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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136节

  更可怕的是,她手下真有这样的将领,敢于替她执行这件斩首行动,还真让这人给做成了!
  一想到这里,他又怎敢因谯纵身死,在明面上帮了自己一把而感到庆幸。
  姚崇忽然听到姚兴低声自语:“我忽然有些不太确定,关中到底还能不能充当一个诱饵了。”
  “您……”姚崇有些担心地出声。
  姚兴的这句话,简直像是提前发出的意志消沉信号,不能不让人忧虑。更让人忧虑的,可能还不是国君意志消沉,会让国中其余众人也失去斗志,而是另外的一件事。
  当年,就是屡次的挫败促成了姚苌的疯癫行径,那麽,在姚兴这里呢?
  说实话,他有点怕哪天早上醒来会听到别人说,快看,大王在关中立了一尊永安的像……
  “崇弟。”姚兴忽然开口。
  姚崇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在!”
  “关中的春耕,我先前都交到了你的手里,眼下境况如何?”
  姚崇答道:“司农各部都已分至关中各处,必不负大王所托。只是……今年开春以来降水不丰,臣有些担心年中有变。”
  姚兴闻言咬了咬牙,“年中有变……三辅、关中、洛京向来气候相通,就算真是年中有变,变的也不是一地,你且先让人将后手备下就是!”
  姚崇应了声“是”。
  见姚兴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这位王太弟退下,姚崇躬身行了个礼,便徐徐退出了殿外。
  这接连的惊变,让春风哪怕已渐和煦,吹在他脸上,也未让他有片刻的神态轻松。
  想到姚兴的叮嘱,他更是即刻脚步一迈,便朝着长安的北门行去。
  ……
  而在此刻的洛阳,同样是一片如火如荼的耕作景象。
  不,不仅仅是耕作而已。
  刘勃勃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也连带着抹去了面上的污泥,终于觉得自己能稍透过一口气来。
  但低头一看,他两腿还泡在淤泥之中,拔出来都费劲得很。
  “我真觉得我不该同意来干这事!”
  天知道他一个好不容易奇袭汉中,斩杀谯纵得手的人,为何要想不开先前往洛阳,想着,在等待陛下随后命令的同时,也能在前线伺机谋求战机。
  结果战机不战机的不好说,反而是先来当了一回挖渠的劳工。
  他此刻所在的位置,正在洛阳以东。
  眼前的沟渠名为阳渠,乃是洛阳地界上最重要的水渠,甚至追溯向前,可以到春秋战国时期。
  不过这条渠道真正成型,还是在汉朝。
  要知道,洛水不是一条很让人安心的护城河,动辄出现洪涝,冲毁两岸的房屋,再不然就是极端到干旱,因地势之差,不仅供应不了洛阳城外农田所需,连最基本的生活用水都满足不了。
  阳渠应运而生。
  到如今,经过数次改造调整,已分作了两段。
  西面的一段是引谷水入洛水,确保旱季的水源。
  而东面的这一段,则是堰洛入漕,将洛阳水路接入汴渠、淮河等中原河流中。
  可惜先前数年战乱频频,这阳渠年久失修,东段的地势原本就高,容易淤积,现在更是堵塞得严重,连带着西边的这一段也没法用了。
  洛阳这一带正在兴复农田、重垦荒地,这情况又岂能坐视不理。
  加上今年还算不得风调雨顺,这等沟渠灌溉之事,更是重中之重。
  可洛阳地界的赋田数额虽高,人口却没这麽快迁移过来,还在去岁年末刚经历了一场战乱,单是参与耕作的人口就比江南差得太多,更别提疏通水道了。
  刘勃勃这一来,和“羊入虎口”也没大区别。
  “话可不能这麽说。”苻晏一身精干劲装,头顶斗笠,不像一员备受天幕赞誉的大将,倒像个货真价实的农民。
  她拄着把铁铲,站在刘勃勃斜上方的阳渠边缘,平心静气地开解:“你看,若是有人将来谈论起什么谯纵之死,我们这里的人个个都可以给你作证,你早在半月前就已在这里挖水渠了,绝无可能跑到汉中去干那桩伏击之事。”
  刘勃勃:“……我是应该说谢谢是吗?”
  别以为他没瞧见,因阳渠地势的问题,在苻晏另一只手握着的图纸上,还预备参考关中的龙首渠,打凿一段竖井,然后联通一条隧洞式的渠道。
  这比现在这种单纯地铲走污泥,不知道要难办多少倍!
  他现在都已经掉到坑里来,成了此地凿渠的劳力,难道还能逃过后面的那一段吗?
  苻晏却是脸皮很厚,比刘勃勃年长了二十来岁的脸上,只见劳累风霜,不见半点汗颜:“你若有此良心,我也不介意应下。洛阳百姓感怀陛下大恩,个个都拿我们当亲人,你多做点事,他们给你当证人,这怎麽不叫彼此奔赴?”
  她挥了挥手中的图纸,不欲再跟刘勃勃探讨将军挖渠是不是屈才之事:“我还要去千金渠和五龙渠走一趟,就不在这里多待了,劳驾刘将军统御有方,帮我看着些此地。”
  刘勃勃:“……”
  “将军?”一个同样灰头土脸的小兵凑了过来。
  刘勃勃无奈地重新抄起了铁镐,“看我干什么,没听到她说的吗?洛阳百姓视我们为亲,帮亲人干点活算什么。也正好锻炼锻炼你们这些人的体力,免得再和之前驰援汉中的时候一样,你们的坐骑都比你们体力好。”
  可那小兵刚刚转头,又分明听见刘勃勃咬牙切齿地说:“……难怪刘裕是洛州都督,苻晏却是洛阳长史,这是又能打仗又能管事!”
  小兵努力回头辨认了一下,刘将军这话到底是在夸奖还是在内涵人。
  结果还没等他看出个所以然来,忽然从头顶砸下来个阴影。
  他惊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人从堆积的淤泥中挖了出来。
  刘勃勃也上前来搭了一把手,好悬才将这个一脚踩空的倒霉蛋给弄醒了过来。
  这少年费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顿时让将他搀扶起来的两人察觉,这年轻人有着一张,养尊处优多年才有可能将养出来的面容。
  刘勃勃皱起了眉头:“……你是?”
  这人看着好像有些眼熟。
  少年喘了口气,先连连说了几声道谢,这才答道:“我是此次科举之后分派到洛阳来的官员,名叫谢灵运。”
  “哦!”小兵顿时恍然,“你是那个那个,天幕说过的……一大坨垃圾上面那个漂亮装饰!”
  “咳!”刘勃勃差点没被这一句给呛岔气了。
  谢灵运的表情倒是有些见怪不怪。
  没办法,天幕的这个说法真是太形象了,相比于什么山水诗派的鼻祖,好像还真的是“垃圾堆上的一朵装饰”更生动形象,让人记忆深刻。
  自他来到洛阳以来,已经有好多次这样的情况了!
  再多被说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但下一刻,他的表情又僵住了。只听那小兵问道:“那您在这儿干什么,为了实地体验污泥覆面的感觉,查找诗歌创作灵感吗?”
  谢灵运:“……那倒不必!”
  他按捺住了惊闻这话的吐槽冲动,解释道:“是因陛下向来务实,没在此次科举取士中专门遴选一批长于诗赋之人,而是让我等按照答卷所长,各归其位。谢相也觉我该从体察民生的底层胥吏做起,就进了户部任职,恰好被分入了外派洛阳的官员当中。刚才——”
  “刚才摔下来,纯属是意外,意外而已!”
  绝不是因为他早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巡查河道至此忽然脚软,直接掉了下来。
  但他总觉得,自己经由这样的一番磨砺打熬,可能是做不成什么山水诗人了,估计要改选前线耕田当主题,专给这些挖污泥的人当口号。
  要这麽说的话,也不失为一条新路数。
  唯独需要担心的也就只有一件事了,会不会有人自此将他这谢灵运的灵运二字,干脆和运河水渠联系在一起。
  谢灵运想到这里,忽然惊觉,刘勃勃此人的气势和一般人着实迥异,一看就非等闲,再仔细一看,顿时认出了对方:“刘将军为何在此?”
  建康城中,他与刘勃勃见过面,主要还是见过陛下为诸位还朝将领敕封的阵仗,自觉不会错认。
  按说,他是不该在这里的。
  哪知,刘勃勃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我半月前就被派来挖渠了,污泥覆面,你没瞧见而已。”
  至于谯纵此人的结局,和他这个在洛阳修缮阳渠的人有什么关系?
  “将军,你刚才还说……”
  “我说什么了?”刘勃勃打断了他的话。
  抱怨归抱怨,现在,他也只看得到眼前的场景而已。
  ……
  他看到谢灵运顾不得帽上的泥水,就将其戴到了头上,手脚并用滑稽地爬了上去,继续向前巡查。明明是个该当被供奉高阁的文学奇才,现在也为庶务奔走。
  他看到挑着污泥的妇人唱着分不清曲调的歌谣,穿过刚刚铲除了杂草的田垄,一见那策马而过的苻晏,便高呼了两句什么,像是一句盛情的邀约。
  他还看到,在这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里,正有一行面有菜色的人向洛阳方向走去,大抵在不久之后,就会在此地安家落户。但仍需许多时日才能来接替他这里的工作。
  这里是和建康不一样的风貌,却同样让人能看到永安陛下带来的影响。
  看到这里,刘勃勃忽然低头笑了出来。
  他又想到了陛下的话,她说,她能被天幕称为永安大帝,既有大帝之名,也就敢收服其他帝王为己所用。
  是啊……
  天幕提到过的皇帝都在挖水渠了,怎麽不叫收服呢?
  第96章 现在,你叫慕容会
  虽然这个被提到的“皇帝”二字,其实应该大打折扣才对。
  不是自称了皇帝,就真的可以配得上“皇帝”二字的。
  不是自称君王,就真的能享一国之供奉的。
  生于草原,长在厮杀之中的刘勃勃原本对此没有什么实感,也并不觉得北方游牧民族裂土而居的各个部落,其实只是掌握着多麽狭小的疆土,可当他抵达应朝,为永安陛下驱策后,这些曾经笼罩着一层迷雾的东西,都已变得清晰了起来。
  “喂——”刘勃勃忽然在后方一阵呼喊。
  本已走出一段距离的谢灵运顿时一个踉跄,怒目回头而望。
  只听那满目泥污也难掩眉眼桀骜的年轻人冲他喊道:“天幕说你是大诗人,写出了诗,给我也看看!”
  谢灵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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