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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52节

  他又怎麽敢光明正大地同这大势相抗!
  “别分神了,”身旁的人用力一扯他的衣袖,提醒他收回那些无用的想法,“快看前头!”
  前头……前头臣子已然止步,只有王神爱一人向着门楼的中心走去。
  短短一夜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人赶制出一件新君的龙袍,也显然不可能将晋朝的冠冕衮服,用在今日的新君身上,所以此刻王神爱身上的,只是一件轻甲,并一件玄色的大氅,看起来显得比起皇后朝服还简陋了太多。
  但当她徐步而前的时候,这身衣服又好像远比龙袍,更适合这样的场合。
  昔日刘牢之与她同在城楼上的时候,曾有一瞬的错觉,觉得建康气运,都被扛起在了王神爱孱弱的肩头,而现在,这已显然不是一句错觉,而是事实。
  哪怕置身于数千上万道目光之中,也不见这道身影有任何一点颤抖摇晃。
  她站在了属于真正指挥者的位置上,看向了下方这片深色的人潮。
  朝阳已彻底蒸干了她脸上昨夜的泪水,也让人再看不出一点曾经慌乱的痕迹。
  他们看到的,是王神爱在此时义无反顾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在没有扩音器的年代,声音无法传递出那麽远,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到,但——画面可以!
  只见王神爱一把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在一声清响中,砍断了一旁的旗帜。
  那是城楼之上最后一面属于晋朝的旗帜,在削铁如泥的宝剑发出的奋力一击面前,被轻易地折断在了当场,从城楼上摔跌了下去,砸在地面上甚至溅不起多少尘土。
  下一刻,一面面“应”字王旗顺着城墙的延伸,就这样立了起来。
  炽烈的鲜红旗幡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像是一片忽然在朝阳下连绵而起的火海,正以火克金的架势,摧毁着最后一点晋朝的根基。
  自城墙的两头忽然各自响起了一声军哨。
  紧随其后的是两支队伍各自从城中奔袭而出。
  一支朝着东南方向而去,正要将新君的号令带往吴会,与刘牢之会合。
  而另一支则押解着王珣往西而去,将他以及那三颗分量极重的人头,带去给一位“忠臣”。
  王神爱拔剑而指。
  有人领头,一道道浪潮一般的声音,便这样一声盖过一声的激烈,直到响彻长空。
  “大应千秋——”
  “大应千秋!”
  “陛下万年!”
  “……”
  一声,又一声。仅仅间隔一月的声音,好像听在人耳中,也是不一样的。
  因为这一次,这句“陛下”,是只为她发出的了。
  第34章 这个试卷它真的没问题吗?
  只为——崭新的应朝。
  ……
  “今日的早朝比往日真是晚了不少。”
  城墙下听令的士卒朝着远处的军营撤去,城头旗帜已新,余下的人群也自然可以退去。
  朝臣之中有人听了听城中的动静,发觉并无百姓为改朝换代守节痛哭之事,便知这建康城已是彻底成为了应朝的王都,也只能状似闲谈地说出了这样一句。
  然而他刚刚行下城关,预备上轿往太极殿去参与朝会,便被一列精兵拦了下来。
  年不满二十、一派胡儿样貌的卫队首领,更是一个抬眸,便让人将他的扈从给拖了下去。
  谢重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勃勃答道:“陛下有令,请各位暂归府中,明日齐聚御史台参与一场考核,如未通过便自此罢官。所以今日的朝会,就先取消了。”
  “这……”
  刘勃勃半点没给他面子:“足下无需多言。天幕一出,天下有才学之士不知多少有心来朝堂上谋个前途,何愁朝堂空虚。不过是念在诸位尚未犯事,又稍比别人多认识些字的份上,才多给了个考评通过即可留下的机会而已。谢长史,请吧。”
  谢重刚想出言辩驳,倘若他是什么只比别人多认得几个字,面前的胡儿又算什么东西,却见另一头,有人的待遇比他还不如,竟是直接被应帝亲卫直接拖走的!
  是“拖”而不是“请”,昔日士族脸面经此一遭,可算是被落了个干净。
  他当即就要上前:“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刘勃勃一把按住了他,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神情:“有过即惩,有何问题?诸位还当自己是晋朝老臣,可以继续尸位素餐、永享安乐不成?这两人,一个昨夜去信称病辞官的车武子,希望他当年能大骂司马道子,如今也能来骂一骂陛下,另一位就更有意思了,他想偷偷传信于武陵王与梁王,你说——”
  “他们该不该拿下?”
  昨夜庭上,司马尚之被刘勃勃所杀,此刻血痕已擦洗干净,在他略显阴鸷的眉眼中,却仿佛仍残留着血气。
  谢重原本就不是什么强硬派,连忙讪笑点头:“该,当然应该。”
  他连忙转头往府中走,仍觉刘勃勃的目光盯着他,如芒在背,不免心中惶惶。
  虽同样姓谢,也出自陈郡那个谢氏,但他的兵权与谢琰可没法比,地位更没法比。
  要不然,他也不会各方下注。一边自己做着司马道子的属官,一边又将女儿嫁给了王恭的儿子。谁知道王恭死了,司马道子也死了,反而是王神爱在谁都没想到的情况下登上了皇位。
  都说鸡蛋别放进同一个篮子里,他是这样做的,结果全翻了。
  现在君不像君,臣也不像臣,竟还要先参加什么考核,这都叫个什么事!
  也不知道那考核究竟难不难,又要考些什么……
  王神爱远远望着这一通或是拖下去关押,或是被禁足在府中的有序分流场面,唇角冷意更甚:“我以前觉得,一个人当上了皇帝,就算事业达到了巅峰……”
  如果这是一本小说的话,距离完结也不远了。
  谁知道在这个时代,完全不是这样。
  与她同行的张定姜听到了这句低语,接道:“所以才会有这麽多人,当上了皇帝便觉权势在手,正当鼎盛,诸事放任不管,只想安居太平,司马曜便是这个先例。”
  王神爱愣了一下,忽然噗嗤一笑:“不,我不是在说这个意思……”
  她们两人说的,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罢了!不管这些了,总之,应朝名号虽定,建康民心在望,但也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方才一路往东南一路往西的两路人马,只是为了先去通传最重要的两个人,其他的令使也将尽快上路。
  “天幕已告知了世人,我会取晋而代之,大可不必让消息慢慢扩散至全境。即刻令人告知各地官员,若有不认应朝的,一律拿下法办。如有态度模棱两可的,也即刻拿下!如有在当地行事无度的,同样查办。”
  张定姜拧了拧眉头,略有几分担忧:“那您不怕他们看到朝廷兵力不足,趁机联结起事,威逼建康?”
  王神爱答道:“担心,但我知道几个事实。譬如说,你以为像是会稽内史王凝之这样的人会有多少?”
  能做到太守位置的,在汉朝时候能打的可不少,若不然也弄不出群雄割据的局面,可到了如今,有多少人是因为家世的缘故才坐上这个位置,大家心知肚明。
  朝堂格局颠覆后,既然朝廷官员里会有谢重这样的畏惧强权之人,在地方上也绝不会少。
  “其二,”王神爱继续说道,“各州除却地方私兵、世家私兵之外,有大半兵权调度的权柄和兵符,在一个人的手上。”
  “王恭!”张定姜目光一亮。
  但这个人已经死了!
  陛下未曾拔剑弑君、改朝换代时,就已先将王恭拿下了。由他掌管的兵符都已被送回了朝中。
  昔日晋武帝司马曜将这些兵符交给王恭,是希望他领兵在外钳制住司马道子,谁知道却恰恰方便了王神爱。
  应朝已立,王神爱不会认前朝的兵符,这些兵马都会尽快被她重新收编,她要的,只是不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拿着兵符调派士卒,让他们被迫去做晋朝遗民与忠臣!
  起码建康周遭,能以最快的速度形成一条缓冲带,拱卫帝都的安全。
  “他给我们省了不少事。随后便是第三点,”王神爱道,“就算还有人不仅有统兵的才能,也能在收到消息后,在距离建康够远的地方聚集起一路兵马,他也不会即刻发兵的。”
  “他们都很清楚,我若要速速树立应朝,必定会先拿一方开刀,杀鸡儆猴,谁先动手,谁就是那个用来测试朝廷能耐的试金石。这种事情,当然是由别人来做最好。”
  张定姜若有所思:“可若是人人都这样想,岂不是给了您逐个击破的机会?”
  王神爱:“所以更准确地说,这是当下的想法,只要他们等到了两个人的态度,就会很快做出决定。”
  随行在侧的刘裕收到了王神爱的目光,当即接道:
  “一位,应当是益州刺史毛璩。此人昔日曾为谢安幕僚,参与过淝水之战,追击秦国兵马,因战功先后当上了梁郡内史、益州刺史。晋朝对于蜀地的治理一向懈怠,但与蜀中氐人达成了盟约,可以调度一部分兵马。毛璩此人又与梁王司马珍之交好,也就是昨夜有人试图传信联系的那位。”
  “另一位,就是桓玄了。荆州兵强盛有目共睹,又处在南方全境的中段,他的态度最有影响力。”
  “不错。”王神爱点了点头,“若是这两人联手,发兵东进,对我们来说也是莫大的威胁。”
  “所以桓玄先要收到您送去的一份重礼。”张定姜恍然。
  她本没接触过多少行军打仗的事情,完全是在这些临时的商讨中硬学,能跟上讨论的节奏就已很好。
  此刻望见王神爱投来的认可眼神,顿觉精神振奋,也当即大胆问道:“我能不能这样理解,这份礼物能不能逼迫桓玄站在我们这边,其实没有这麽重要,只要益州刺史在获知建康变故的同时,也知道了桓玄这边的事情,不会即刻与他联手,您的计划就已达成一半了?”
  “不完全是。”王神爱拍了拍“军师”的肩膀,“看问题要往更全面一点的方向看,晚些和灵媛一起来上课。”
  “德舆——”安排完了张定姜接下来的任务,她又转向了刘裕,“你觉得呢?”
  刘裕沉吟片刻,答道:“益州这个地方,南方朝廷不管,但北方朝廷一直是很想要的。只要从关中进入益州,就有了挥兵顺江而下进攻大江以南的战机。昔日苻坚南下,淝水之战惨败后,北方应该对此更有兴趣。但先前,关中一直在内乱,没有这个机会,现在却未必。”
  “益州兵马若是心狠一些,为了报复您覆灭晋朝一事,干脆投向北方,也不无可能。但桓玄先打出了忠君,或者说是忠诚于南方汉人王朝的招牌,又收到了这份重礼让他表态,不管结果如何,有一个态度一定不会变,否则他会失去荆州的军心,那就是——不能北投。”
  “如此一来,益州联系北方一事,也必然投鼠忌器。”
  若是真这样做了,他们不仅无法与荆州联手,反而会遭到桓玄的进攻。
  “正是!”王神爱颔首,“咱们南方自己的事情,先关上门来解决。是晋朝还是应朝,辨出个分晓,再来对外。你听明白了吗?”
  张定姜飞快地点头。
  “有这两方制衡在,我也能先分出些心思,干些其他的事情了。”
  “比如明日给那些官员的考核?”褚灵媛小声插话。
  王神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是,这事其实没你想的麻烦。我是说,我近期能够抽空往京口走一趟了。快要入冬了,总得先让北府军过个好年吧。这里的有些秩序得换一换了。”
  京口这地方啊,有个对于大部分大一统王朝来说都没法理解的东西。
  永嘉之乱后,晋朝从北往南迁移,到了今日的这片地界,徐州、青州已是敌占区了,但又有曾经属于徐州、青州的百姓流徙南下来到了这里。朝廷没有将他们纳入南方各州的户口中,而是为了让州名还保持着原本的数量,说出去仍有十多个大州,在京口成立了“南徐州”,在广陵成立了“南青州”。
  至于幽州冀州这种百姓南迁较少的,就在“南徐州”“南青州”的边上,放一个流寓郡,用的还是幽州冀州郡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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