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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36节

  战后的交接与清扫,比起当日的突袭战还要费事得多。
  刘牢之的战报送抵建康后又过了三日,大军才正式折返建康,留下了孙无终统领一路人马,与原本留守在京口的兵马会合。刘牢之与刘裕则带着余下部众,押解王恭旧部以及他的尸首前来建康。
  班师的队伍中,刘裕握住缰绳的手,仍有微不可见的颤抖。
  他没有辜负皇后对他的器重,借着这次罕有的领兵机会站稳了脚跟,在回朝奏报之时也有了底气。
  他混迹军中这麽多年,才一朝扬名,怎能不令人心潮澎湃。
  但他又忍不住在想,若是让他再来一次的话,无论是奇袭王恭军营,还是后面的收尾,他都会做得比现在更好。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刘牢之的发问:“你在想什么?”
  刘裕回道:“我在想战船。这些年,战船拍竿的设计屡有改动,越来越适合水战发挥,只用来近距离限制敌船,好像还是局限了用途,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在其他地方。”
  刘牢之哈哈一笑:“我还以为你是在想回建康得到的封赏。”
  这家夥是不是也太老实了一点。
  那回话,倒让他觉得,自己先前的妒忌情绪实属不该。
  他高声道:“前头可就是建康城了!”
  不知是因大军班师心情舒畅,还是因秋高气爽,远处的建康城仿佛脱落了一层斑驳陈旧的表皮,沐浴在金辉之下。
  而在这灿金的颜色里,一列华盖迎风而立,宣告着迎接大军之人的身份非比寻常。
  刘牢之的笑意顿时一敛,面露惊愕:“皇后殿下?”
  居然是皇后殿下亲自出城相迎。
  将领收到的最高礼节,是天子率百官出城,而后降阶相迎。但在如今的朝堂上,天子痴傻,不堪重用,原本就是一个司马氏皇权的标志,反而是皇后主持朝政。
  由皇后亲临,与天子亲至有何区别!
  那也更像是一种宣告,昭示着今日班师的大军,到底是因谁才有的战功,又是在为谁效力。
  他们真正的幕后指挥者,正是皇后殿下。
  她就站在那华盖之下的梯台上,望着这支队伍走向她。
  大军很快停了下来,由刘牢之、刘裕还有庾鸿等人带领亲卫上前。随行的,还有已被简单收拾过的王恭尸身,就被草草装殓在了一口薄棺内,说出去都不敢相信,这竟是一位曾经地位卓然的士族代表。
  更远处的建康百姓屏气凝神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位皇后殿下作为一个变量,带来了一场格外有意义的胜利。
  她明明才坐在皇后的位置上没有多久,却好像已经有了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地位,该当备受尊敬。
  可也就是在此时,远处忽有一道急促的马蹄,朝着此地疾奔而来,打破了这君臣相对的和睦场面。
  什么情况?
  尘土飞扬,一匹快马载着士卒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有眼力好的人即刻便能看到,在士卒的腰间别着一支黄色的小旗,代表着他所携带的,正是一封紧急军情!
  “报——”
  这道高声呼喊像是对刘牢之等人按下了暂停键,让他得以抢先一步奔到了皇后面前,随即翻身下马匆匆跪倒,将手中的军情奏报送到王神爱的手中。
  眼见这一幕,朝臣之中当即有人急问:“发生了何事?”
  王神爱一目十行看完了军报,语气沉沉:“历阳来报,谢将军擅作主张,进攻桓玄,不幸被俘。”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错愕的抽气声,以及零星的低声交流。
  谢琰被俘?怎麽会这麽快!
  “桓玄传讯历阳,要与朝廷商谈一个条件。请诸位即刻入朝议事!”
  第25章 我不赎将,只赎兵
  先前迎接刘牢之等将领凯旋的热浪,顿时遇上了一场堪比秋霜的寒意,不得不被终止在了当场。
  但大概谁也不能因此谴责皇后殿下。
  ……
  “我让谢将军负责西路战线的时候,说的是什么?”
  朝堂之上,王神爱一把将手中的战报攥得更紧了些,谁都能看出她此刻的怒火上涌。“我让他提防桓玄进攻!”
  就连举例的时候,她说的也是,当年谢安拖死了桓温,让他无法篡位。谢琰也该当如同一块坚固的壁垒,挡住桓玄野心勃勃东进的脚步!
  这就是他该当担负起的责任。
  可谢琰干的是什么事?
  “谢瑗度他糊涂啊……”朝堂之上响起了几声感慨。
  又有一种古怪的氛围笼罩了上来,让此地暂时恢复了肃静。
  王珣别过眼,以余光往斜后方看去,惊见今日的朝堂上赫然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陈郡谢氏所出,曾为琅琊王家妇又与王凝之和离的,谢道韫。
  皇后因局势特殊临朝摄政,出现在了朝堂上,在本朝以前也有先例。但谢道韫呢?
  他说是和王神爱说,让谢道韫“入朝”助她,却不是真要让谢道韫成为位列朝堂的臣子,怎麽就忽然走到这一步了呢?
  可在这一念之间,王珣又忽然在想,便是他此刻提及谢道韫不该在此,也一定会有人与他呛声。
  不是皇后,而是谢氏与谢家的门生!
  谢安谢玄死后,陈郡谢氏的地位一落千丈,虽仍有与谢玄同辈的谢琰等人支撑门庭,但已远不能和当年相比。现在谢琰战败被俘,若没有身为姐姐的谢道韫在朝廷上守住一个位置,只怕他们的处境会越发艰难。
  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呢。
  皇后器重谢夫人的见识与胆魄,愿意给她,给谢氏一个机会。
  就是谢琰有点惨呐。
  被桓玄这个小辈俘虏已是窝囊透顶,现在还要被人当庭再度宣传一次,他到底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王神爱揉了揉额角,一副战报不堪卒读的样子,将它丢给了一旁的宫人。“念给他们听听。”
  她都懒得说。
  只听战报上说道,谢琰刚到历阳,就在兵权交接上闹出了不少矛盾。也就是靠着他姓谢,又有右将军的官职,才将部分争端给压了下来。
  这还不算最大的问题。反正历阳守军这麽多年间,已有了自己的一套守城巡防的秩序,谢琰在那头当好主心骨就行。
  他别的没有,当将领的底气和自信是肯定有的。
  结果,谢琰非要再闹出点其他的动静来。
  他眼见桓玄陈兵江上,却似乎因为天幕所说犹豫不决,不知该当前进还是后退,导致战船军容不整,便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看看吧,桓玄那边,一派刚刚出兵就要撤回荆州的士气不振,怎能怪他有心进取。
  谢琰他要趁着桓玄小儿掌兵不久,心神不定,给他一个真正的教训!
  只能说,想法很美好——如果谢琰手下的兵将全是他的人,或者桓玄真如他看到的那样,是个举棋不定的将领。
  现实很残忍。
  历阳守军对谢琰的决定多次劝阻无果,还是被他以右将军的身份勒令出征,结果就这样掉进了桓玄谋划的陷阱当中。
  在水战上,荆州兵的优势太大了。他们还配上了一位懂得如何领兵的将军。
  结果不必多说了。桓玄一战得手。
  谢琰和与他同行的儿子谢肇都被桓玄俘虏。与他同行的士卒死伤不少,余下的也被战船所俘。
  “那桓玄逆贼现在是何意思?”有人问道。
  王神爱冷然:“逆贼?他可不觉得自己是逆贼!他竟对外说,他屯兵荆州以东,几乎越境,并不是对朝廷存有异心,而是忠臣的进退两难。”
  这人真是个人才!她送过去的那封信里,可不是这麽跟他说的。
  被桓玄一通修改,反而让他更多了些“大义凛然”。
  “他说,他想做晋朝的忠臣,若非如此,天幕中也不会接到那封衣带血书。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看到,永安更有明君之相,于是转投,做了那新朝的忠臣,只是因为君臣决裂,才被后世史书误解。”
  “他不知道到底该做谁的忠臣,便做出了一个决定。在天幕告知他原委之前,他要以荆州兵重建牵制北方的防线,伺机在北方乱斗中谋求北伐的机会。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谢琰打来了。”
  好委屈好无辜的一个桓大将军啊……
  王珣听到这里,哪还顾得上计较谢道韫是不是破格出现在朝堂上,只觉得自己像是因为桓玄的这句话吞了一只苍蝇,吐不得咽不得。
  桓玄和谢琰的交手,若不是前者的诱敌之策,他今天就把头搁这里了!
  “……那现在他想和朝廷谈什么条件?”
  王神爱叹了口气:“他说,他不打算和朝廷撕破脸皮,谢琰落到他的手里,他不会杀人的。但若直接将人放了,他怕和永安那头没法交代。”
  王珣:“……”
  “他还说,我们能以谢琰为将,可见朝堂上有多少尸位素餐之人,也难怪要被永安推翻。若不图谋变革,现在只是他俘虏了谢琰,将来如何就不好说了。”
  王神爱说起这些来毫无心理负担,甚至很想知道,等将来他知道了谁是永安大帝后,再看这封信,会是什么感受。
  但此时此刻,先郁闷的肯定不是桓玄,而是眼前这些家夥。堂上众人都活像是挨了一记狠狠的巴掌。
  先前谢琰请战的时候,他们可从没想过,会带来这样的一个结果。
  王神爱接着说道:“他说,放了谢琰可以,但他有心北伐,兴复旧都,驱逐胡虏,光靠着荆州一地的支持绝不够用。临近荆州的蜀地虽归附晋朝,可氐人大多有自立之心,也靠不住。所以——”
  “他要用谢琰,换米粮三十万石,盐一万石。用谢肇换米粮十万石,盐三千石。”
  “他疯了!”庾鸿脱口而出。
  四十万石的军粮和一万多石的盐,足够万人精兵吃五年!
  荆州驻兵名义上有三四万之多,实际上也就在万人上下。
  五年的口粮,换回谢琰谢肇父子,简直是个天大的亏本买卖。
  偏偏,话还被桓玄说得体面。
  他反晋朝了吗?没有。是谢琰觉得他领兵在外,有谋反之心,率先对他动了手。先前荆州刺史殷仲堪被他杀死,也完全可以说是对方治理不当,激起民怨,由他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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