩。”
  “好,现在去买。”章洄牵着他的手从椅子里出来,马上就要关门,两人奔跑在空寂的走廊里,穿过长长的扶梯,赶在关门前冲进超市。
  工作人员已经准备收摊,冰柜里打六折的寿司孤零零待在角落。
  章洄赶在最后拿起那盒寿司,旁边的冰柜里,林濯月举起一盒三文鱼,惊呼道:“打折了,只要四十五块!”
  章洄笑:“运气真好啊。”他把余下的裙带菜和炸物打劫一空,结账的时候拿了一罐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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