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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1286节

  徐道覆摇了摇头,说道:“不,二哥,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也很清楚,没有天道盟的相助,我们赢不了刘裕,也建立不起自己的政权,更何况,以后修仙问道,长生不老的这些秘法,也只有天道盟能提供,和他们合作,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
  说到这里,徐道覆的眼中冷芒一闪,话锋也为之一转:“可是我同样也认为,我们不能被天道盟所操纵和控制,成为他们的工具,唯他们的命令是从,他们昨天可以下令让我们除掉孙恩,今天就同样可以让我们的弟子除掉我们。这种生死由别人所决定的感觉,你真的觉得好吗?”
  卢循叹了口气:“可是接受他们的命令和被他们所驱使,就是这合作的条件,就象杀千摩,和我们合作,可以去平定岭南各部,成为蛮夷之中的首领,而不是一个小小的部落酋长,可代价就是要听我们的号令行事,这回也因此搭上了命,你觉得杀千摩不应该跟我们合作吗?”
  徐道覆勾了勾嘴角:“这性质不一样,起码我们没有亏待过杀千摩过,更没有让杀千摩的部下随时地去杀了他,取代他。我们跟杀千摩,包括跟这些部落的合作,都是公开我们的目的,告诉他们要付出什么,能得到什么回报,如果不服从我们,会是什么结果,这些是很明确的,对吧。”
  卢循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所以你不能接受的,是天道盟作出各种决定时的不可知性,不确定性,我们完全不能参与这些决策,也没有安全保障可言,是这个意思吗?”
  徐道覆点了点头:“是的,我不喜欢这种做棋子的感觉,如果要听人号令,服从别人的指挥,那我们就老老实实当个大晋百姓就行了,甚至是当刘裕的部下,也可以当成一个青史留名的将军,何必要加入神教,再受这天道盟的驱使呢?”
  卢循苦笑道:“现在说这话有何意义呢?我们就算向刘裕低头,投降,也许我们的弟子,部下们可以活命,但我们自己,还有那些跟随我们,从吴地开始就起兵的老部下们,哪个能活得成呢?我们骗了刘裕一次,两次,现在在所有人眼里,是势穷兵败,必输之局了,这时候我们就是连投降的资格都没有了。”
  徐道覆的眼中凶光一现,厉声道:“我徐道覆的人生信条里,就没有投降二字,就算是死,也要战斗到底,二哥莫要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当初加入神教,图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不受人控制,能轰轰烈烈地干番大事,这点,我们已经做到了,不管我们是不是最后能胜利,我们卢,徐之名,也必然会永载史册,让所有人知道,我们这辈子干了什么样的事业,有什么样的成就!”
  卢循笑着点头道:“这倒是不错,我们兄弟当年加入神教时的初心没有改变,道覆啊,现在你是在准备没有接到天道盟任何援助,也没接到指示的情况下,就这样独力地与刘裕决战吗?你不觉得我们的胜算很小吗?刘裕的打仗本事,我们最了解不过了,不管是我们有什么计划,或者是摆什么哀兵,骗他决战什么的,没有了天道盟的外力相助,我们真的能打赢吗?”
  徐道覆轻轻地叹了口气,神色变得落莫起来:“老实说,我也没有这个把握,一定可以决战打赢刘裕,打赢晋军。”
  卢循的脸色一变,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道覆,我的兄弟,你可别吓我啊,布道,你不行,打仗,我不行,所以这次的雷池之战,尽管你上次打荆州是全军覆没,甚至下面的弟子们嚷着要解除你兵权的都为数不少,但我还是站在你这边,让你领兵,让你来决定战胜之道,你当时拍胸脯说,你布下了各种防范,设下了计谋,甚至是故意要把我军人心惶惶,作鸟兽散的消息散布给晋军,以诱他们上当来决战,现在你居然跟我说,你没把握?”
  徐道覆平静地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把握,大概,三成把握可以决战胜利吧,二哥,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
  卢循气得狠狠地一跺脚:“徐道覆,你是在故意耍我吗?三成把握?那我们还在这里打什么?还不快点收兵撤往广州?”
  第5174章 交州刺史杜氏袭
  徐道覆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说道:“撤兵回广州?二哥啊,你也不想想,我们大军云集,气势冲天,直逼建康的时候,刘裕刚刚回城,兵不满万,将不过百,这个时候,他逃跑了吗,撤退了吗?”
  卢循的脸微微一红,说道:“没有,刘裕确实是顶住了压力,但那也是一场豪赌啊,若不是我误信了斗蓬,错失进攻良机,只怕建康我们早就拿下来了,可这回,刘裕可能象我一样给机会吗?”
  徐道覆摆了摆手:“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结果,而是刘裕死守不退的原因,刘裕很清楚,这种时候,只要一退,人心就崩溃了,就散了,那不用我们攻击追杀,他的部下都会把刘裕和司马氏皇帝擒下,献给我们。这个观点,不止刘裕表达过,就连王仲德都公开说出来了。”
  “我们现在的情况比起刘裕一年多前守建康时,更加危险,起码建康还有坚城,还有各路援军陆续汇合,只要拖延时间,那就会有转机,可我们呢?两场大战惨败失利,新附之军已经彻底失去了对我们的信心,靠着这样的严酷军法也阻止不了每天成百上千的人逃亡,就算是老兄弟,也多半没了勇气和希望,只是本着想在死前多杀几个的想法而留下战斗,如果我们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想着要逃回广州,那只怕还没到五岭,大军就散了,甚至连我们本人,也会给手下擒杀,作为失利的责任人。”
  卢循咬了咬牙:“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得不战,而不是可以选择战守?”
  徐道覆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就象孙恩上次的郁州之战,其实也是毫无意义,一路溃败,根本不可能回头打赢晋军,但只有打了这一战,起码核心成员还是有凝聚之力,还是有战败后撤离的可能,因为部下们是不清楚胜负的,会抱着万一打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想法,打输了之后,也会基于逃命的本能,和我们一路逃跑,若是大战失利,那部队,尤其是新附之军会四散奔溃,晋军也不会知道我们在哪里,只能分兵去搜捕,这种时候,我们才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卢循冷笑道:“徐师弟对这个倒是有丰富的经验啊。这几十年来,我们在刘裕面前可是跑得太多了。”
  徐道覆倒也不生气,微微一笑,说道:“是啊,打不过不跑还能怎么办,留下来等死是吗?就算是跑,也得有跑的技巧才是,而且,我们这次在雷池,不是没有赢的可能,毕竟水战是我们的长处,是刘裕和晋军的弱点,也是我们惟一有机会取胜的战法。就算打输了,我们也可以带着剩余的船队,沿着大江,冲到左里,从那里,我们有经过江州,翻越五岭的途径。就算战事不利,也可以撤回广州,而不至于现在就未战而撤,那真的会路上直接就大军土崩瓦解的。”
  卢循的眉头一皱:“我不太明白,打了败仗你都不怕大军崩溃,反而是现在要撤,会担心大军崩溃?”
  徐道覆摇了摇头:“这是军心,战意,二哥你可能不是太明白,如果是全力一战,失败之后在逃亡的路上是来不及细想未来和前途的,只想着先活下来,就象我们之前的逃亡,如果刘裕在后面紧追不舍的时候,我们会想什么呢?就算当年火并了孙恩,不也是在船队下海,刘裕无法再追上的时候吗?”
  卢循摇了摇头:“可就算是逃跑,跑到安全地带了,不是还会有部下起异心,就象我们干掉孙恩那样,把我们干掉吗?对于这点,又是如何破解呢?”
  徐道覆冷冷地说道:“广州和海上的情况不一样,你爹在那里坐镇,而且留守的部队虽然老弱不少,战斗力不及我们的主力大军,但毕竟是我们的多年旧部,忠诚可靠,只要天道盟不搞鬼,不象上次那样教唆我们去火并了孙恩,那我们到了岭南,就会相对安全,而且,在广州毕竟是靠了大海,实在不能在广州坚持,我们也可以乘船出海,大不了去找一方化外之地呢。”
  卢循的心中一动:“化外之地?你有主意以后的去向了?”
  徐道覆咬了咬牙:“作为主帅,未虑胜先虑败,晋军就算陆战厉害,但想要行军数千里,到那烟瘴之地的岭南,也是非常困难的,不可久留,我们在广州有数百条大海船,足以带上一万以上的部众出航,而第一个要攻取的目标,应该是交州。”
  卢循若有所思地说道:“交州?那不是杜氏的地盘吗,你是想让我们跟当年攻取广州一样,从海上直取交州?可是如果晋军进入了岭南,恐怕也会出兵救援交州吧。更何况,我们在交州一向人生地不熟,尤其是和当地的豪强没有联系,去了交州,真的可以打赢盘踞当地数十年的杜氏吗?”
  徐道覆微微一笑,说道:“之前的交州刺史杜瑗,在交州为官数十年,根基深厚,但杜氏毕竟是关中出身的外来之人,在西晋末年时避难来到交州,从县吏做起,累积三代人,终于在杜瑗时,靠着抵抗林邑国入侵的功劳,官至交州刺史。”
  “不过,杜氏一族,也是在交州渐成气候,和桓楚当年在荆州一样,有尾大不掉的趋势了。所以杜氏一直是把嫡子送到建康为人质,去年杜瑗年过八十后重病,乞求朝廷放回其子杜慧度,而我们进攻建康之前,这杜慧度就走海路回到了交州,同行的,还有新任的交州刺史腾遁之。”
  卢循轻轻地“哦”了一声:“这事我还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杜瑗这老贼连续斩了我们三个去劝降的使者,若不是我们北上攻打建康,我早就会出兵攻打交州了,咦,不过,你说的那个杜瑗要让杜慧度回去,不是接他的刺史之职吗,这腾遁之又如何?”
  第5175章 林邑交州百年仇
  徐道覆平静地说道:“这腾遁之乃是晋国的世家大族,其祖先腾修,乃是三国时期的吴国广州刺史,平南将军,在西晋灭吴时曾经率广州兵马救援吴都建康,结果走在半路上吴国已亡,于是痛哭缟素,率军投降了西晋,晋武帝司马炎感慨他的忠义,让他继续担任广州刺史,都督广州,交州诸军事,也是从此开始,腾氏也成为了在岭南和交州一带有影响力的大族。”
  “永嘉之乱后,腾氏在南方利用其影响力,在广州和建康多有子孙担任官职,上次谢玄北伐时,有黎阳太守腾恬之随军,也曾经和刘裕共事过,后来因为其无治政之才,也无乱世中的警觉之心,到任之后任何是一副世家子弟游山玩水的作派,被翟部的胡人攻破黎阳,自己也送了命。事后追究北伐失败,丧师失地的责任,腾氏一族也长期失权丢官。”
  “而这腾遁之,则是腾恬之的侄子,因为考虑到腾氏以前长期在交州为官,对当地的情况有所熟悉,所以趁着杜瑗年老病死在任上,当时还在朝中掌权的孟昶,在放回杜慧度为父奔丧,实际上解除了杜氏的人质同时,也新派遣了腾遁之这个世家子弟去接任交州刺史,实际上,是想把交州的控制权,从在当地蟠踞数十年的杜氏手中,重新夺回来。”
  卢循冷笑道:“他们想得倒是挺美的,地头蛇可不是白当的,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个腾遁之,恐怕没办法单车上任,就控制交州呢。”
  徐道覆哈哈一笑:“可不是呢,腾遁之人还没到交州,还在海上的时候,交州的豪族,身为九真郡守的李逊就反了,这个李逊,是当地的俚人,所在的部落,也是九真郡里最强大的一个,其父子以勇力称雄于当地,在杜瑗当交州刺史的时期,对他们李氏还多有怀柔,而李逊也曾经和杜瑗并肩作战,打败过来犯的林邑国军队,算是有些战斗的交情,因此他也承认和接受杜氏一族担任刺史。”
  “但是这个腾遁之一来,听说是许诺了当地的另一个大部落阮氏,由他们来接任这九真郡守,就和腾遁之接收杜氏的交州刺史一样,这个阮氏,是在腾遁之出发前,就不远万里地给了腾遁之很多贿赂,以求得郡守之位,所以李逊父子不服,腾遁之刚一到交州,他就起兵作乱,驱逐了腾遁之任命的九真郡守阮康,而割据自立了。”
  “腾遁之惹出了这样的大事,在交州失尽人心,这个刺史也干不下去了,上任不过旬日,就只能灰溜溜地登船离开,而这平叛的任务,连同当地的刺史大印,就落到了杜慧度的手中。”
  卢循勾了勾嘴角:“于是杜慧度又赦免了李逊父子的叛乱,让他们继续当九真郡守,是这样的吗?”
  徐道覆摇了摇头,说道:“非也非也,李逊服的,只是以前的杜瑗刺史而已,因为他们一起战斗过,李逊还作为杜瑗的部下,对老主帅是有敬畏之心的,而这杜慧度,自成丁之后就远赴重洋,去那建康为官,实为人质,这样的人,李逊是看不上的,以为他已经成为了那些腐朽堕落的世家子弟,于是他不仅想要当九真郡守,还想进一步地夺取交州首府龙编,直接当个交州刺史,割据自立了。”
  “杜慧度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出兵与李逊战斗,这杜慧度在建康可是学到了不少真本事的,绝非草包,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李逊父子,面对他学的很多兵法和北府军的战术,也是尽处下风,三个月不到,李逊父子就是一败涂地,李逊和两个儿子被阵斩,其部一半战死,一半投降或者是溃散,杜慧度也没有尽诛整个李氏部落,而是赦免了其余党,任命了自己的弟弟杜玄之,接任了九真郡守。”
  卢循微微地眯起了眼睛:“这个杜慧度看起来不简单啊,一到任上,就平定了叛乱,让这九真郡也姓了杜。李逊其人,我听说过,是交州著名的勇士,当年曾经手斩林邑军的主将,武名遍及南国,想不到这样的猛将,也会被一击而灭,真的是让人难以相信。”
  徐道覆沉声道:“这些南方蛮夷的武勇,也不过是那种部落之间的冲突里,可以有匹夫之勇罢了,并非兵法军机出色,遇到在建康学习了多年北府军战法的杜慧度,自然是不堪一击,而且杜慧度带回交州的,还有他在吴地征募的一千壮勇,这些人多半参加过以前的历次战事,军事经验丰富,也不乏北府老兵,以这些人的战斗力,加上杜氏在交州存储积累多年的粮草和军械,对付李逊父子这几千部落兵马,可谓足足有余。”
  卢循勾了勾嘴角,说道:“那既然如此,我们就一定可以打得过这样的杜慧度,攻取交州?”
  徐道覆微微一笑:“杜慧度就是再厉害,也不过千余吴地老兵,别的是上万交州本地土著罢了,这些人的水平,比杀千摩还要差了很多,在我们面前,是不足为虑的,而且,二哥你当年不也是曾经结好林邑国,约为盟友吗?”
  卢循满意地抚着自己的长髯,说道:“是的,这林邑国一向是南方一霸,又对中原汉人非常地痛恨,所以一有机会,就会进犯交州,自后汉以来,这种冲突已经持续了数百年之久,杜瑗曾经数次打败过林邑军队,斩杀过林邑国的王子和大将,林邑对于交州杜氏,可谓有着深仇大恨,我原本是在还没起兵之时,自己不方便出兵攻打交州杜氏,所以结好林邑国,想要他们出兵,可是这帮人精得很,这些年来,只收钱,不办事,到了今天,还没攻打交州呢。”
  徐道覆点了点头:“交州在杜氏手下,几十年来多次击败林邑军队,其王子大将,也死了十几个,所以林邑国王是有点害怕杜瑗这个老贼的,不过,现在杜瑗已死,杜慧度虽然击败了李逊父子,可毕竟交州一场内乱,也许,这是林邑出兵的好机会了。”
  第5176章 点将台上故旧逢
  卢循喃喃地说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联合林邑军队,一起攻打交州,以作为以后的立身之地吗?可是林邑军队凭什么要帮我们夺取地盘呢?”
  徐道覆微微一笑:“不,二哥,不要误会,我没说要用林邑军来帮我们攻取交州,只是说,如果我们从海路出发,那顺利的话可以自己夺取交州,万一不顺利,也可以退入林邑境内,或者是请求林邑的支援,只要先能夺取交州,就有了一块可以喘息的地盘,晋军的追兵就算能到广州,也不太可能继续攻打交州甚至是林邑,我们并非无处可逃呢。”
  说到这里,徐道覆沉声道:“当然,这只是最后的退路罢了,现在我们还是要尽量打赢这一战,现在两股晋军,已经会合了,他们的气势正盛,诸将也必然想要抢功,但这正好是我们的机会,今天晚上,我们的雷池之中的所有船队尽出,扬言要越过刘裕的船队,再次攻打建康,刘裕必然不敢冒这个风险,会与我们决战,这水上的战斗,我们一直是有优势的。”
  卢循笑了起来:“这倒也是,除了江陵之战,因为叛徒朱超石,我们吃过点小亏之外,别的水战,我们都是大获全胜的,无论是刘毅还是何无忌,都是我们的手下败将,这次,就是我们反败为胜的绝好机会,现在荆州军团的战船已经和刘裕的建康军团的战船队会合,西边并无晋军的水师,我们就算战事不利,也可以向西,往寻阳,豫章的方向过去。那边的左里一带,我已经派军队先行进驻,设立营栅了。”
  徐道覆跟着笑道:“二哥也是未虑胜先虑败啊,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再就是左里往南,是南康,当地的豪族跟我们有暗中的协议,如果我们撤军回广州,他们会让开一条通道的,毕竟,这些地头蛇们多是墙头草,不会轻易地把我们彻底得罪光。”
  卢循的眼中冷芒一闪,目光看向了远处的江面之上,喃喃道:“刘裕啊刘裕,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三十里外,东边,南陵,江面。
  一条巨大的战船,足有五层楼高,上下共是三层甲板,上面列满了全副武壮的弓箭手与精赤着上身,提着鱼叉与三叉戟的水兵们,四周战旗飘扬,一副白虎的画像,在顶层的甲板之上张牙舞爪,震慑着远处的敌军,而一面写着“刘”字的大旗,在顶层的帅台之上飘扬着,帅台之上,刘裕全副武装,正襟危坐,而在他的两侧,则站满了北府军的诸将们,荆州军团与建康军团的将帅们,都纷纷把臂言欢,叙着这一两年来的离别之情,而朱超石和朱龄石兄弟,更是喜极而泣,拥抱在一起,仿佛是隔世而见。
  终于,在一阵鼓角声中,众将们依依不舍地互相分开了距离,站在两边,刘裕的目光看向了右首第一个的檀道济,说道:“道济,这回你作为荆州军团的主将,两年多来的战绩,真的是辛苦你了,你没有让我失望。”
  檀道济的脸微微一红,低头道:“寄奴哥过奖了,这次妖贼作乱之初,我带兵几次败在徐道覆手中,致使妖贼势大,直扑建康,都是我的罪过,至于后来的几场小胜,不过也是托了陛下的鸿福,寄奴哥的庇护,不过,现在妖贼大军还在,我们不可掉以轻心呢。”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这是一个主帅的素质,小石头,你上次的诈降,可真的吓到我了,连你大哥,都差点受你牵连呢。”
  朱超石叹了口气,说道:“末将领兵无方,兵败被俘,这是无法原谅的耻辱之事,后来也不过是身在敌营心在晋,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有所补救而已,这次,就是我要全力一战,为无忌哥报仇,也为自己洗涮耻辱的时候!”
  刘裕微微一笑:“会给你机会的。不要急。阿韶,这两年你在武陵辛苦了,听说这次江陵马头之战,你的武陵蛮兵兄弟们,几乎全部战死了,他们的家属安抚之事,我已经准了,一定要安置好这些人,尤其是遗孤。”
  朱超石咬了咬牙,说道:“是的,这些武陵蛮兄弟们,战得壮烈,死得英勇,他们的家人,族人,我已经接到了江陵,会好好安置的,这次一定不能让徐道覆逃了,一定要为兄弟们报仇!”
  刘裕的目光,落到了站在后面的毛德祖和另一个黑壮汉子,正是江州军团派出的将领庾乐生的身上,他微微一笑,说道:“德祖,庾参军,你们这一路辛苦,庾刺史,陶长史他们可还好?”
  毛德祖笑道:“他们都很好,不过,江州刚刚收复,百废待兴,各路的新附之豪强也需要安抚,所以,庾刺史只能派出参军庾乐生,接应我们军粮补给,这回,也跟着我的船队一起过来了。”
  刘裕点了点头,说道:“庾刺史真的是让我刮目相看,两个月不到,就能以区区数千的起家部队,收复了整个江州,当然,这恐怕也多是陶公的功劳,只可惜这回没有见到陶公,还是有点遗憾的。”
  庾乐生连忙行礼道:“我家陶长史说了,已经备好了大军的粮草,美酒,牛羊,只待大军平灭妖贼,进军江州的时候,他定会恭候刘大帅的大驾!”
  刘裕微微一笑:“现在不要太得意,只怕我们还是要经历一番苦战的,阿寿,你这里情报怎么样了。”
  站在左首第一位的刘敬宣,正色道:“各位兄弟,我们不可轻敌大意,据情报,现在妖贼已经把雷池和附近隐藏的所有船队全拉了出来,足有一千二三百条战船,其中有六艘可是八艚巨舰呢,妖贼的兵力超过十万,这回是来跟我们拼命的,在江上已经延绵百余里,遮天蔽江,寄奴,你看,我们是要直接与之决战,还是要暂避一下锋芒呢?”
  第5177章 当年铁牛万人敌
  刘裕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遮天蔽江?有比建康之战时,二十万妖贼,三千多条战船,绵延千里的场面要大吗?”
  刘敬宣笑着摆了摆手:“那肯定没有,妖贼的气势已经大大不如那时候了,弱了很多。兵力和船只不到那时候的一半,不过,六条八艚巨舰还在,而且黄龙战船是超过了六百条,只论水战的实力,还是很强的。我军胜在气势高昂,步骑精锐,可是纯论水军的实力,尤其是大型战舰的数量上,我们是处于下风的。”
  刘裕沉声道:“这不是我们第一次打水战时处于下风了,以前打桓玄的时候,我们也是要以小船,中型战船来面对楚军的大型战舰。小石头,在江陵之战时,虽然有你的敌营倒戈相助的原因,但我军能大破妖贼包括了巨舰在内的水师主力,你是亲历的,你说说,当时是怎么打的?”
  朱超石不慌不忙地说道:“当时的道规哥,是在我的对手位置,我这里利用职权,先后是分兵为几队,去追逐道规哥故意摆出来的诱饵船队,然后落入了伏击之中,但这些伏击,荆州水军的船队也没有明显的数量优势,他们是利用了地形,更是利用了勇敢无畏的攻击精神,与妖贼船队主动接近,然后跳帮作战,妖贼的战船虽然更大,更快,远程武器更多,但在跳帮作战中,一切优势都不再,反而是让更能近战,更有勇气的一方取胜。”
  “只要是妖贼的船队分兵,就会给荆州水军分割包围,一口口地吃掉,最后的巨舰,也是荆州水师,利用了水文,风向,以夜间的江浪反冲,冲掉了妖贼的中军船队,当时我也看出了这点,本来是想着跟妖贼的巨舰同归于尽的,不过,老天大概还不想我这样快地去见无忌哥,还是让我活了下来,让我有机会能在今天和兄弟们一起报仇。”
  刘裕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就是这样,水战之上,其实更要看勇气和决心,妖贼在水战中,有船只的数量优势,也有远程武器的优势,要是我们摆开来跟他们打正面,远远对射,那是没有多少胜算的,就象上次西征桓楚时,楚军将领何澹之,也是摆开了数条巨舰,两百多条黄龙战船于江上,我军根本不与之正面对射,而是以小船顺风,直冲敌军船阵,然后夺取了何澹之的座舰,改旗易帜,并宣称何澹之已经战死,这个消息很快传遍战场,楚军本就士气低落,这一下更是四散溃逃,我军就这样轻易地消灭了强大的敌军船队呢。”
  向弥笑道:“是啊,寄奴哥,前日里,我铁牛和仲德,阿钟他们一起打的南陵之战,也是这样,我们发现了妖贼的伏击船队,那是阿钟亲自去侦察的,中间还一度遇险,被敌军的战船勾住了他的侦察舰,结果阿钟直接摆出全员列阵,准备跳帮攻击的样子,吓得敌军主动地断开了勾索,让他可以从容撤离,传递回来了敌军的情报。”
  “后来决战之时,也是如此,我军派出小船冲击,直冲敌军的大船,而桓玄的战船更多,更大,兵力也更强,可是他贪生怕死,在自己的战船尾上早早地准备好了逃生小船,而且全军尽人皆知,所以兵无战心,卒无斗志,刚刚一接战,就全线崩溃,桓玄本人虽然成功地从战场上逃掉,但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几天之后,就在枚回洲被杀,此事再次证明,再大的战船,再训练有素的水兵,如果没了战意斗志,也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而已。”
  说到这里,向弥哈哈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战场,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手不自觉地也象握着斧柄一样,虚空抓合,说道:“是啊,当年老子可是连甲都不穿,直接光着膀子,赤着大膊,拎着斧头就跳上了敌船,可惜最后也没杀到三个人,反而是我铁牛打仗以来砍的最少的一次战斗。”
  刘钟笑道:“铁牛哥,这是怎么回事,才砍了两个啊,难不成,你是水性不行,直接掉江里去了吗?”
  向弥没好气地说道:“掉个屁的江,老子一跳上楚军的船上,那满船的楚军,不是自己跳江逃命,就是主动下跪投降,我一共就杀了两个,一个是个带头的军官,逼着手下拼命的,我看他连砍了两个跪地投降的小兵,所以火大了,冲着他就去,原本以为这厮也会跟我一通搏杀,没想到这人是个懦夫,直接就下跪放仗了,哼,杀别人的时候不是威风的很吗,我最见不得这种人,所以直接一斧头把他的脑袋给剁了。”
  诸将全都哈哈大笑起来,刘敬宣拍了一下向弥的肩膀,说道:“铁牛,这才一个啊,还有一个砍死的是什么人?”
  向弥勾了勾嘴角,说道:“奶奶的,是个敌军的小兵,跟全船的敌军降卒一样,都是一看到我上船,全都他娘的跪地求饶,把兵器全扔到了甲板之上,我看他们全扔了兵器,也就大意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藏了一把手弩,趁我不备,在我身后偷袭,奶奶的,老子只觉得背后一痛,居然就中弩了,大斧头也一下子没拿住,掉到了地上,结果这混球以为有机会能杀我,抄起扔在面前的刀就要来砍我,那次好险啊,真的是我铁牛离死球最近的一次呢。”
  刘裕笑道:“我说铁牛啊,都说了多少次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杂就是不听呢,又不穿甲,这弩没要了你的命,可真的是幸运呢。”
  向弥不好意思地说道:“怪我杀得太兴起,忘了这层了,寄奴哥啊,当时那明晃晃的大刀就是在我眼前晃,我自己都以为这回要完蛋了,手就本能地一抓一拔,把我背后中的那箭给拔了出来,哇,那可直接把我背上带下了一块足有一两重的肉呢,这帮楚狗,真他娘的,真他娘的损啊,箭还带倒勾呢!”
  第5178章 军议之上王沈辩
  刘敬宣的眉头一皱:“难怪铁牛你背后这么大一块疤呢,原来是箭伤啊,我以为还是给刀斧所伤呢,这事你可从来没提过呢。”
  向弥不好意思地勾了勾嘴角:“有点丢人了,提了做甚?不过,那一箭给我拔下来之后,直接就向前一刺,刺穿了那个狗贼的咽喉,奶奶的,要不然,现在你们也见不到铁牛了,那家伙的一刀,直接就砍到了我的头上的围栏上,好险,只差那么半尺,我的脑袋就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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