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贾敬的声音里透露着微不可察的颤意,这是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的紧张。
屋内空气微凝,屋外雨点噼里啪啦敲打着窗棂。
亦如贾敬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忽的,贾敬眼前一暗。
是凉风吹进,吹灭了屋内两盏烛灯。
贾敬试图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那人影。
下一瞬,温热气息伴着贾敬熟悉的清冷松香扑面袭来,贾敬呼吸微微一滞。
“阿元想听什么?”
萧淮川放于贾敬后脖颈处的手,稍稍一捏。
酥麻之感瞬间窜上,贾敬下意识仰起头,身子颤颤。
萧淮川的拇指狠狠搓过贾敬的后颈。
“唔……”贾敬唇齿间忍不住溢出一道闷哼声,黑暗中隐着的脸上瞬间染上羞意,他下意识咬紧了唇瓣,将未溢出的声音堵在口中。
“呵。”一声轻笑在贾敬耳边响起,温湿的气息吐在贾敬的耳垂之上,惹来一片痒意。
贾敬偏了偏脑袋,抖着声音,“你做什么?”
“做什么?”萧淮川声音低沉喑哑,“阿元还不知道吧。”
“刚刚就在这里,”萧淮川手指抵住贾敬颈后碾着,“有一抹胭脂红印。”
贾敬闻言,口微微张着,脸上难得有些茫然。
什么胭脂红印?
稍稍一想,贾敬就知是怎么一回事。
水月唱戏虽不扮上全妆,可口脂是涂抹上了,许是与他演戏时,不慎蹭上。
就这想事的功夫,萧淮川见贾敬不语,眼眸眯起,贴着贾敬后颈的指腹顺着脊梁而下,贾敬的身子不由得颤颤,酥麻及痒意瞬间遍布全身,呼吸随即骤乱。
“那胭脂红印,刺眼的很。”
黑暗中,贾敬看不见萧淮川染上占有和妒意的眼眸。
“那、那就是个意外,不小心蹭、蹭上的。”贾敬结巴着解释。
萧淮川向前,下颌抵着贾敬的肩头。
“阿元说不喜女郎,那么是真的对那戏子动了心?”萧淮川低声诉诉,似情人呢喃。
或是喜欢别的人?
王孙公子里,有谁和阿元走得近?
薛阁老的那位孙子,金科状元?还是阿元称兄道弟的那位宋子虚?亦或是……
他越想,眼中妒意就愈发浓郁,心中也更是酸涩,仿佛倒了一老坛的陈醋。
萧淮川偏头间,微露的犬齿就贴着那微微起伏的雪白颈边,仿佛下一瞬就会叼断面前这修长脖颈。
贾敬感觉到脖颈处覆上了一抹微凉,心慌使得他眼眸晃动。
是萧淮川的唇!
轻微的喘息声贴着贾敬的颈侧,贾敬的脖颈此时不受控制地火热一片,更觉那贴着的唇清凉诱惑。
鼻尖萦绕着他抗拒不了的清冷松香。
若是可以,他愿一直沉迷……
“轰隆!”
一声惊雷乍响,屋外雨下得更猛,猎猎凉风吹进,贾敬一个激灵。
贾敬闭了闭眼,稍稳心神,手向后,一把握住萧淮川滑至腰际的手腕,将那只烙得他浑身战栗的大掌带离。
“不,我不喜欢他。”
贾敬声音较先前也定了许多,认真且郑重。
“那你喜欢谁?”萧淮川自己都可能未发现,他言语中的焦急。
贾敬于黑夜中,缓缓勾起了唇。
第100章
该说不说, 萧淮川熟悉贾敬,而贾敬也熟悉萧淮川,旁人难以企及。
只刚刚萧淮川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虽未直白袒露,也足以让贾敬明白其中深意,如愿知晓了萧淮川的心思。
正如贾敬前些日子与史云棠谈及的那般, 萧淮川对他的情谊绝不浅薄。多年相伴, 萧淮川早已习惯了对贾敬好, 点点滴滴, 深入脊髓。
贾敬以为,若是没有什么特殊契机,萧淮川或许会一直不曾察觉。
因此, 他心底的不甘, 才诱发了这次春风楼之事。
萧淮川流露出的失态和紧张,都令贾敬明悟、惊喜。
贾敬紧紧擒着萧淮川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在其腕上轻轻摩挲。黑暗中,贾敬看不清萧淮川的面容, 却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刚刚那一举动, 令萧淮川手臂猛地往回缩了一下。
其手腕处的筋骨瞬间变成一张被拉紧的弓弦, 绷得笔直。若不是贾敬紧紧攥着, 萧淮川已然收回了手臂。
原来, 往日里冷静自持、镇定自若的萧淮川也会紧张。
想到这里, 贾敬原本就扬着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许是知道了这个小秘密, 贾敬心中的紧张消散了许多, 又念起方才萧淮川故意撩拨他的事情, 贾敬已然记在了心底。
“我知道淮哥关心我, 先前我与各家贵女小姐相看之时,淮哥就没少给我建议,这次淮哥可是要替我保媒拉纤?”
最后两字的尾音被贾敬拉的极长,那语调听着很是戏谑调侃。
贾敬也是故意提起先前萧淮川为他相看姑娘小姐们所做的种种事情,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这些话也确实如小刀一般,一把一把戳着萧淮川心窝子,心头不由得一阵阵发疼。
“保媒拉纤……”萧淮川将这个词在唇齿间辗转。
忽的,萧淮川像是想到了什么,呼吸瞬间急促了几分。
“阿元何须我来保媒拉纤?”
贾敬眉头微微一挑,听着萧淮川接下来的话。
萧淮川下意识就反握过贾敬的手腕,牢牢扣着,“阿元不是说,只愿和心仪之人白头偕老吗?”
不等贾敬回答,萧淮川又问:“上次你为了相看姑娘小姐一事,顶撞了你兄长,惹了你兄长震怒,不惜家法罚了你,是否和此事有关!”
萧淮川声音还算平稳,可背后透露着一阵逼问之意。
好在贾敬并不反感,他点头承认,“是。”
萧淮川:“你这件事……你兄长也已知晓?”
贾敬接着点头,“是。”
萧淮川阖了阖眼,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苦涩,果然!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先前不解之事,如今都有了缘由。
萧淮川的手又紧了几分,贾敬稍稍蹙眉,却没说什么。
“阿元可是已经有了心悦之人?”
萧淮川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从牙缝里把这句话挤了出来。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萧淮川的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他又怎会不知呢?
若不是阿元心有所属,贾敷又怎么会发那么大的火,甚至毫不留情地下了重罚?
只是,他仍然不愿相信,仍然想要亲耳听到阿元亲口承认这一切。
那个人究竟会是谁?
竟能让阿元不顾世俗、不惧礼法地违抗亲人族法,义无反顾,在所不惜做到这一步。
那个人何德何能?
越是这样想着,萧淮川的心犹如被烈火焚烧一般,上面泼上烈酒,辣的发疼。
“我确实有心悦之人。”
贾敬的话音刚刚落下,萧淮川方才紧绷着身体骤然僵住。
空气凝滞,没有丝毫声响,不知过了多久,萧淮川才缓缓开口:
“是谁?”
声音低沉的宛如猛兽呜咽。
“为何不说话?”萧淮川见贾敬不说话,只觉得喉头被什么东西扼住一般,发□□息,“阿元的心……心悦之人,不方便告诉我吗?”
便是贾敬看不清萧淮川的神情,这微微颤抖的声音里夹杂着那丝丝小心和急切,也不安破碎得令人心颤。
贾敬记着刚刚萧淮川撩拨他的事情,自己被萧淮川撩拨的失了态,贾敬也觉羞赧,这才忍不住逗弄萧淮川一番。
可如今见萧淮川这番模样,实在不忍心再继续逗他。
心里又觉有些好笑。
贾敬自忖平日里伪装并不到家,就连他兄长和嫂子都能看出他的心思和情意,萧淮川却猜不出。
“淮哥以为是谁?”
未等萧淮川开口,贾敬一只手摸黑抓住了萧淮川垂落的发丝,手指一圈圈将萧淮川的那一缕发丝缠绕着。
另一只被萧淮川握着的手也已经不动声色地穿插,与萧淮川十指相扣。
外面骤雨已歇,没了烛火的屋子黑黝黝。贾敬正对着萧淮川,目光直直向前。
贾敬并不能看清萧淮川的脸,也因为这样,贾敬难得没有那么紧张。此时,他的心很是平和。
“我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
贾敬可以感受到,与他十指相扣的那只手,在微微发颤,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他们的掌心湿漉漉,冒着汗,也不知是萧淮川的,还是贾敬的,或是,是他们两个人的。
“我想要白头偕老的人。”
萧淮川那里稍稍动了动,缠绕在贾敬指尖的青丝稍稍绷直,传来微微刺痛,戳着他有些飘忽的心。
他已经不敢呼吸。
“我的心悦之人,只有你啊。”
屋内再次寂静。
贾敬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