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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1375节

  一个雷鸣般的大嗓门在刘藩的身后响起:“阿藩,你不是孙女吗,哪来的孙子?怎么,不让你先登,你就不想打仗了呀。”
  刘藩的脸色一变,转过头,只见向弥一身盔甲,正向着他笑眯眯地摆手呢,而站在向弥身前的,居然是浓眉大眼,身着皮甲的刘裕,这下惊得刘藩几乎要从马上掉下来,好不容易才定了定神,对着刘裕行礼道:“见过寄奴哥,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刘裕的身边,一身黑衣,蒙着面的贺兰敏,眼波如水,从孟怀玉和刘藩的脸上扫过,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刚才一直在这里呢,听着二位的聊天内容,可真是不错,当然,我是用了些小小的秘法,能让刘大帅和向将军暂时隐身于此呢。”
  孟怀玉连忙说道:“寄奴哥,这些只不过是我们兄弟间的私下抱怨,作不得数,阿藩哥一时有些不平,请你原谅。”
  刘藩咬了咬牙,沉声道:“这些话就是我一直闷在心里想说的,寄奴哥,我刘藩是心直口快之人,你要因为这些话治我的罪,我毫无怨言。”
  第5689章 妖姬嘲讽阿藩怒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好了,自家兄弟,这么见外做什么,是我得抱歉,这些时候一直隐身易容在军中,刚才更是让贺兰夫人用了隐身障眼之术,潜伏在附近,没让你们发现,不过,身为大将,怀玉和阿藩兄弟是得加强一些身边的保护了,要是刚才在这里的不是我们,而是敌人,恐怕你们的性命就会不保,这可是我们全军,大晋的重大损失啊。”
  孟怀玉点了点头:“谨遵寄奴哥的教诲,不过,刚才你们应该是用了潜行之术隐藏在地下而已,也是亏了你们这些绝世高手,可以做到屏息龟息,没有暴露出任何气息,就算是杀手刺客,在这种状态下只要暴起动作,也会暴露自己的,怀玉不才,但自信遇到这种突袭,还是能应付得了。”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相信怀玉的本事,你所言非虚,让护卫和斥候们退下时,你已经作好了全身的戒备,哪怕是和阿藩在谈话时,也未尝有过半分松懈,这也是我们北府兄弟们一贯的素质,就算是睡觉时,也得睁着一只眼睛呢。”
  刘藩冷冷地一直上下打量着贺兰敏,而她的一双眸子,勾魂夺魄,带着盈盈的浅笑,在刘藩的身上上下转动着目光,刘藩咬了咬牙,一指贺兰敏:“你不是帮着慕容兰带孩子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贺兰敏微微一笑:“因为你们家的寄奴哥大概觉得我搞情报这方面比起帮他带孩子更能发挥我的作用呢。刘将军,你刚才那些话说的可有点出格哦,我听着都给你捏着一把汗呢。”
  刘藩看向了刘裕,沉声道:“寄奴哥,我们北府汉子,向来心口如一,这些话我也不是没跟你当面提过,我大哥也为了阿寿的事情和你争过,你就算处罚我,我也认,可是我们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而且,那些后来入北府之人,和我们这些老兄弟,要平起平坐,甚至是取代我们,这点,我也想不通。”
  刘裕点了点头,说道:“你的这些想法,我并没有觉得有问题,只是不应该公开说出来,我也同样是给了你们相类似的机会,希乐他拥兵四万,控制整个豫州,而你在北伐南燕的过程中,也是带着兖州兵马,临朐之战和广固之战,你也立下了军功,回到建康之后,你把手下的兵马交给了希乐一并指挥,因为在建康之战中立下了军功,他也赎回了战败之罪,官复原职,我正是为了考虑你们一家的军功问题,这才让你在追击战中,担任一方主将,现在最后消灭徐道覆,你也是以副帅的身份在此,而怀玉为主将,同样是你们豫州军团,希乐旧部们的军功,阿藩,你说我处事不公,对你们不够关照,真的是这样吗?”
  向弥勾了勾嘴角,沉声道:“阿藩,这点我就要说你的不是了,要说新人代替老兄弟,那第一个不服的也轮不到你,而是我铁牛啊,我在雷池之战中,连前军副将,先锋将军的位置都交出去了,最后功劳让给了他王镇恶,也没抱怨什么吧,这几个月你当主将在一路追杀妖贼,我和寄奴哥躲在你的后勤辎重营里当个小兵,天天喂马,要说憋屈,我们才憋屈呢。”
  刘藩咬了咬牙,说道:“你铁牛,他阿寿想要解甲归田,告老还乡,是你们的事,可是凭什么要我大哥,还有我们兄弟也这样呢,寄奴哥自己定的规矩,以军功得官,为将,我们明明还能打仗,还能治政,凭什么因为一次战败,就要交出权力,告老还乡呢?不让子孙后代无功受禄,世袭官职是应该的,但这并不代表着我们这辈自己立功的人,还当盛年的人,也就得现在回家抱孙子吧。”
  说到这里,刘藩看着贺兰敏,恨恨地说道:“还有你贺兰夫人,虽然说谈论女子的年龄不太好,但你也是跟寄奴哥岁数差不多的人,不比我小,为啥我们要回家抱孙子,你可以新出来组建一个情报机构呢?”
  贺兰敏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笑了起来:“因为我只管一个情报机构啊,几百个人,每天看个百十条谍报信息就行了,哪象你刘大将军,刘大刺史啊,一管就是几万兵马,一管就是一个大州,刘大帅怕你现在不太管得过来了,所以要帮你减轻点负担,我看这也没什么啊。要不你和向将军一起作伴,以后在家里教孙子学兵法,练武艺,再为大晋培养出下下一代的国之栋梁,岂不快哉?”
  刘裕的眉头一皱,沉声道:“贺兰夫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嘲讽一位为国征战半生,战功赫赫的大将呢?你出来搞情报组织,也是要为阿藩他们行军作战提供方便的,岂可不团结一心呢?阿藩,抱歉,贺兰夫人出身北方,又是女子,心直口快,对你的不敬,我回去一定会严加责罚。”
  贺兰敏冷冷地说道:“罚就罚,无所谓,最多不干这凤鸣阁的首领了,也回家乐得个清闲,不过,这些日子里我查探妖贼情报,暗中阻止了徐道覆派来的十一波刺客对于孟将军,刘将军和沈将军的暗杀,这功劳可不能给我抹了啊,你答应回去要算钱的。”
  刘裕无奈地摆了摆手:“好了,贺兰夫人,我们要讨论一下军机了,请你稍稍回避,你和阿藩的事情,我后面再处理。”
  贺兰敏不屑地向着刘藩挑了挑眉毛,转头就走,一阵幽香之后,就消失在了后面的军阵之中。
  刘藩气得一拍马脖子:“寄奴哥,你什么时候把这尤物弄到军中了,她,她一个人害得两个国家亡国,可是大大的不详啊,看在慕容兰的份上,让她安度余生就行了,还真的要用她?”
  刘裕正色道:“她来自北方,在胡虏那里有自己的眼线,以后我们终归还要北伐中原,收复两京,必须要用上的,总比在家带小孩有用,再说了,让你回家你不愿意,难道她就愿意了?”
  第5690章 爵位富贵乃祖制
  刘藩冷笑道:“寄奴哥,现在不是我和她谁想回家,谁恋权的事,而是你现在提拔她当了官,负责了情报组织,以后按你的说法,整个北方胡虏地盘的情报,都是要由这个女人来负责了,是吧。”
  刘裕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对于北方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了,以前慕容兰还活着的时候,我还能知道不少这方面的事,现在,连同慕容兰以前的部下,都交给了贺兰敏负责,毕竟,她跟北魏有不共戴天之仇,在这点上,不用怀疑她的动力和热情。”
  刘藩勾了勾嘴角:“这是你决定的事,我不发表什么意见,但是你让贺兰敏搞北国的情报,却要让我们这些老兄弟交出军队,交出地盘,回家抱孙子去,这合适吗?重用敌国归降之人,却夺老兄弟的权力,寄奴哥,你对我,对我大哥,对着怀玉,对着铁牛众兄弟,能给个解释吗?”
  向弥的脸色一变,说道:“阿藩,别乱说话,什么夺不夺权力,回家抱孙子的话,开开玩笑就得了,寄奴哥是为了我们好,我们这把年级,人要服老,再要我们冲锋陷阵,是打不动了,难道你愿意打仗的时候看着手下冲,自己躲在后面当个什么儒帅吗?再过两年,真要北伐的时候,你我都多大了,还骑得动马,提得动刀,砍得动人了吗?”
  刘藩冷冷地说道:“我们骑不动马,提不动刀,砍不动人,难道寄奴哥就可以了?他比我们还大几岁呢?要退可以啊,大家一起退,反正权力交给新人就行,我看王镇恶就很合适嘛。”
  孟怀玉长叹一声:“阿藩哥,别这样,再好的兄弟情,也是要有个限度的,寄奴哥跟我们毕竟有上下之别,就算是你说的这些事,现在寄奴哥也是位居中军主帅,指挥全局,不可能再象二十年前那样提刀冲在最前面了。但是,寄奴哥是全军的战神,大晋的希望,有他在,军心士气就完全不一样,咱们跟着寄奴哥打了一辈子仗,还不明白这点吗?我们所有人都可以退出,离开军队,回家当个位高爵重的富家翁,但寄奴哥不行,大晋不可一日无他,天下汉人不可一日无他。”
  刘裕摆了摆手,说道:“怀玉,言重了,我没这么重要,但你有一句话说得不错,现在这个局面,我暂时还不能放权,我必须要在这个位置上,这不是保我的权势富贵,也不止是为了北伐,归根到底,这是保你们众兄弟的长富久贵,阿藩,你觉得我们这些年来,北府京八兄弟上位,这些权力,富贵,功爵,是哪里来的,是从谁手上夺来的?”
  刘藩的脸上肌肉轻轻地跳了跳,说道:“自然是建功立业,从胡虏们手上夺来的,这是你寄奴哥,和我大哥,和无忌哥他们一起带兄弟们夺的。”
  向弥嚷了起来:“阿藩哥你是在故意说胡话么?胡虏那里我们夺了什么?最多夺了一个青州罢了,我们今天的权势,富贵,可是从那些世家高门手上,那些百年以来一直压在我们头上的士族手中抢来的。”
  刘藩哈哈一笑:“我大晋自有祖制,从开国时就是以功得爵,以爵得富贵,这可不是寄奴哥发明的,而是大晋的律令,只不过,那些世家高门以前为了保自己的富贵,让自己的子孙后代能永远地占有权力富贵,所以隔断了象我们这样下层士族和庶民们上升的通道罢了。但实际上淝水之战时,我们投军报国,也是冲着富贵来的,寄奴哥你可能是为了自己的理想,想要驱逐胡虏,收复中原,但我们绝大多数的兄弟可没你这么高尚,这么理想化,我们活在这个世间,为了功名富贵而搏命,争得的富贵也是需要保持的,你说爵位代降,要以爵为官,这些我们都可以接受,但直接拱手让权,失掉军队,失掉州郡地盘,如何让人心服?”
  孟怀玉冷冷地说道:“阿藩哥,请你要明白一件事,这些地盘,军队并不是我们的私产,这些都是大晋的,国家的,只不过我们当官,当将军,所以国家委托我们来管理罢了,等我们任期届满,自然是要改任他处的,难道就跟桓温一样,一辈子占着荆州,再让子孙后代世袭,最后分裂国家吗?”
  刘藩的脸色一变,辩道:“我当然不是想和桓温那样,我说的只是,只是我们这辈,这爵位最多也是身死爵移,可没说在这一世就代降吧。”
  向弥哈哈一笑:“阿藩哥越说越没理了啊,爵位是有,回家后还是有俸禄,有富贵,可是这官位,这军职谁保证了能一辈子不变?难不成我们七老八十,走不动路的时候还要占着这个位置,让人抬着上战场吗?”
  刘藩一时呆若木鸡,不知道如何反驳,而额头上却开始冒起汗珠了。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阿藩,其实这个道理,你看连怀玉和铁牛都明白,也许,你是给希乐影响得太深了点,权力是个好东西啊,可以指挥千军万马,可以坐拥州郡成为方伯,裂土分疆,一旦拥有了,就很难放弃,当年的那些世家高门,哪个不是曾经为国立过大功,这才有了初代家主们的权势,富贵呢?”
  “可是就是因为他们不仅想要自己一辈子到死都掌权在手,还想要子孙后代无功无能也要占据高位,断了我们这些下层士族和庶民百姓们的路子,最后就给我们通过战争,掌握了军队,继而在平定桓玄之乱时,掌握了权力,刚才的问题,怀玉和铁牛才说得正确,我们的权力富贵,取自世家贵族,而非取自胡虏,你说的也有部份正确,以功受爵,以爵为官确实是大晋的祖制,只不过世家贵族近百年来不执行罢了,那现在,是你刘藩刘将军,刘刺史也要不执行了吗?”
  第5691章 兵将互知有战力
  刘藩脸上的肌肉微微地跳了跳,沉声道:“我当然执行这国法和祖制,更是完全服从你寄奴哥建义后定下来的规矩,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爵位是以前的功绩取得的,只会代降,不会剥夺,除非是违了国法犯了罪,至于官职,那是随时可以改,可以剥夺的,包括我们的领兵将军之权,对吗?”
  刘裕平静地说道:“这个道理,我想我们北府老兄弟都明白,这官职虽然是要跟爵位所相符合,但有爵的人总会比有官的位置要多,有爵位的世家子弟在家赋闲的多了去了,他们哪个不想出来当官呢?哪个不想出来为将领军呢?但就是因为他们没有领军的,当官的才能,所以只能守着个爵位在家吃俸禄罢了。”
  “可是阿藩,包括你大哥希乐,和他们的情况不一样,不管是当将军,还是当刺史,你们都当得很好,我们这辈最早的北府兄弟,大多数人在任上做得也很好,只有个别人如顺之他们,当了官后贪污腐败,打仗时贪生怕死,最后造成了严重的后果,我也不得不治他们的罪。”
  向弥咧嘴一笑:“我铁牛也自我检讨,我打仗没给寄奴哥你丢过人,但当官我确实不行,天天要处理那些个鸟公务,我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处理?交给那些僚属,佐吏,这些个文人一个比一个坏,瞒着我大搞贪污腐败,以权谋私,最后我成天喝酒打猎,练武演兵,我管的东海郡却是一塌糊涂,被御史所弹劾,寄奴哥你也只能剥夺了我这个郡守之职,这是我自作自受,不能怪谁。”
  刘藩冷冷地说道:“寄奴哥你的二弟道怜,包括长民兄弟他们也是如此,或者说说难听点,我们北府兄弟一半多在当地方官的任上,都是不称职,不合格的,自己文化水平不高,要靠那些文官来治政,那些家伙有的是办法来瞒着我们的京八兄弟以权谋私,我刘藩别的不敢说,就治理兖州的政绩上,可不比任何人差,包括孟昶,刘道规这些名声显赫的能吏们。”
  孟怀玉微微一笑,说道:“阿藩哥你文武双全嘛,和你大哥希乐一样,在我们京八兄弟里是出了名的文化人,士族,你处理政事可以亲力亲为,不必假手于那些文官,他们那些招数,对你没用。”
  刘藩咬了咬牙:“那既然我治军治政都没有过错,还成绩很好,我大哥从在北府军里当参军,当州郡长史开始也是治政有方,可以治政一方,兵精粮足,只是因为奸细叛徒的出卖,打了一次败仗,我们就得交出兵权,给后起之辈们让权让路,这如何能让人甘心呢?要说七老八十骑不动马,打不动仗,或许还有点道理,可是四十多岁出任州郡长官,甚至是中央朝廷命官的,比比皆是吧,就真的让我们回家抱孙子了吗?”
  刘裕平静地说道:“授与官职,是要看才能的,也要看国家的通盘考虑,阿藩,你和希乐是有大才的,文治武功都是极为突出,国家也好,作为老兄弟的我也罢,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就真的把你们弃之不用,讨平妖贼之后,无论是战后的恢复,需要治理一方,还是为将来的北伐作准备,屯粮练兵,怎么可能离得开你们呢?你不要胡思乱想,让沈田子打个先锋,你就觉得我要用沈田子取代你,这个误解,我不知道你是从何得来的?!”
  刘藩沉声道:“那你准备让阿寿和铁牛交出军团,辞掉官职,回到京城进那个什么政事堂,这总是事实吧,虽然这个命令你还没下,但是已经在这样布局了,青州那边阿寿已经在做交割之事,你要否认吗?”
  刘裕微微一笑:“阿寿和铁牛是我最亲密,跟我时间也最长的兄弟了,要按你刚才的想法,我收权夺军,先从这些我最亲密的兄弟做起,岂不是自断一臂吗?阿藩啊,你怎么不明白,这为官一任,是不可能终身制的,就算道规没有受伤昏迷,在讨平天师道之后,我也不可能再让他留在荆州了,这个道理,你大哥难道没有和你说过吗?”
  刘藩的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拥兵割据,久而久之跟桓氏荆州一样,成为独立王国,这个道理,我们兄弟当然明白,但是,寄奴哥你也要考虑如果文武分离,地方的税收人力不能用来优先供应军队,然后驻军不久就要调离,那同样会让本地的土豪们坐大,政令不得达于乡村,大晋仍然无法集中足够的人力,物力,军力来确保一方的平安。”
  “现在毕竟是乱世,只有强大的军队,才能震慑一方,只有在一地有一定的威名,才能让当地的豪强们服气,不然就象地方官一样,为官数年,到时间就走,他哪有什么想要长期理政,把当地治好,搞各种大型工程的想法呢?只要收受贿赂,面子上过得去就可以了。”
  “寄奴哥啊,现在可是天下大乱的时候,不是太平治世,当几年官,管几年军,到期就走的这套方式,行不通了,不能象桓家那样把荆州变成自己的家产,但也不能到任几年,啥事也不管,那会最后坏了你,坏了我们大家那平定天下,建功立业的大事的。”
  孟怀玉点了点头:“阿藩哥说的也有道理,单车刺史上任,是镇不住当地豪强的,我在豫州西部,北部也当过几个郡守,深知这点,寄奴哥你不想将领们拥兵自重,形成军阀的想法,我完全理解,但另一方面,兵将之间的感情,士卒和自己的军官,大哥们之间的袍泽之情,我们这么多年一直从军,也是清楚的,不是说随便换了一个人来带兵,原来的将士们就能完全接受。”
  刘裕平静地说道:“指挥一支军队,一个军团,不是只靠一个主将,更要靠多名副将,参军,各军的军主,各旅的旅帅,直至每个队的队正,会用兵的人,即使是到了一支陌生的军团中,也会很快靠自己的亲兵,护卫,部曲,来迅速地掌握好这支军队,这不是问题。”
  第5692章 言及当年反桓事
  说到这里,刘裕一指前方,沈田子所部的将士们,已经爆发出了阵阵欢呼之声,因为这时候,城头的弓箭反击已经几乎没有了,几十部云梯,也架在了城墙之上,晋军的将士们,开始爬城,而那部攻城槌,也是每一下的撞击,都让城门发出巨大的抖动之声,甚至可以肉眼看到城门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沈田子的吼叫声,隔了一里都听得清楚:“兄弟们,加把劲,冲城进去,杀徐道覆,杀徐道覆啊!”
  刘裕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说道:“沈田子这回带的兵马,也不是他多年以来一直带的吴地家兵,一多半是孙处的部下,而且跟你们合兵之后,也是带上了虞丘进他们的部队,两个月下来,他把这些本来是其他将帅们的部下,指挥得非常好,这个能力,他有,你们也有,我们北府军的老弟兄们都有,不是说只有自己一直跟的大帅,大将,才能指挥自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兵为将有,就会成为私兵,成为割据一方,尾大不掉的军阀,最后也会成为国家的祸患。”
  刘藩摇了摇头,说道:“寄奴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说这些军队,不能指挥,或者说指挥得不好,其实指挥一支军队,靠的是基层,中层的军官,军吏,我们都是带兵多年之人,只要让自己的亲兵,护卫,部曲们去下到各军各旅,到这些中层基层作战之地来担任指挥或者是都督之职,就可以把整个大军给撑起来,我说的兵将之间的熟悉,默契,利益的分配,不是在战时或者是在战前的训练,而更多是指战后。”
  向弥的眉头一挑,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阿藩,你是说,作为主将,大帅,在战后为自己的部下请功,领赏,然后在自己担任刺史,郡守的州郡里,给这些老兄弟,老部下们购房置地,甚至是帮他们娶妻成家,以这种方式,来换取他们世世代代的效忠吗?”
  刘藩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不太符合朝廷的法度,毕竟,对于有功将士的封赏,安置是应该由朝廷来,但如果真的是打完仗就不管旧部了,让他们给随机地分配到各地,那一个个落了单之后,可能会给人欺负,象谢停云的悲剧,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吗?如果我们这些当大哥的,当将军的不能在战后也保护好我们的小兄弟,不能让将士们退伍,离家后也没个好去处,那以后又有谁来为我们效力呢?我们自己又有何面目去面对这些为自己浴血奋战的兄弟呢?”
  刘裕平静而坚定地说道:“阿藩,这就是我跟你大哥一直以来最大的分歧,你们觉得这样做是善待兄弟,但实际上,不管是让这些兄弟们去占据各州郡的民田,还是让他们成为京城地下帮派里的打手,都是有违国法的,如果军中的将士们退役之后还抱成团,与民争利,甚至是成为某个大将,昔日长官的手下,那就真的成了兵为将有,一旦这个大将以后有了别的想法,那就可以随时发动叛乱,成为国家的巨大隐患。”
  刘藩咬了咬牙,说道:“要是按寄奴哥这么说,那你当年解甲归田,回归京口的时候,不也是利用了你军中的威信,召集了我们一起建义反桓的吗?若不是你的这个威望,若不是你出头组织,我们又怎么会跟随呢?你不能自己得了这些好处,却阻止其他人和旧部下之间的关系吧。”
  孟怀玉脸色一变,沉声道:“阿藩哥,别说了,你的这些话,已经过线了。”
  刘藩沉声道:“今天就是砍了我的头,割了我的舌头,我也要说这些,我们投军报国也好,兴兵建义也罢,靠的就是一腔血性,若是畏这怕那的,还叫什么京口汉子?寄奴哥你要是觉得我的话没道理,请你说服我,如果是因为国法,军规而处置我,甚至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没有怨言,但这道理,我是想明白的。”
  刘裕微微一笑,说道:“说得好,要是作为军人,碰到大是大非的道理不讲明白了,就这样糊里糊涂地任人摆布,那也不用打仗了。你说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回复你,就象我当年回复无忌一样,他当时问我,说是桓玄进京,我们当时的主帅征北将军,北府军主帅刘牢之会如何?”
  “我直接回复他说,征北一人三叛,军心尽失,连想要再次反抗桓玄,也无人跟随了,只怕他性命不保,而我们这些北府军中生代的将领们,只有暂时隐忍,退居乡间,以观后事发展,如果桓玄忠于晋室,一心北伐,那我们只能辅佐他,或者说退一步,不为他效力,但也不能公然地反叛他。当时的桓玄的身份,是晋国的太尉,大臣,是平定司马道子,司马元显这些奸臣,平定想要叛乱的刘牢之的忠臣,大英雄,我们就是跟他再不对付,再有仇恨,也不能反他,反他,就是叛国,就是乱臣贼子。”
  “所以,刘牢之被桓玄所害,连带着其他的老将,如高素,孙无终,刘袭,诸葛侃他们都被桓玄所杀,这些人都是带我们入北府时的官长,将军,对我们如同恩师,但我们不能为他们报仇,因为桓玄是以大义名分,以晋帝的诏令来斩杀他们,这是公事,不是私怨。”
  向弥睁大了眼睛,连连点头,说道:“这些事当年寄奴哥你也没跟我们说过啊,感情你只跟无忌哥说了啊。老实说,我们当时这些在京口的兄弟,天天就怕着有人来追杀我们,那日子过得叫个提心吊胆啊,我们天天想着就是与其在家等死,不如早点跟桓玄他们拼了。”
  刘裕点了点头,说道:“兄弟们的心情我当然理解,我也怕就这么给害死了,但是没办法,当时桓玄大权在握,又没有谋反篡位,他就代表着大晋,代表着国家,但我一直相信,他早晚是要篡位的。”
  第5693章 朝廷派人须接受
  孟怀玉的眉头一皱:“所以,寄奴哥你的意思,就是只有桓玄真的篡位了,成为国贼了,才对他出手?这时候才有大义的名份吗?”
  刘裕点了点头,一指对面的城墙,说道:“是的,别说我了,就连这些妖贼,当年漂在海上,是给我们率北府兄弟打下海的,那时候还是晋朝,还是司马德宗在位,我们是以大晋官军的身份把他们打下海,这是平叛,这是剿贼,可是当这些妖贼跟我们达成协议,以后下海远去,不再祸害民众时,他们其实算是被半赦免了,不再是罪人,只是桓玄篡位之后,他的广州刺史吴隐之,也等于附逆,这时候被漂在海上的妖贼们攻打,占了广州,虽然这不过是妖贼们趁乱给自己打了一块地盘,但是在名份上,他们也确实是攻打了反贼,有功,最后我们不得不承认了卢循和徐道覆在广州的统治,给他们官职。”
  向弥咧嘴一笑,说道:“这些大道理,老实说我铁牛不是太明白清楚,我只知道,跟着寄奴哥是正确的,寄奴哥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刘裕正色道:“铁牛,这是盲从,是不对的,如果我哪天突然也有了不臣之心,或者说是因为忿怒有些错误的决定,你的这种盲从,就会助纣为虐,就象我在南燕的时候,因为攻打广固消耗太大,后面又因为慕容兰之死,一时激愤,下达了屠戮全城的命令,若不是被韩范和刘穆之苦谏,只怕已经铸成大错了,会失尽青州人心,现在也无法有效统治,我是人,其他的掌权之人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是人也可能会有欲望,大权在手后可能会起异心,就象桓温,也许他刚去荆州的时候,或者说刚入黑手乾坤的时候,也是个有理想,想要一心报国的热血男儿,但是接触权力久了,就不想放弃,想着永远占有,其他的那些想让子孙世袭权力的世家高门也是如此,我们要防范的,要反对的,不就是这些吗?”
  向弥的脸微微一红:“寄奴哥教育的是,我是得多读点书,多学点道理了,只是,我们真的不会相信,寄奴哥你会变成桓温这样,祸及天下的人。”
  刘裕叹了口气,看着一直倾听却没有说话的刘藩,说道:“桓温虽有篡位之心,但一直也没走出那一步,但他长期割据荆州,培植自己的势力,打着要安置部下的名义,把那些跟随他的人,全部私授官职,安插在荆州各地,拒绝朝廷按正常程序所派的官吏们上任,把这荆州变成了他桓家一家一姓之地,荆州的大小官吏,从州郡长安,到驻军军校,再到基层的村长,屯长,里正这些,全是只知有桓大将军,不知有朝廷,有天子。”
  刘藩冷冷地说道:“虽然从法理上这样不正确,但从效果上,桓温掌权,比那些世家子弟出任的官员,不是好上千百倍吗?他可以动用到荆州的人力,物力,可以建立强大的军队,可以发动北伐,这不是你寄奴哥也一直想要做的事吗?虽然他儿子篡位,连带着他也成了反贼,但抛开是忠是奸这个立场问题不说,寄奴哥你自己认为,是朝廷派来的那些只会贪污腐败的世家官员们好,还是桓温任用他手下的那些旧部和幕僚们好呢?”
  刘裕正色道:“阿藩,你提的问题很好,但如果要我回答,那就是不管怎么说,忠是做人,做官,做将军的第一要务,就象我们为什么崇拜祖逖将军,为什么为他立庙,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会打仗,仅仅是因为他建立了一度收复豫州之地的功业吗?”
  孟怀玉正色道:“我们京口人最敬重祖将军的一点,是他在那个乱世中,不是只想着靠手中的兵力偏安一方,而是在最艰难的时候还不忘北伐之志,还想要和胡虏战斗,带着所有的部下北伐中原,最后也没象苏峻,王敦这些曾经立过大功的人那样,举兵反叛朝廷,可以说是忠义无双,以全臣子之节。”
  刘裕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了,祖逖将军和桓温的最大区别就在此,哪怕是皇帝和世家大臣们派了庸才过来夺他的军队,占他打下的地盘,他也没有反抗,交出了这些,但反过来想想,要是过来接手的是名臣大将呢,要是当时派了陶侃这些忠臣过来接手豫州军队,继续北伐能成功呢?”
  刘藩冷冷地说道:“派来接手的人是谁,有什么本事,谁也说不好,姓戴的去接手祖逖将军之前,也是个所谓的名士,但名士会不会打仗,能不能治好新收复之地,没人说得准,难道要把这已经确定能治政,会打仗的人才,寄托于换一个未知的朝廷官员,将领的希望之上吗?”
  刘裕正色道:“派来谁接手,用谁上任,是朝廷的事,对这个人的能力,对于是否要换人,那是在中央,在朝廷的层面要决定,要论证的,这是对上位者的要求,但如果作这些决策的人出于公心,能力又足够判断人选,又怎么可能派一堆庸才废物,去取代有把握的贤才呢?”
  “换句话说,如果当时在中央掌权的,是祖逖将军这样的人,而皇帝又不能随意地以他的亲疏远近,以对国家最有利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就不会以戴渊来替代祖逖,或者说,会派陶侃这样的人,带着自己的部队去轮换祖逖,能掌握整个豫州军团。”
  说到这里,刘裕微微一笑,看着刘藩,继续道:“就好比现在,如果我召回刘敬宣,让你阿藩带着自己在兖州的几千旧部去青州接任,你是不是要说,只有刘敬宣,阿寿哥和他的部队,才能控制得住青州,换了别人不行,你一去青州,那些豪强就不来交税,甚至是倒向北魏了,而原来的青州部队,也会开小差,甚至是投敌,我们灭南燕打下的青州,,会因为换了你刘藩去接手,得而复失呢?”
  第5694章 留得性命将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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