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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1256节

  “一旦这些机关术能得到使用,让木牛流马之类的机关可以代替人去耕作,劳动,那就可以释放出大量的人力,用于进一步的技术开发,以及大规模的生产集中,象是吴地的庄园,他们口口声声说依附了世家高门,才能产出更多的粮食,很多人信以为真,因为确实是单门独户的普通百姓,自己家的田地产出,是比不上同样大小的土地,在世家庄园里的产出的。”
  陶渊明点了点头:“是的,因为世家的庄园可以集中灌溉,挖渠道,施肥料,集中地组织除虫驱蝗,所以产出更多,他们在生产中是能做到分配包干,让几户人家承担一方面的工作,以提高生产的效率,不过,这也得是庄客们必须完全服从这种包干生产的指令才行,如果百姓只耕自己家的那一亩三分地,是不会服众这样的包干式管理的。”
  刘穆之微微一笑:“所以书本的知识也好,工匠的技能也罢,这些都是宝贵的知识,可以让人在劳作时的效率更高,省出的人力可以集中去建设大的工程,比如挖河引水,开山修路等等,这些利在当下,功在千秋的事情,就是要用上民力的,如果这民力只是为了几个世家贵族的私欲服务,那实在太可惜了,如果是用于这种民生工程,造福后世,那不是更崇高更伟大的事业吗?”
  陶渊明冷冷地说道:“这种劳民伤财之事,还是少弄的好,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这种模式,才是王道乐土,当然,一切都应该建立在各安本份之上,你们想着传播知识和技术,让百姓和草根们学到本事,以为这样就能提高生产的能力,让更多人不愁吃穿了,却不想在他们不愁吃穿之前,就会先生出非分之想,如果不用干活做事就衣食无忧,那他们就会老婆孩子热炕头,要么是躺倒不干,要么更进一步,会想着去取代高高在上的世家和士族了。”
  刘穆之淡然道:“既然知识和技术可以传播,那士族们对于平民百姓的优势就没有了,那就一起来竞争和进步就是了,远古时期的人们刀耕火种,要靠捕猎和采集野果子才不至于饿死,没吃没喝的时候甚至会同类相食,到了我们今天,起码不用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以后如果技术进一步地进步,说不定我们不用亲自劳作都能衣食无忧,到那时候,还要在乎这士族,百姓之分吗?还要再通过奴役和驱使他人才能让自己有饭吃吗?”
  陶渊明咬了咬牙,沉声道:“你说的这些只是美好的,虚无的幻想罢了,我看不到成为现实的可能性,起码在我们这一辈子,是看不到了。穆之,我不想跟你清谈论玄,因为我们没有这个时间,你说要私下解决了我,也不过是跟我谈条件的手段罢了,现在,说出你真实的要求吧。”
  第5024章 陶公一意取荆州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即使你不是天道盟的人,也会是一个集团或者是组织的首脑,要不然,罗龙生这种在军中呆了二十几年的老将,不会因为一个什么同族的关系就为你效力,你把他弄去庾悦的私军之中,就是想借机,通过庾家的人力物力,掌握一支自己的军队。”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这点我承认,我确实是想借鸡生蛋,这个年头,只有手中有兵,才能控制一方,说话才算数,当年我的先祖侃公,若不是手中有十万雄兵,又怎么能控制荆州,威震天下呢?我也不妨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说我有什么组织,有什么集团,那确实有,不过不是什么天道盟,也不是什么黑手乾坤,而是我要恢复我祖先的荣光,你懂的。”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你是想当第二个陶侃?还是想学桓温那样割据荆州,以后进图建康呢?”
  陶渊明摇了摇头:“我不是军人,对于得登大位也没有兴趣,但我苦读半年,学富五车,天下都以为我是名士,但却不知道,一个名士却不能恢复祖先的荣誉,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我只想官至荆州刺史,达到先祖的成就,就可以心满意足,就可以在九泉之下,面见侃公。”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你一个不知军事的文人,当荆州刺史,就不怕是殷仲堪那样的结局吗?”
  陶渊明哈哈一笑:“殷仲堪虽是文人,但当荆州刺史这件事上,是没有问题的,错只错在他碰到了桓玄,碰到了同样想要重振家风的桓氏,是不会允许他染指荆州的,加上殷仲堪没有自己的军队,对杨全期也是多所戒备,甚至是欺骗这个盟友,最后才会失败,我为了不走他的老路,第一件事,就是得有一支靠谱的军队,而这次,误打误撞,我的机会就这么来了。”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就这么信任罗龙生?就不怕他有了军队,第一个先把你给灭了吗?这可是乱世,没有什么信用仁德可讲的,罗龙生跟你真的就这么死心踏地?我不信。”
  陶渊明冷冷地说道:“罗龙生只是一介武夫罢了,他想要控制军队,目的不是为了自立或者割据,而只是想要荣华富贵,这样的人,很好对付,我得先用其统军之才,用其可以搜罗各地散兵游勇的本事,再利用天师道败亡后,各地有大量的散兵游勇,而官军也会有很多退伍回乡的老兵的机会,先把军队给整起来,庾家同样对荆州有想法,也是想要恢复祖先的光荣,这就给了我可乘之机。”
  刘穆之冷笑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说的这些话,告诉庾悦?那你的这些盘算可就全没了,庾悦虽然本事不大,但并不傻,这种为他人作嫁衣的事,他可是不会做的。而且,罗龙生如果象你说的这样,只想要荣华富贵,那他可以跟庾悦合作,借着庾家的势向上爬,用不着你啊。”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那就要看我以后跟庾悦的明争暗斗了,如果我斗不过他,那罗龙生离开我去投奔他,我也无话可说。不过,庾家已经离开了荆州近百年,根基全无,想要到荆州,没有我的帮助,是不太可能立足的。”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荆州太重要,对扬州的威胁也太大,我是不能让荆州落到你,或者是庾悦的手中的,如果你要的是恢复你祖上的荣光,达到侃公的成就,那我们可以在朝中给你安排一个高官位置,甚至是尚书仆射,或者是中书令这样的专门起草文书诏命的高级官爵。”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要是图这个,当年又何必离开刘裕的幕府呢?官职再高,如果手无实权,那完全就是任免在你们一念之间。就连刘牢之都知道,如果要夺他兵权,让他看似升官当了彭城内史,实际上是让他离开北府军,放弃手中的军队,他都要造反,更何况是我呢?”
  “荆州才是我们陶家的根本,只有我当上了荆州刺史,才算真正地恢复了祖上的荣光,到时候,我才可以让陶氏一族的子侄,在荆州掌握权力,之前我们谈了这么多天道,秩序,规则,之所以会吵得势不两立,不就在于你根本不认同这套吗?但我若不是为自己陶氏的家人来谋取福利,富贵,那我的奋斗又是为了什么?要是只纵情山水,我现在就可以归隐林泉,当个闲散之人,不是更好吗?”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看来渊明你就是想要占据荆州啊,那这荆州要是姓了陶,那跟姓了桓有何区别呢?”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我又不会打仗,就算当了刺史,也不会威胁到你和刘裕的,而且,只要我当了刺史,以后再升官,再加爵,就可以让我们陶氏的子侄们也跟着享受荣华富贵,我只要能给视为重振陶家的子孙,我就心满意足了。庾悦他们不配拥有荆州,只要让我当几年荆州刺史的瘾,早晚我还是会把荆州,归还给朝廷,归还给刘裕的。”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进了你嘴里的肉你还会吐出来?渊明,你是把我当成三岁孩童吗?”
  陶渊明摆了摆手:“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想要成为天下顶级的大世家,而这个世家,不一定要是吴地世家,以后刘裕志在天下,那这世家也会遍布天下,有我荆州陶氏的一席之地,我就心满意足了。”
  刘穆之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寄奴要的是一个没有世家,人人皆为士人的天下,你这套,跟他的理念是根本冲突。”
  陶渊明的眼中冷芒一闪,嘴角边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但我跟你内心深处的理念,并不冲突,你既然要成为刘裕的阴暗面,专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妥协之事,那就跟我有的谈。”
  说到这里,陶渊明笑了起来:“因为你也并不真的相信刘裕那套,而是想要你刘家也能成为顶尖世家呢。”
  第5025章 奋斗一生为子孙
  刘穆之神色从容,看着陶渊明,淡然道:“你又是从何能看出这点的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因为你归根到底还是个士人,心中还是相信孔孟之道,认同这天下人应该是有等级之分,各安天命,如果你真的信刘裕的那些理想,现在就不会跟我在这里妥协,谈条件了,而是早就把我除掉,因为,以你的行事做风,是真正的阴暗面处理方式,不留情面的,我这个活着对刘裕就是巨大威胁的对象,是不能留的,哪怕是冤杀,也得处理,就象你处理青州的韩范,封疆他们那样。”
  刘穆之摇了摇头:“这点不能说明什么,韩范和封疆是因为确实有跟敌国勾结,自立不轨的证据,青州是刚刚征服的南燕故地,这百年来也一直是叛服无常,不杀几个豪族首领震慑一下人心,只怕我们平定天师道之乱时,他们就会趁机跳反独立。”
  陶渊明哈哈一笑:“你这话对别人说去好了,跟我这里说什么,就在刚才,我故意说我要恢复家祖的光荣,当上那荆州刺史,你不也是毫无反应吗?你要是真的这么警惕地方豪强的自立,就不会容忍我这样的人存在。实话实说吧,你对刘裕,有知遇之恩,要报答他,帮他实现他的理想,但你的知识和才华又让你明白,刘裕的那套,完全就是空谈,因为这超越了人性。”
  “就象你刚才说的那些,要是人能发明出了各种机关术,甚至是可以驱使这些东西来从事农耕,从事战争,看起来好像大家都不用种地了,可就算如此,天下就和谐,就太平了吗?就象能驱使无数小民去耕作劳动,生产粮食的贵族,豪强,世家,士族们,难道他们之间就相安无事了?”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轻轻地跳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反驳。
  陶渊明继续说道:“人性的贪婪,自私,可绝不是因为没吃没喝,为了生存才要去争抢。大多数的时候,是看着别人过的比自己好,而会产生的嫉妒,不平。这世上多的是可以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人,为什么?因为患难之时一无所用,就是用一条命去打拼,也无所谓失去。但一旦得到了富贵,那自己吃穿不愁的同时,就会在意原来和自己一样的人,是不是比自己过得好,同样吃穿不愁的时候,就是要看权力的大小,事业的成功。”
  “所以这天下斗得最凶最狠的,不是那些没饭吃的人奋起反抗,实际上真的无立锥之地的贫者,只要地主豪强们赏他们几十亩地种,他们就会感恩戴德,死心踏地。反而是位居王候的人,他们的眼里反而会盯上比自己更高的权力,这才会有历代的这种位居高位之人的谋反,祸乱天下!”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那是因为这些人虽然身居高位,位高权重,但并不明礼,他们的权势富贵来得太容易,这样才不会珍惜,如果我们把知识和文化普及,让天下所有人都知书答礼,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那就算有一些人生出野心,也不会有人追随的。”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就是见仁见智的事了,事实上,振臂一呼,天下响应的,象刘裕这样的人,自古至今也没几个,反而是我们看不上的庾悦这样的人,靠了家世和贵族的名头,一次次地可以组织起自己的私兵家军,就象我这样的人,都不得不暂时与之合作,借着他的势力,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当然,对于穆之兄你来说,也同样如此,高门世家是不会用你的,因为你的才华对他们形成了实质性的威胁,影响到他们的子侄的前程,所以谢安明知你有才,却是对你防备,多年来不把你招入他的幕府,反而是看上了刘裕这样没有文才的武夫,认为这样的人容易控制,结果证明,他错利害了!”
  刘穆之咬了咬牙:“可是我现在用事实证明,他们都错了。”
  陶渊明冷冷地说道:“是的,他们都错了,你是对的,所以你更要防有人走你的这条路,要防有你这样才华的人,挡了你后代子孙的路。你现在嘴上说着人人平等,天下大同,实际上也是要为你刘家的后代打拼,刘裕是真的不管不顾子孙后代,但你穆之兄却是早早地有了儿女,现在你的公子也是袭爵入仕,当了著作郎,这也证明,你和刘裕并不是本质上是一路人,他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事业真的不要儿子,可你没这么疯狂。”
  刘穆之摇了摇头:“这不代表我不认同他的理想,我是在投军报国前就有了儿子了,而且我不是一直从军打仗,大部分的时间也只是在幕府中做行政事务,不象寄奴那样常在战场。现在,寄奴也有了他的孩子,以后也会继承他的大业。”
  “要想着子孙继承自己的事业,靠防着,压着别人的出头机会,是不可能的,这是无数的事实和长久的历史早就证明过的事,只有让自己的子孙有充分的锻炼,逼着他们去拼,去提高自己,这才有竞争胜过别人的可能,反之,只能象以前的世家高门一样,给厉害的后起之秀胜过,淘汰!”
  说到这里,刘穆之冷笑道:“就象渊明你自己,自幼苦读,学富五车,但你的几个儿子,就没有继承你的这种奋斗的精神,你当官之后让他们起码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但他们可没学到你的本事,就算我把荆州刺史给你,你敢确定你的儿子们守得住这份基业?”
  陶渊明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平静地说道:“那就是看他们的造化了,我不能活我儿子那么久的寿命,所以能留给他们的,只有爵位,官职这些东西,这就是我必须要维护世家天下,承认士族统治的原因,都象刘裕那么搞,就算不是死后儿子就得当农民,那起码爵位缩水,官职贬值,就象我先祖侃公一样,身前是荆州刺史,死后儿子连个郡守,甚至是县令也没有,穆之啊,难道这就是我们奋斗一生,想要的结果吗?”
  第5026章 高贵血统草民身
  刘穆之的嘴角轻轻地勾了勾,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作为父亲,祖父,能给他们留下的,应该是一身的才华和本事,而不是表面上的官职,爵位,就象渊明你,从你先祖侃公开始,近百年时间没有给你留下什么高级的爵位,或者是起步能当官的这种好处,但你靠了陶氏的家学,练就了一身的才华,不也能重振陶家吗?如果你能一心报国效力,将来不愁不能名垂青史,为何又要处处与我们为敌呢?”
  陶渊明哈哈一笑:“更改祖制,妄想着变化这世上几千年来的天道和秩序,你以为名垂青史的会是你们吗?我陶渊明再怎么,也是捍卫这盘上早就存在的秩序和准则,维护我们士族的立场,怎么就不能青史留名了?就算我被你们所杀,那也会给看成是忠臣义士,舍身取义呢。”
  刘穆之冷笑道:“靠着垄断知识来维持自己的特权和利益,渊明,你们是注定要失败的,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有人做过,春秋时,包括以前的那些个统治贵族,他们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永远地统治和奴役其他的民众,甚至分出了国人和野人这些集团,不允许野人从军,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保住自己的子孙后代世世代代的权力,因为,只要不让平民百姓当兵,那军权控制在自己手中,就可以镇压一切敢于挑战他们的百姓。”
  陶渊明的眉头微微地锁了起来,一言不发,显然,这些话也引起了他的思考,这一次,是涉及了他以前不想面对的一些知识盲区。
  刘穆之看到陶渊明的模样,继续说道:“可是,正如你所说的,好逸恶劳,贪生怕死是人的天性,父祖辈靠着打仗杀人而打下来的江山,后世子孙未必愿意同样地流血牺牲地去守护,无论是春秋先秦,还是现在的大晋,都是一样,到了三代,四代的子孙时,很少有人愿意再去从军打仗了。这必然会让军权旁落!”
  陶渊明沉声道:“这个问题不是无法解决,可以让庶子,分支们去学兵法,去从军,这样嫡流主支如果不成器,那会有庶子分支们夺权上位,你我不都是这样的情况吗,我们并非自己家族的嫡子正宗,但作为旁支,只要抓住机会,自己有本事,也可以逆袭上位的。”
  刘穆之哈哈一笑:“是啊,你说得有道理,可问题是我们这种早就出了五服不知道多少代的支流,庶子,还能给认定为世家,士族吗?恐怕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眼中,我们早就是寒人,甚至是草根了吧。就象刘裕,他祖上还是楚元王刘交呢,也是累世的士族身份,但谁会把他看成是汉室宗亲呢?”
  陶渊明有眼中光芒闪闪,再次无言以对。
  刘穆之叹了口气:“其实,自古以来,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真正的百姓或者是奴隶,早就因为累世贫苦,找不到老婆,自然也没有子嗣流传下来了,而只有曾经的贵族,当权者们,靠了自己的权势富贵,能多娶妻妾,才能让子孙分枝散叶,越来越大,你总是强调血统,其实,你看不上的那些平民百姓,很可能血统会比你更高贵。”
  陶渊明这一下如遭雷击,几乎要跳了起来,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厉声道:“不是这样的,不可能,我,我可是陶家子孙,那些,那些个平民百姓,他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士族,怎么可能比我更高贵?”
  刘穆之哈哈一笑:“能活到现在的,谁家祖上没阔过呢,也许只是因为人家是庶子支流,慢慢地家道中落而已,我说个不好听的,你陶家也就是百年前出过一个州刺史罢了,而别人的祖宗,没准都是贵为天子呢,就象我,还是汉高祖刘邦之后,而我同村的几个邻居,都是我的远亲,但他们家早就沦落到连士族都不是了,就是你眼中那些本为牛羊,猪狗不如的草民而已,但人家的这个所谓高贵血统,还要在你陶公之上呢,只不过他们家没你的运气,有家藏典籍,可供学习呢。刘裕家也没有,所以他只能习武强身,走军事路线了。”
  陶渊明无奈地坐回了原地,他咬着牙:“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们是草民,我们是士族,就是要高过他们的,我们就是要保住现在的地位,将来的权势,这有什么问题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渊明啊,保是保不住的,我说过,谁家的祖上都阔过的,你也承认他们一旦有机会取得富贵,也是想要成为士族,传承子孙的,到时候如果人人这样你争我夺,不把精力和才华放在能造福天下的事上,而是放在无穷无尽的内耗上,岂不是愧对了我们的所学呢?你是认定了这世上永远是子孙相继的士族传承,但我和刘裕一样,相信这个世道早晚会改变,当我们的技术进步,机关升级到可以不用大部份人去耕地劳作,才能养活天下人的时候,我想这个士族时代的结束,终将会到来。”
  陶渊明冷笑道:“不用多说,你坚持你的想法,我坚持我的,我相信你就算和刘裕是真心这样想,也早晚会人亡政息。不要指望你们会和商鞅一样,虽然作法自毙,但是秦法能流传,那是因为商鞅变法首先是强化秦国国君的地位,让他能高高在上,这才会得到秦君的支持,而你们这样搞,连皇帝早晚都要废了,又有谁会支持你们?就算你们的子孙,也不会接受你们这套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那就让时间和事实来证明一切吧,你现在是士族领袖,我就这样杀了你,虽然很容易,但会引起一段时间内天下的分裂,所以,我想暂时和你妥协,你想要的荆州刺史,我现在不能给,但以后会尽量让你当上。你可以先跟我们合作,换取有官职在身,以后立了功时,可以名正言顺地接任。”
  第5027章 赦免陶公谈条件
  陶渊明冷冷地说道:“我并不是一定马上就要荆州刺史,现在刘道规生死不明,就算活过来,恐怕也不能胜任这荆州刺史了,无论我们之间的政治见解有多大的差异,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我们都不希望大晋在这个时候再经历风雨了,且不说接下来跟天师道的最后决战仍然要再消耗和摧残我们的国家,就算后面战争胜利,也要面临着你们北府军京八党和世家士族之间的矛盾。”
  “在战争中立了功的军将们按刘裕的规矩是要论功行赏的,然后这些只会杀人打仗,却无治政之才的家伙们就会跟以前一样,分封到各地,然后被当地的士族,豪强们所抵制,最后弄得一塌糊涂。不仅对国家起不到应有的作用,也会有损你们的名声,最后转了一圈,还是要把这些地方和权力交还给士族,你们是想这样再来一次么?”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事情没你说的这么夸张,这几年的战争和以前不一样了,有很多中下层的士族们,看到了从军之后建功立业的希望,于是主动投身军中,担任吏士,参军,他们会跟随那些立功得赏的将校们,继续成为他们的幕僚,上任地方,管理政事,不会象以前那样把地方的行政弄得一团糟。”
  陶渊明冷笑道:“如果是士人,必然不会长期愿意居于这些粗鄙的武夫之下的,当然你穆之兄愿意跟随刘裕,这是你的自由,但你这种情况很少见,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岂会甘愿成天跟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将们为伍,甚至是位居其下呢?这是无法解决的矛盾,至少,近些年,在你的那个什么蓝翔吏校能提供大批人才之前,是无法解决的。”
  刘穆之淡然道:“这点就不用你费心了,该封的官,该赐的爵,我们仍然会推进,总不能说立功的将士们最后啥也得不到,却便宜了那些躲在后面看热闹,或者说最多只是出点钱粮的世家高门。当然,我们会留出一部份的地盘,官职给作出了贡献的士族们,比如庾悦,他两次组建军队,为国效力,如果在后面平定妖贼时再次立功,那给个大州刺史,是理所当然的事。”
  陶渊明咬了咬牙:“庾悦是不会愿意跟你们合作的,上次朱超石的事情,伤他太深,而且他也是世家的掌门之一,是要自己独掌一个大州,如果军队给了你们北府军,那他这个刺史就算取得,也不过是个单车刺史罢了,我跟庾悦谈好了条件,如果他取得荆州刺史或者是豫州刺史这样的大州,他会把吴地的庾家人,大部分迁到新的州郡,以充实他庾家的实力。”
  刘穆之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庾悦肯用新上任的一个大州,来换取他们庾家在吴地的产业?这是你出的主意吗?”
  陶渊明哈哈一笑:“这是当然,不然以庾悦的智力和贪婪,哪会想到这个呢?他也想恢复庾家祖上的荣光,而庾家以前最风光的时候,就是三庾内控朝政,外据荆州的时候,如果能让庾悦选择的话,他肯定是想拿下荆州刺史的。我之所以肯进他的幕府,当他的长史,其实也是想在继他之后,由我来接掌荆州。”
  说到这里,陶渊明收起了笑容:“但我知道,你们是不会把荆州真的给庾悦的,这地方太过重要,如果落在不可靠的人手中,那随时可以起兵割据一方,甚至是进图扬州,刘道规才是刘裕心目中的荆州刺史,只不过,这回他受了重伤,连小命恐怕都不保,这个刺史,也是当不下去了。”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渊明,你又没亲眼看到道规的伤势,也没赶上这次的战斗,你哪来的消息说是道规就不行了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道规中箭落马的时候,罗龙生他们可是跟他一起在战场上搏杀的,这个消息虽然经过了封锁,但瞒不过这些在战场上的人,如果道规已经死了,那在这个时候必然会发丧,同时更换新的刺史,如果道规能理事,现在哪怕是强撑着也会出来做做样子,以安人心,所以,我断定刘道规既没有死,也没有治愈,徐道覆的这一箭,恐怕能让他永远变成司马德宗那样的了。”
  刘穆之沉声道:“这就不用你费心了,道规吉人自有天相,而且我已经看过他的病情,稍加调养,就能恢复,不过,这荆州刺史之职,我们是想另交他人的,道规立了大功,应该升职回京接任其他要职了,这荆州刺史之位,是论功行赏,赐给有功之臣的。”
  陶渊明微微一笑:“那这个有功之臣,是庾悦,还是鲁宗之,还是刘毅呢?”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这三个都不合适,人选的话我想寄奴和妙音会找到一个最合适的,也最能让各方平衡的,庾悦本人才能不足以控制战后的荆州,更处理不了西征谯蜀和震慑雍州鲁宗之这两件事,即使你肯帮他,庾悦也做不到。所以,我们最多给庾悦豫州或者是江州的刺史之位,你可以帮他挑选一个。”
  陶渊明轻轻地“哦”了一声:“这么说,你首先是不反对罗龙生来代掌庾悦的军队了?也不会再以什么私通敌国的罪名再次抓我,可以允许我去庾悦的军府中当参军或者是长史了?”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既然我同意跟你谈判,作交易,那就肯定会作出些让步,现在战事还在继续,凡事以和为贵,哪怕你是天道盟的人,这回我也可以放过你一次,就象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和黑手乾坤都能和解,跟天道盟也不是没有共存的可能,前提是他们得放弃祸乱天下,与我们为敌的这一套。”
  陶渊明淡然道:“我和天道盟没有任何关系,你跟我说这个没有用,但如果你们肯给庾悦一个大州,让世家和士族有复兴的机会,那我求之不得!”
  第5028章 夺取益州大交易
  刘穆之摇了摇头:“恐怕这不太合适了,如果给庾悦一个大州,我这里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因为庾悦没什么本事,就算给他一个大州,作为交易的前提,让他庾家肯带头征丁交税,组建私军,这样其他的家族能纷纷跟进,我们大晋可以早点从战争的惨状中恢复过来,比起给的这一个迟早能收回的大州刺史,这可是非常有利的交易。”
  “但是,要是这个大州实际上落到了你陶公的手中,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尤其是荆州,要是交到你的手中,那恐怕会成为第二个桓氏,割据自立,不服王化,甚至是与朝廷对抗,起兵作乱呢。”
  “我不能冒这样的风险,陶公,给你的官职,只能是中央的那些不涉及实权的官位,品阶可以高,高到你足以恢复你祖先侃公大人的荣誉的地步。但是,要想实际控制某个大州,我劝你别想了。”
  陶渊明的眉头一皱:“那么,如果我退而求其次,不要一个象荆州,豫州这样的大州,而是要一个偏远的边州,比如广州,益州之类的,你们是否能同意呢?”
  刘穆之轻轻地“哦”了一声:“这些边远州郡,气候不好,毒虫丛生,人烟稀少,又没有什么税收可捞,就是世家子弟也不愿意前往的,你去这些地方,图什么呢?”
  陶渊明哈哈一笑:“越是没人想去的地方,不就越是没有什么人去争去抢吗,那我也许就能和交州的杜氏一样,在那里呆上好几代呢。象荆州这样的地方,给人看成大肥肉,人人想来争夺,最后子孙一旦不成器,就难以守住先人的基业了,反而不好。”
  “何况,在这些大州,我可以劝课农桑,帮着当地人来改善生活,想我陶氏先祖,也不过是荆州大山之中的蛮夷部落,但是汉人来了以后,带来了先进,发达的文化,让我祖先也心慕汉化,走出了大山,才有了我们陶氏一族,我想,我书中的桃花源,不可能存续千秋万代,如果遇到了更强的,更先进的文化,那就应该去接受这些。”
  “而那些在岭南或者是巴蜀南中,这些穷山恶水之地的人们,形同野兽,还未开化,是需要有人拿现在的文明,去教化他们的,让他们能活得象一个人。我陶渊明早已经名扬天下,但你们只会以为我是一个大诗人,大名士,却不知道我实际的治世之才。给我一个偏远之州,我敢保证,十年之内,能让这些地方涣然一新,让这里的人,都知书答礼。”
  刘穆之微微一笑:“然后让这些地方的百姓,只知有你陶公,有你陶氏,不知有大晋朝廷,不知有刘裕,是吧。”
  陶渊明淡然道:“这种边境之地,割据自立,世代袭官的家族可不要太多啊,宁州的爨氏,交州的杜氏,不都是如此吗?大晋可以容得下他们,就不能容得下我陶渊明么?这些地方,远隔都城万里,向来也不怎么缴纳税赋的,只不过名义上属于大晋而已,大晋还要派兵去弹压,向来是个亏本的事情,不如给我,我也不可能据这些地盘而公然反叛,只不过是让我陶氏能有个安身立命之处,这并不过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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