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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1309节

  “就象是在中原的儒家,道学这些,我们都知道这是长治久安所必须的,但是胡人的百姓却会说,要是汉人的这些学说都这么好,为什么会给我们打败,最后给我们统治了呢?他们虽然不通文字,但也知道成王败寇的这个道理啊,既然是输了,那哪来的底气认为自己比别人更优秀,更高人一等呢?”
  慧远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所以从石勒到苻坚,这些胡人建立的政权,都是要引入佛教,虽然佛教的教义与儒家,道家还有些区别,但是那种劝人向善,强调杀人是恶行,会死后受到惩罚的理念,却是君王想要向百姓推行的,这样才能降低百姓的反抗,让他们放弃武力起事与抗争,逆来顺受。若是君王如苻坚这般,仁义爱民,那更是说得通了。”
  鸠摩罗什沉声道:“是的,苻坚的过错就在于他本可这样推行仁政,让胡人慢慢地接受佛家的这套理论,一心向善,慢慢地也和北方的汉人百姓一样,成为王朝和帝国统治下的顺民,等到汉胡融合,万众所归的那时候,自然也可以南北合一,即使是以军事手段平南,也不会遇到这样的反抗了。毕竟,在南方的晋人眼里,北方的胡人,或者说胡化的汉人,都是野蛮凶残,吃人饮血的野兽,与其给这样的政权统治,不如拼死一战,就算战死,也无遗憾了。”
  慧远微微一笑:“那是把几十年前五胡乱华之初,刘聪,石虎,冉闵这些残暴的统治者,当成苻坚了,不过,自冉魏灭亡后,几十年间南北几乎隔绝,没有什么消息,绝大多数的东晋百姓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而且毕竟汉胡相异,不愿意接受异族的统治,也是合情合理呢,就算是我,已经出家入了空门,但内心深处,也不愿意一个胡人君主来统治我,这也是我虽然听说苻坚有仁义之名,但仍然是要为桓伊祈福来抵抗他的原因。”
  鸠摩罗什叹了口气:“其实我的想法和你一样,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入了佛门,是龟兹国师,但我的心里也知道,龟兹才是我的祖国,这里有我的家人,有我的同族,秦军来攻龟兹时,我每天都在为守城的将士祈福,为战死的军民做法事,最后城破之时,我也是宁死不降,不愿意跟吕光离开,直到他威胁若我不从,就要屠尽全城百姓时,我为保这城中数万生灵,才跟他上路。慧远大师的所想,跟我是一样的,其实,天下诸国林立,各族相异,这才是战乱的根源,人性中本就有贪,暴这些存在,遇到不属于自己的,就想要以力夺之。苻坚一边说是为了仁义,结束乱世而要出兵灭晋,一边又不惜派出大军远征西域,灭国毁城,只为了抢夺我一个僧人,这样的做法,很难让人相信,他的内心究竟如何。”
  慧远正色道:“所以,在国家,在君王之外,劝恶扬善,让人相信只有放下屠刀,才能立地成佛,是我等的责任,君王有了富贵还要功业,有了功业还想长生,这就注定了他们会凶残暴虐以待世人,而他们的权力又无法约束,任意而为,这就是世间纷乱的根源,而我们只有让天下百姓相信佛祖而不是相信君主,这才能终结这一切的乱象啊。”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但胡人君主想要同样出身异国番邦的佛教在中原传播,以减轻信儒,信道的中原士族们对百姓的控制力,这给了我们佛教发扬光大的机会,若非如此,你我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寺庙,收数千的信徒,来宣扬佛法了。只不过,在刘裕看来,我等跟世家贵族一样,同样是压迫百姓,驱使人劳作,自己却是不劳而获的吸血鬼,寄生虫,也是必须要打倒和消灭的。”
  慧远的眉头一皱:“他这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等一心为了世人向善,这哪里惹了他了?要说不劳而获,他当了兵以后,自己也不种地耕田了,不也是不劳而获吗?”
  鸠摩罗什冷笑道:“我去见刘裕时,他就是这样跟我辩论的,他说我们佛家弟子,乃至道教,四处建立寺庙和道观,名为普渡众生,其实就是为了宗教的首领们,可以不劳而获,蛊惑人心,我们招了众多的弟子,就跟世家的庄园里养了成群的庄客,佃户一样,是为了自己可以衣食无忧,可以有大量的空余时间去研究各种理论,学说,用来沽名钓誉,然后蒙骗更多的百姓以香火钱的方式来供养我们,最后他说,我们从本质上,跟孙恩,卢循这些招摇撞骗的神棍没有区别,一旦成了气候,也会跟他们一样,企图要夺取世俗的政权了。”
  慧远气得脸上的皱纹都在跳动:“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刘裕,刘裕此子,太过狂妄了,自己心中没有善念也就罢了,竟然,竟然如此诋毁我们,哼,我们吃斋苦修几十年,难道是为了自己享受?若要享受,继续当贵族就行了,何必要这样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鸠摩罗什叹了口气:“刘裕是在故意激怒我,让我失了冷静,因为我当时是用造福苍生的大义跟他对话,劝他罢兵,他却说什么为何在南燕入侵东晋,杀害将士与官员,掳走百姓时,我不来罢兵劝和,却要在广固陷落在即时跑来当说客呢,他说他的信条就是为百姓报仇,要让晋人相信国家能保护他,所以,他必灭广固,谁阻止他,就是他的敌人,包括大秦!”
  第5299章 功业为由驱万民
  慧远恨恨地说道:“他也太狂了吧,军队出去远征作战,长达一年多,粮草军械,还有人员的补给都要靠后方吴地千里迢迢地转运,前方将士死伤数万,士气低落,如果这时候得罪了秦国,那十万秦军可不是摆设。不见好就收,罗什大师难道就这样给他唬住了吗?”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好像现在慧远大师说这些话时的身份不太象一样晋国的高僧啊,倒是同情起这南燕的军民了。”
  慧远的脸微微一红,高宣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这个嗔戒啊,时不时地还会犯一些,只是我听不得刘裕对于我们佛教,对于佛祖的狂悖之语,以我这近百年的人生经历来说,越是这种目无神佛,全无敬畏之心的狂徒,一旦手握大权,就越会是天下百姓的祸事和灾难。原本我以为刘裕攻克广固还是个大英雄,但现在听来,此人不过是站在两边将士的累累尸骨上,侥幸取胜,甚至是拿着国运去赌博。若是秦军真的出击,那刘裕恐怕会大败亏输,不仅是灭燕的功业不可能有,还会赔上大晋最精锐,最能打的军队,甚至会引来秦国和燕国的后续入侵,那样不知又有多少晋国百姓受苦送命。这样的人,就是个赌徒,侥幸成功了一次而已,把国运系于他手,太危险了。”
  鸠摩罗什轻轻地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那刘裕当场放话,说什么叫我回去转告姚兴,他灭燕之后本欲休兵三年再伐我大秦,今天我军前来,正好可以一并消息,不用再等他回去准备了。想战就战,不必多话。”
  慧远咬着牙:“然后你们就退兵了?不打了?这又是为何?”
  鸠摩罗什平静地说道:“因为我们出兵就没有十万,只有两三万军队,这是大秦在中原洛阳一带的驻军,几乎全部出动了,想要有十万大军,得从关中继续出动后续,大概这个军情,刘裕是打探清楚了,知道我们兵力不足,大军若来,起码也要数月时间,所以敢这样有恃无恐。”
  慧远眉头一皱:“那大秦受了这样的侮辱,难道还不从关中发兵来战吗?刘裕对大秦可以说是忘恩负义,全然不顾当年的割地之情。以我对大秦的了解,秦主姚兴就算再宽厚仁义,这样的气也是咽不下的,也不应该咽下。”
  鸠摩罗什长叹一声:“这又让刘裕赌对了,秦国当时受到了胡夏的攻击,在岭北战事不利,姚兴亲自领兵出击也战败了,差点就战死沙场,关中告急,所有的城池都紧闭城门,撤回城外的驻军和百姓。兵力吃紧,哪还有条件来支援南燕呢,别说派出后续部队,就连这三万兵马,也只能回撤去援救关中了。等我们打退胡夏时,刘裕已经攻下了广固,只能说,时也,命也。”
  慧远叹了口气:“我有点明白罗什大师的意思了,你是说这刘裕其实是想惟我独尊,不敬神佛,他是要天下的百姓,晋国的军民,都把他自己当成神,所以他不会允许世家高门继续控制和管理百姓,也不会允许佛教,天师道这样的宗教组织让百姓信奉神佛,有跟他这样的统治者对抗的底气。”
  鸠摩罗什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沉声道:“是的,他所谓的要百姓人人平等,就是说所有人都由国家分一块地给他耕作,但也因此需要向国家交重税,遇有战事还需要上战场,这远没有给世家贵族当庄客佃户来的舒服,因为在这个乱世里,刘裕可以用各种大义的名份,比如北伐啊,比如灭妖贼啊,诸如此类,世家高门虽然对百姓也有盘剥,但他们毕竟不热衷于搞战争,大兴土木之类的事,这些才是对百姓最大的压榨和伤害。”
  慧远点了点头:“象是远征南燕这样的战事,一仗打光了吴地多年的积蓄,确实消耗太大了。古人早就有过国家虽大,好战必亡的话,强盛如前汉,经历了文景之治几十年的积累,也禁不住汉武帝的穷兵黩武,今天的大晋,百年来经历了无数的内战外患,本就应该是休养生息,轻徭薄赋,可是刘裕这样为了个人的野心和功业,不停地发动战争,这是要让全国百姓都民不聊生啊。这样的统治者,是必须要限制,甚至是驱逐的。”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以前的大秦,秦主姚苌也是这样的人,对于土地和功业贪得无厌,四处征战,把关中多年的积累都败光了,到了姚兴这代,我苦苦规劝他,加上他败于北魏之手,终于清醒过来了,从此休兵罢战,这是关中百姓之福,若不是平空多出来一个混世魔王赫连勃勃,逼得后秦这些年又在不停地打仗,只怕关中,早就成了一片乐土。”
  “不过话说回来呢,刘裕确实是有非凡的军事才能,是你们大晋百年不遇的将帅,有他在,起码可以保东晋不被敌国所侵略。至少,现在没人敢主动攻击东晋了,包括大秦。”
  慧远苦笑道:“可是别人不打他,他却要打别人啊。现在南燕已灭,跟大晋接壤的敌国只有谯蜀,后秦,北魏这三家了。谯蜀不说,力弱国小,可能刘裕下一个要灭的就是他,但灭完谯蜀后,后秦和北魏都是地方千里,军队数十万的大国,又有训练有素的强悍骑兵,战事一开,必然迁延数年甚至数十年,到时候不说战争结果如何,大晋百姓肯定是饱受刀兵之苦,盘剥之祸。所以,我们不需要刘裕继续在位,只怕他再干个五年,我的东林寺也保不住了,全寺的僧众,都会给他强征入伍,去为他的那个北伐大业出力了。”
  鸠摩罗什哈哈一笑:“慧远大师终于想明白这点了,可喜可贺,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天师道快要完蛋的时候,拉他们一把,让他们可以逃出去,逃到刘裕暂时害不了他们,而他们又可以积蓄力量反攻的地方。让他们,成为南边的司马国璠,永远牵制和恶心刘裕,让刘裕不能北伐!”
  第5300章 司马国璠叛逃记
  慧远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司马国璠?你这一说我倒有点印象了,你不是说,那个司马国璠,是刘裕北伐时的先锋,还亲自领兵打到广固城下的吗?怎么他后来成了叛国贼了,还跑到你们后秦得到了保护和收留?”
  鸠摩罗什平静地说道:“老实说,此事是机缘巧合,司马国璠本是晋国宗室,曾经在刘裕建义后得到了中领军,禁军大将的职务,位高权重,北伐南燕之役,他也是少有的主动站出来响应刘裕的人,甚至为此和琅玡王司马德文当廷翻脸过,可以说也给与了刘裕很大的支持,当时满朝皆反对刘裕,只有曾经是刘裕未婚妻,后来当上了晋国皇后的王皇后,以皇帝的名义下旨,出兵北伐,而且为了代御驾亲征,增加北伐的合法性,王皇后亲自随军,这司马国璠以禁军将领的身份护驾,这才有了他这个非北府军系列的将领出兵的事。”
  慧远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司马国璠并非是军功卓越或者是能力出众,而只是为了护驾,或者说跟着捞些军功战绩而来。对吧。”
  鸠摩罗什正色道:“是的,就是如此,本来晋国的禁军,也就是个摆设,多是那些司马氏宗室亲王,还有各大在京的世家子弟们,为了当官而给他们安排一个宫廷军官的名额,而士兵则多是由各大世家的家丁部曲们充任,虽然说也有一些技能出众之士,但跟多年真刀实枪地杀出来的北府军比,那是天壤之别。”
  “有鉴于此,刘裕原本也只是让司马国璠他们在战场上护卫王皇后,释放出其他北府军的将士在前方迎敌。结果临朐一战,司马国璠所部几乎一直就留在中军,没有什么损失,也没捞到什么功劳,这让他心生不满,于是一直在刘裕和王皇后面前抱怨,甚至说故意不给他们司马氏的将校和世家子弟们立功的机会。所以刘裕没办法,一方面给人拿住了话柄要考虑个平衡,另一方面,临朐一战,晋军损失惨重,各部都无力再战,只有司马国璠所部还算是建制完整,体力充沛,而且也有近千数量的骑兵,于是刘裕就让司马国璠率两千人马,给他补充了一千多匹战马,以全骑兵的阵容追杀慕容超与黑袍。”
  “不仅如此,司马国璠还信誓旦旦地说他有司马休之当时在城中留下的内应,可以趁乱联系到城中被俘的东晋百姓,结合一些会因势而动的南燕汉人官员,到时候拿着燕军被缴获的旗帜,金鼓,甚至是慕容超所用的御座,一并出示给守城的燕军将士,让他们开城投降,则北伐大业,可一举而定。”
  慧远喃喃道:“真的是兵贵神速啊,那为何这个计划后来会失败了呢?”
  鸠摩罗什叹了口气:“因为刘裕还是低估了黑袍的能力,慕容超也许会因为战败而失了方寸,不敢回广固,或者说逃命之余不一定能最快时间回城,但慕容垂却是天道盟的大魔王,更是有半人半妖,可以飞天遁地的一只飞蛊妖物,他坐在这妖物上,先行飞回了广固,稳定了城中的人心军心,把守城的鲜卑将士给控制住,然后将计就计,放那些城中的东晋百姓和司马休之的党羽出城,让他们主动作乱,接着用早就准备好的兵马围杀,可怜这两千多东晋百姓,非但没等到司马国璠的援军,反而落得个送命的下场。”
  “司马国璠杀到之后,见到城中百姓尽数在城外的尸体,还有那几个内应被枭首于城门,吓破了脸,也不敢攻城,就是掉头逃跑,路上还给慕容垂派伏兵打了一个埋伏,损失过半。”
  “吃了这么一个败仗,就是王皇后也无法为司马国璠说话了,刘裕本来就是起兵是以救回东晋被俘百姓为借口,这下子非但没救回百姓,反而让他们送了命,如此一来,临朐大胜的功业,也损失了一半多,而且,失去了通过内应一举夺取广固的可能,这让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司马国璠的身上,把司马国璠罢职收监,甚至是要王皇后的情报间谍来加以讯问,要逼司马国璠交代是否与南燕有什么勾结。哼,真是好笑,当年刘裕因为娶了慕容兰就给那些世家高门说是里通敌国,为此打上了叛国的罪名扔进格斗场处决,最后是自己杀了出来证明了清白,现在自己掌了权却又同样的罪名诬陷别人,真是个笑话。”
  慧远喃喃道:“这么说来,司马国璠其实也是受冤枉的啊,他并不是真心要叛国投敌,原来是给刘裕逼的呢。”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其实刘裕虽然是世人眼中的大英雄,复兴晋国的忠臣,但实际上,他有权以后,就大肆报复那些世家高门,太原王氏,渤海刁氏这样的名门大族,都因为得罪过他而遭遇灭门血案。最后只能逃回来投靠我们大秦,就是司马氏,他也是当成贼人一样严防死守,不许他们掌兵掌权,这下司马国璠兵败,更是给了他借口,想要弄出一个里通外国的大案,把司马氏有能力的宗室再清洗一遍,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慧远长叹一声:“这种诛杀宗室,最后大权在手的套路,历代都一次次地发生,当年司马氏自己篡权夺位,清洗曹氏势力,诛灭几十个大家族的血腥往事,终于报应在自己的身上,那么,这司马国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难道是你出手相救了?”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当时还是刘裕初围广固的时候,我还没有随军出使呢,是黑袍让那个会飞的妖物明月飞蛊进军营刺杀刘裕或者是王皇后,误打误撞反而劫出了司马国璠。它本想杀了司马国璠,带他首级回去向黑袍报信,结果司马国璠却说,他若是能逃往大秦,为南燕求得援军,会比一颗首级更有用,于是明月飞蛊放了他,而司马国璠前来归顺,也是秦主姚兴下决心出兵救燕的主要原因。”
  第5301章 家国大义心难安
  慧远的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司马国璠身为晋将,就算给救出来,也是一个晋国叛徒,他不逃去北魏,为何要舍近求远,到后秦寻求保护呢?难道,他早就跟秦国有所串连吗?”
  鸠摩罗什勾了勾嘴角,说道:“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就按下不表了,总之,有人助了他,给了他一些信物,让他来大秦境内见到了秦主姚兴,而东晋内部历来给刘裕灭门和清洗的一些宗室和世家的残余,也是得到了秦国的保护,因为这种延续残余,保留血脉的事,是一种善举,也是我跟姚兴说过可以积德行善之事。”
  慧远微微一笑:“继往兴绝,留人血脉,确实是功德无量之事,不过司马国璠似乎够不上这点,不过总之是他到了秦国,见到姚兴,只是我很好奇,他能用什么办法,说服姚兴为他出头,起兵对付刘裕呢?”
  鸠摩罗什淡然道:“因为司马国璠说了,刘裕一向说要保护汉人百姓,收复失地,恢复汉人江山,而大秦占的关中,则是汉朝的都城之地,是他多次扬言一定要收复的,包括中原的洛阳,这两京之地都在秦国手中,刘裕就有出兵的借口,今天要是坐视刘裕攻灭南燕,不仅让刘裕有了攻灭胡人国家的信心,更是能刺激东晋上下,从此全力支持刘裕,一旦让刘裕缓过了神,一统南方之后,那只怕是大秦也是北有胡夏,南有东晋,又因为之前援救谯蜀,还收留了王家,刁家,司马家这些刘裕的仇人,必会给刘裕攻打,到时候怎么抵挡呢?”
  “只有让南燕活下来,成为在刘裕北方一个大敌,牵制刘裕的精力,才可以让大秦得到安全,而司马国璠自己也说,不会只接受大秦的庇护,他会用实际行动,来报答大秦的恩情的。”
  慧远奇道:“他孤身一人来投,能怎么报答大秦的恩情?难不成,他还能再在秦国为将,带着秦兵去打仗?恐怕大秦也不少他这样的将领吧。”
  鸠摩罗什得意地摆了摆手:“要打仗哪需要用得着他啊。姚兴是把司马国璠放到了豫州边境那里,让他和司马楚之这些宗室,在边境骚扰晋国的郡县,去收买和吸引晋国内部的流亡者,盗贼和叛军,就象把桓谦放回荆州,让他去召集以前桓楚的旧部,与刘裕为敌一样。只要是大秦提供了一些钱粮军械,就会有不甘于受刘裕统治的各路英雄好汉,归于慧远的旗下,甚至,有一些受到晋国内部世家收买的军人,也加入了司马国璠的行列呢。”
  慧远吃惊地张大了嘴:“居然晋国内部还有勾结司马国璠,与刘裕为敌的?”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当然,要知道,刘裕可是天天嚷嚷着人人平等,要给所有百姓分地分田,让他们自己耕作的,这些地哪里来?不就是要逼着吴地的世家高门,自动或者是不情愿地上交各种爵位占有之位的田地,再拿来分给庄客佃户们,说成是国恩吗?世家子弟如果不从军打仗就没官当,失去了权力,那很快就会失去土地,这是他们绝不能容忍的,所以不少家族都暗中联系大秦,以秦国援助的名义,给司马国璠各种人力和物力的支持,还给司马国璠提供各种豫州边境州郡县的情报,所以这两年来,司马国璠迅速地成长为了拥众万余,横跨两国,能给刘裕造成很大威胁的一股势力了。”
  慧远长叹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原来,你们就是这样利用晋军的叛将,来牵扯刘裕的。这么说来,罗什大师要我出手助天师道一次,也是想让他们成为司马国璠这样的角色吗?”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正色道:“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天师道跟刘裕可是深仇大恨,不死不休的那种,比司马国璠的仇可深多了,而且,他们的战斗力比司马国璠的那些乌合之众,也要强了很多。只要他们到了林邑,就可以得到林邑王的支持,等刘裕收兵回建康之后,岭南与交州空虚,就可以让他们反攻交州,甚至是广州了。如此一来,刘裕在南边又会多出一个非常头疼的敌对势力,南北都不能兼顾,他想要休生养息,然后再暴兵征粮,行大战之事的计划,就无法顺利进行啦。”
  慧远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本以为,罗什大师只是要我帮助卢嘏父子,还有上千天师道的残兵逃跑,然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没想到,你想要的是他们暂时逃命之后,还是要建立军队,再打回来,刘裕再怎么也,也是我晋国的大将,为国扫平叛军,平定叛乱,是他份内之事,我总不可能用他以后还没做的事,就现在支持天师道再反抗他吧,若如你说的这样,天师道反攻交州,甚至是广州,那又会有多少百姓枉死?广州城外的那个骷髅京观,可是让我好几日都心神不宁呢,在残忍这点上与天师道能相比的,恐怕只有当年的石虎了。”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天师道确实残暴不仁,不过,刘裕同样是个发动起战争,就是杀人屠城的阿修罗,广固一战,他为了泄愤,直接尽诛三千多慕容部的宗室贵族,连婴儿都没有放过。天师道的主力已经被灭,现在残部不过数千人,就算作恶,又能有多少本事呢?而且,最重要的是,天师道的治下,我们佛教寺庙还存在,可是若是刘裕当权,你的东林寺,还能存活吗?慧远大师你自己是可以去西天,可是你的僧众,弟子们呢?”
  慧远的脸上皱纹在跳动着,这种民族,家国大义和自己的寺院前途,正在作激烈的斗争,烟雾之中,鸠摩罗什的脸在晃动着,就如他心头摇摆不定的内心之火一样,突然,密室的气孔中传来一阵嘈杂的惊呼之声:“不好了,晋军来了,晋军来了!”
  第5302章 千帆竞渡攻广州
  广州城,外海,离岸三里。
  一片汪洋大海之上,日光透过云层,撒在碧蓝碧蓝的海面上,一支由五百多条大海船所组成的船队,正停在这片海域之上,千帆竞渡,百舸争流,无数的小船纷纷从这些大海船的两侧被放下水,满载着全副武装的晋军将士,向着三里外的海滩之上驶去,在他们面前,数以百计的在海边捕捞珍珠的小船,正拼命掉头也向着海滩一带逃去,而留在海中作业的很多黑色的脑袋---那是以捕珍珠潜水为业的昆仑奴---则不知所措地浮在海面上,惊恐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正向着广州城外海滩的方向全速冲刺呢。
  一条为首的高大战舰上,舰首的护栏之后,沈田子,孙处一身将袍大铠,与一位身披异域版式轻型锁甲的妙龄美女将军,并肩而立,此女正是高句丽公主高云烟,而这次渡海而来的五百多条大海船里,一半以上是她一直以来所统领的高句丽船队,而那些船只的样式,风帆的数量,都与产自吴地的平底大沙船截然不同,而现在三人所在的这条船,却正是高句丽船队的旗舰,檀君号。
  孙处满意地看着前方的战况,第一批冲击海滩的晋军登陆小船队,已经顺利地冲上了沙滩,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沙滩一带已经停满了那些采珠小船,绝大多数是以搁浅而非正常停泊的方式在滩头停留,以至于冲上海滩的晋军,主要的任务已经不是向着列阵或者是追击,而是要想办法拖离这些搁浅的船只,给后续的晋军船队,留下足够宽阔的登陆场呢。
  而这些船上的水手与渔夫们,则尖叫着四处奔逃,广州城城墙的轮廓,在滩头外一里左右的地方,清晰可见,几十名身着皮甲,留着道髻的天师道巡逻军士们,则是拼命地向着城门的方向奔逃,远处传来阵阵的哨响与锣声,伴随着城中隐约传来的“晋军来了”的叫声,乱作一团,与这抢滩而行的晋军船队那种迅速中带着从容与镇定的表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呢。
  孙处勾了勾嘴角:“比预料中的还要顺利,看来妖贼是没有任何的防范啊,除了这一天以来,百里内消灭掉的五条妖贼的海巡船外,没有任何妖贼发现我们船队的踪迹呢。”
  沈田子向前一指,五条中等规模的天师道海巡船,正在向着海滩冲击,他说道:“这得亏是高公主先派出了三条小船伪装成了妖贼的船只,才没有让这些妖贼发现,还让我们顺利地登船呢,高公主,我一直奇怪为何你非要带上这三条天师道的小型海船,今天,我算是清楚了。”
  高云烟微微一笑:“我的船队和天师道的船队几乎没有交战,这三条船虽小,但却是在建康之战后能找到的仅有的天师道的海船,如果是用我们高句丽或者是你们吴地的船只,会给妖贼看出破绽的,那我们的突击就可能不会成功了。现在,妖贼看起来全无防备,广州城的城门都没来得及关闭呢,何不让我这里的五千水手和弓箭手们也加入战斗,一举拿下广州城呢。你们毕竟兵马不到五千人,想要迅速地控制广州城,恐怕是人手不足,就算能攻下城,也无力阻止妖贼首脑的逃亡呢。”
  沈田子微微一笑:“高公主,不是我等不想让你出兵,而是我们行前,刘大帅特意嘱咐过,说高句丽的公主和将士们是我们大晋最尊贵的客人,就算这战打不赢,也不能让你们处在危险之中,刚才我们审问过俘虏,广州城中的贼首是卢循的老贼父亲卢嘏,他已经年近八旬,又是腿有残疾,行动不便,就算我们的动作稍慢点,也不可能让他逃掉,公主但且宽心,我们会按照约定,在拿下广州城之后,给贵国足够的回报和战利品的。”
  高云烟的秀眉微微一蹙:“说到底,刘大帅和二位将军,还是信不过我们高句丽的战斗力,也罢,这个条件我来之前也答应了刘大帅,这回只作运载和护航之职,那也请你们按照约定,在破城之后,给我们五百箱的珍贵和玛瑙,以作为我们的回报。而且,拿下广州城后,我们就要返航了,后面的战斗,得靠你们自己啦。”
  沈田子点了点头:“今天这一战,我们可以非常顺利地拿下了,高公主,请你在这檀君号上暂且观战,我和孙将军现在就要领兵攻城了,明天这个时候,我们会如约把战利品送过来的。”
  高云烟勾了勾嘴角,看向了脸色不太好的孙处:“孙将军,你这一路上遇的风浪,一直不舒服,要马上投入战斗,没问题吧,还是在我这里暂歇一天呢?”
  孙处倚着栏杆,摆了摆手:“不用了,前方的将士们在突袭,在战斗,我作为他们的将军,又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置身事外呢?好了,田子,按我们之前的计划,我带兵从西城方向包抄过去,直到北门,以防城中的妖贼跑了,你带兵直插刺史府,千万,千万别让卢嘏老贼跑了!”
  沈田子哈哈一笑,伸手向背后一捞,提起了插在背后的两把大斧,他小山也似的身躯的行动,让满身的甲叶一阵阵地撞击,发出那种金铁相交的声音,在高云烟和孙处的耳边回荡着:“那我先行一步,三蛋哥,你动作可不能慢啊。”
  孙处的眉头一挑:“田子,千万要记得,擒贼先擒王,别只顾着府库,却忘了卢嘏老贼的刺史府啊。”
  沈田子也不答话,挥手在空中晃了晃,以示道别。孙处看了一眼高云烟,低声道:“高公主,沈将军办事有些教条了,而且,与其说他是遵守刘大帅的命令,不如说是不想让贵国的将士们分享战利品,但此战,此战的关键不在于破城,而在于不让妖贼首脑逃了,我,我今天身体不适,可否请你派五百武士助我,直插北门,断贼逃路呢?”
  高云烟的柳眉微挑,眼睛眯了起来,点头道:“乐意之至!”
  第5303章 兵临城下老贼急
  广州城中,刺史府内。
  卢嘏已经几乎是要单腿站立起来了,他坐在那张胡床卧榻之上,焦虑不安,外面的信使一波接一波地跑进来,却没有一个带来他想听到的消息。
  “报,老爷子,大,大事不好了,晋军,晋军的船队,足有,足有五六百条大海船,出现在广州城的外海,离,离海滩不到五里啦。”一个满头大汗,赤着脚,背着斗笠的渔夫弟子冲了进来,慌张地叫道。
  卢嘏本来悠闲地在榻上躺着,这一下直接惊得他几乎要跳了下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来人,叫道:“消息可属实?你若慌报军情,我剐了你!”
  这个渔夫弟子急得都快要眼泪出来了:“老爷子啊,这样的消息,我哪敢有半点虚假?我们派在外海的五条巡防舰,也全给他们夺取了,这会儿正在为先导,直冲海滩呢。”
  卢嘏急得大叫道:“快,快派出所有巡岸的将士,在滩头,在滩头列阵,把,把防冲击的拒马,路障,通通给我摆上,让,让在海里捕渔捞珍珠的民船上的人,包括那些昆仑奴,全都给我组织起来,不许退,不许跑,要为神教,为天师而战。”
  这个渔夫弟子连忙道:“我来就是跟您求救兵的,我就是一个渔船的船老大,是神教的记名弟子,现在,现在海滩上一片混乱,还请老爷子速速发兵啊。”
  卢嘏已经恢复了些许镇定,坐直了身子,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渔夫弟子说道:“小的名叫朱有民,本地人士,世代捕渔为生,神教刚来广州时,小的就归顺了,还引神教攻过城呢,也是因此被神教记名为弟子。”
  卢嘏点了点头:“很好,你是第一个来报信的,比我们神教自己的斥候和军官都要快,现在你回去,传我的令,告诉海滩巡防的香主刘猛,让他给我死死拖住晋军,为后续争取时间。”
  他说着,从榻头的一个木筒里拿出一枚令箭,扔给了朱有民。沉声道:“持此令箭,你带刺史府的一百道友先过去增援,听刘香主的节制。李校尉何在?”
  门口一个值守的军官应声而入,行礼道:“李平之在此,请老爷子吩咐。”
  卢嘏看了一眼朱有民,说道:“刚才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吧,现在你带所部百人,跟着朱有民道友去海滩,受刘香主节制,布好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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