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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113节

  他带兵避让,又让前方的盾兵也随之撤回的时候,不仅仅是让城头受到的威胁再削弱了一重,也是让自己这一路反击敌军的队伍变得比先前更加庞大了,也就是,和刘毅之间脱节了!
  刘勃勃看似来去如风,因带着一批胡人骑兵更显凶悍,却一点也没打算来逞匹夫之勇,而是在诸葛长民未能阻拦之际,果断地切开了这两方队伍之间的连接。
  直到此刻,越战越勇的援军方才重新掉头,向着慌乱回头的敌军杀去。
  这支几乎是由骑兵组成的队伍不必担心他们会面对前后夹击的窘境。
  更快的兜转节奏,以及那位统帅的锐气,变成了一把染血的长刀,再度劈下了一名叛军的人头。
  轰然倒下的步兵中,让开了一条节节败退的信道,让这支骑兵如同游鱼一般从其中杀了出去。
  “拦住他们!”诸葛长民高声下令。
  拦不住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们这边的人数更多,好像在下一刻就能抓住来人的尾巴,却只是一个跄踉,就被他们给逃了出去。
  而这一拉一扯之间,他们这边的阵型已变得更乱了,也与刘毅这边更为脱节。
  这其实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可对于诸葛长民,他与后方的建康之间还夹着刘毅的这一路兵马,等同于背后有着一道还算可靠的护盾。
  却不知当刘勃勃再度勒马回头,望向那队伍变动的中心,也就是其中将领所在位置的时候,目光中的冷意愈发像是一把呼之欲出的利刃。
  慕容德已再不敢说出先前那样的话,谨慎地做好了一名副将该做的事情,跟上了刘勃勃再度动起来的兵马。
  “走!”
  在这一支杀奔而归的“回马枪”面前,本应能阻挡住少许攻势的步兵已被甩去了另一侧,只有少量的箭矢试图破开他们的甲胄,便已被接连砍翻在地。
  诸葛长民终于意识到了那扑面而来的危机。
  但他做出的第一反应,竟不是以将领的战意带动士卒作战的信心,阻止着士卒死伤当中的溃败迹象,而是骇然地向后退去,试图回到后方的护盾当中。
  可身在军中,他又哪里是这麽容易后退的。
  反而是刘勃勃与慕容德的这一路兵马已瞅准了他的方位,自混乱的逃兵之中再度席卷而来,仿佛只是一个须臾之间,那把先前还在远处的长刀,就已经出现在了诸葛长民的头顶。
  而这一次,这把刀再未虚晃,而是毅然决然地从他的头顶劈砍了下去。
  ……
  “好!”谢道韫自城头望出,虽未看清这一幕,却看到了——
  当刘勃勃率军再度杀入的那一刻,敌军的溃散在一瞬间被按下了加速键,让人不仅想要做出一个令人精神振奋的猜测,也在此刻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向城头的守军下达了指令。
  没过几息,在城内的王愉就听到了一声声由守军发出的呼喊:“援兵已至,贼将已死!”
  “援兵已至,贼将已死!”
  “速速还击叛臣逆贼!”
  “都镇定些!”王愉一声厉喝,试图镇压住部众的骚乱,却无奈地发觉,他们此刻的恐惧还来自于城头守军突然变得淩厉起来的还击。
  不会的。
  他一面在劝慰自己,外面的自己人应当不会这麽快被斩将夺旗,一面又不得不怀疑,外面的局面是不是确实如此糟糕,才让城头的守军有了这样的转变。
  就连他这样相对“乐观”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在此地的其他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也就是在此刻,他忽然听到了距离自己的不远处,有人发出了一声惨叫。
  那是一名响应于他的官员,带着家中的私兵来到了此地,正因先前和建康守军的缠斗有些劳累,退到了后方休息,就在这一刻迎来了一支利箭。
  那本是一把用于同僚之间聚众田猎的小弓,现在却被握在了一位年轻人的手中,随着他张弓搭箭,一箭射向了那满肚肥肠的官员,贯穿了他的身体。
  王愉愕然回头,不仅看到了以这年轻人为代表的一众人等,正在向着此地奔来,也看到了在这一行人中,赫然有着两张熟悉的面孔,属于两个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你们背叛我!”
  桓夫人一把抄起了手中的剑,捅进了前来阻拦的一名士卒身上,与此同时,仿佛是为了争夺一个表现,还有三把剑争先恐后地扎向了她的目标。
  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一脚将那王愉的私兵踹了出去,高声回道:“我要杀你,先前你不就知道了吗?还指望你把我关起来,我却生出了贼心,决定弃明投暗不成!至于他——”
  庾鸿红着眼眶,还带着先前一番表演的痕迹,咬牙切齿:“我从未与你同道,谈何背叛。你与其说是我背叛了你,还不如说,是我,是我们背叛了你们。”
  不是所谓盟友的背叛,而是在士人阶层之中,有人做出了背离群体的选择。
  是因为永安陛下不打算有所妥协,于是有了这样的结果。
  他也已经慢慢从先前的见机行事里,领悟了他的父亲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知道此刻他已不必去说,正是因为王愉找上了他们,才促成了庾楷的自杀,他只需要告知自己,还有与他同行的这些人,王愉是因家国立场,势必是他们的敌人!
  “你们……”王愉刚要再度开口,便已被这愈发靠近的交锋打断了思绪。
  他无法得到一个答复,这些人为何非要走到这一步。就像他永远无法理解,这动乱的世道到底为何会这麽难以结束分裂的局面。
  在眼前的一片乱战中,那些本应当锐不可当的私兵也只能节节败退。
  但还没有退出几步,王愉就听到了后方传来的阵阵惨叫。
  只见先前驻守城关的士卒终于能自城下的掩体中杀出,向着此地杀来。
  在这建康城外,刘勃勃和慕容德联手,杀死了其中一方叛军头领,就已飞快地纵马离去,避开了一轮不分敌我、想要将他们留下的箭雨。
  建康城内,王愉才真正是面对着腹背受敌的艰难处境。
  他匆匆在士卒的庇护下,躲开了自城上发出的进攻,意图向着宫城的反方向撤离,迎面而来的却不是前来策应于他的人手,而是一群扛着锄头便敢上战场的建康百姓。
  他们终于在孙恩解释清楚了身份后,以他为首,组织起了一支像样的队伍,向着北面赶来支持,也正好遇上了狼狈逃窜的王愉。
  坏了——
  倘若,他还是先前那个有本事向城关发起背刺的人,这些武器粗陋、未经训练的庶民黔首,必定无法拦截住他的去路。
  但当他回头想要调动麾下人手御敌的刹那,他两眼发直地惊觉,他麾下的人手比起先前何止少了那麽百来个人,而是足足折损了三分之二。
  那些先前信誓旦旦要响应于他的人,此刻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只差没将迷茫以及恐惧全部写在脸上。
  若不是他们知道,现在就算取了王愉的人头送到对面去,他们也难以善终,恐怕已不会再与王愉站在一起。
  “说话啊,咱们现在该怎麽办?”
  “还能怎麽办!”王愉声嘶力竭,“趁着混乱杀出去,总还有永安查抄不到的那些庄园田产,还能重新组织起一支军队。”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可他们真的有这样的机会吗?
  孙恩早已又爬上高处了,极具煽动力的声音从他们的头顶传了下来:“你们得记住,你们七十岁的老母,八岁的小儿都想来参战,要是打不出个结果来,回去怎麽跟他们交代?”
  “怎麽算功劳你们会吗?古有五人抢得项羽尸首,全被封了万户侯,今有你等共同手刃逆贼,为我应朝忠臣!”
  “今日——乃是侨民与南人同战,南北民心俱在陛下,必当因守卫帝都而名留青史,还不速速破敌,还建康安定!”
  “……”
  “对对对,就冲着那个家夥下死手,后面的再不快点肉都抢不到一片了。”
  “那个畏畏缩缩的在干什么呢,早知道就应该叫你家长辈来,她抢菜保管比你在行。”
  “孙将军——”终于有人忍不住打断了孙恩越说越跑偏了的话。“那好像不是菜……”
  孙恩清了清喉咙,正色喝道:“切勿走脱一人,令他们与城外会合!”
  不,王愉已说不出话来了,又怎麽还有这个机会去与城外的刘毅会合。
  他发起这复辟行动时有多胜券在握,此刻就有多麽后悔。
  孙恩拿出来的这个案例,让他在被人潮淹没的刹那,不仅死得痛苦,还没能留下一个全尸,变成了一片残破的血肉。
  潮水一般的百姓涌过来。
  他手中的利刃也只是破铜烂铁而已。
  然后是他再也无法往前走出一步。
  在他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只剩下了先前天幕说过的那句话。
  天街踏尽公卿骨。
  他王愉自诩出身高贵,但也真如那天幕所说,变成了被肆意践踏在长街之上的骨肉。
  而踏过这团骨肉的,甚至不是训练有素的骑兵,不是装备精良的重甲步兵,不是铁靴与马蹄,而是一双双穿着单薄布鞋的脚,在这些鞋底,还沾染着建康南面的泥土……
  现在它们则继续向前,映出了一条铺满血色的道路。
  晚到一步的庾鸿慢慢地停下了脚步,怔然地愣住了片刻,险些将手中的长剑都给滑落到了地上,但又忽然将它握得更紧了些,扬声朝着孙恩问道:“敢问将军,外头的情况如何了?”
  孙恩答道:“放心吧,后面的兵马也快到了。”
  就算不将建康城中的士卒忽略掉,当先发动进攻的刘勃勃也不会孤悬在外。
  刘毅已因这接二连三的变化彻底乱了阵脚。
  王愉与庾鸿等人向他许诺的接应,并没有真正到来。同行的诸葛长民忽然被杀出的一行人给斩杀,还一直在啃食着他们这边的队伍。
  再看建康城上,先前仿佛已经疲弱的守军又重新燃起了气力,向着城下的攻城之人发起了愈发淩厉的反击。
  南方有一阵阵雷鸣一般的呼喊声,仿佛下一刻,就连城墙都无法拦住这样的声音,会直接扑到他的面前。
  还有……
  “走!”此地已不能再留了。“我们撤!”
  但若是这条命令下达在刘勃勃刚刚出现的时候,用一部分兵力用于和他缠斗,自己则选择断尾求生,或许他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如今却已经迟了。
  他掉头仓皇奔逃的那一刻,在东面的视线尽头,隐约已浮现出了一行摇动的军旗,在军旗之下,是一行先前而来的黑影。
  随着这一行黑影渐渐逼近,刘毅麾下的士卒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多年间的经历让他们可以更加轻易地辨认出来,那些向着这边逼近的身影到底是什么身份。
  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在了人群之中:“是北府军!”
  是北府军到了。
  但这些人明显不是和他们同路的,要不然在他们先前离营的时候,也不需要灭口拦路之人,还佯装成收到了调兵信号。他们是来捉拿这些“逆贼”的!
  “将军!”
  刘毅已然自顾不暇,在发觉来人打着“孙”字的旗号,约莫能让他猜出身份的下一刻,他就已率领着一路精锐向着南方逃了出去,仿佛不愿意让同行的任何一人拖累了他。
  可他的这个选择,对于那些一心想要谋求功名利禄的人来说,却宛然是在火上浇油。
  在这生死临门之际,狗尚且会狗急跳墙,更何况是那些自知没有活路的人。
  褚灵媛与孙无终等人保持着队形阵仗,向着建康方向缓缓逼近,就见那正要逃窜而走的一众身影里,忽然接连有人从马背上摔跌了下去,砸在了建康城外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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