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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1246节

  刘道规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道:“胖子,你想说什么,但可直言无妨,这两年多我们没有见面,甚至我也没见到大哥,我不知道他还是不是以前的想法,大嫂死了,大哥也开始纳妾生子,我知道,有些事情,肯定是有所变化的,你这次前来荆州,除了是随军前来办理军务之事,也是想跟我通气商议的,对吧。”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先说我这回来荆州的目的吧,其实,我带这支骑兵前来,最主要的倒不是为了救援荆州或者说打通桐柏通道,而是要追查一个人。”
  刘道规有些意外,睁开了眼睛:“能让你不远千里来查的人,定是极为重要的,难道,是鲁宗之吗?还是庾悦?”
  第4974章 坦荡之余有玄机
  刘穆之的神色凝重,点着头,说道:“我先问问这两个人你觉得如何,是否忠诚可靠,还是怀有贰心?”
  刘道规叹了口气:“鲁宗之,恐怕是有问题的,虽然这回荆州守下来,他也出力不少,但是开始最危险的时候,他放任苟林和桓谦的军队经过自己的防线而不攻击,后面在桓谦准备直取江陵城的时候,却是带了雍州军团主力,突然出现在江陵城外,甚至也不跟我打招呼,胖子,你觉得如何解释?”
  刘穆之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的第一反应是他是和桓谦与苟林军队勾结,想要一起联手攻击江陵,但是他耍了个心眼,知道你道规擅长用兵,江陵又是经营多年,只靠了桓谦这种人,是不太可能拿下的,而苟林所部的陇右羌骑,一路烧杀劫掠,激怒了荆州本地吏民,桓谦已失人心,而天师道的军队却是一路向东奔着建康而去,并不会配合桓,苟二军攻击江陵,所以,他不确定这次的攻击是否成功,于是故意要拖在后面,坐山观虎斗呢。”
  “只不过,道规你的速度比他的预料还快,利用桓谦和苟林因为杀害平民而产生的矛盾,在他们两军分兵之际,迅速地整顿兵马出击,而你江陵开城,放任士民离开投奔桓谦的宽仁义举,又让江陵城中的士族们心存感激,彻底地站在了你这一边,没有人再去给桓谦通风报信了,这是你得以集中兵力,一举将桓谦击溃的根本原因!”
  刘道规点了点头:“是啊,其实很多人在事后说我如何地用兵如神,说我如何地指挥若定,其实,我在那个时候,是非常慌张也担心的,开城之事,我也不能确定当时一定就是对的,毕竟人心太过于复杂,不是说给人以恩,就会受到同等回报。当年殷仲堪在荆州当刺史的时候,也曾经散尽军粮以赈济水灾,但要荆州百姓回报,参军御敌时,却是无人来援,连他手下的军队都跑光了,最后只能赔上一条性命。所以,我并不指望江陵军民,都是义士,会报恩呢。”
  刘穆之笑了起来:“可是他们后面无人出城投奔桓谦,这又作何解释呢?”
  刘道规笑道:“其实就算他们出去有人投奔桓谦,我也不怕,因为城中人也都认定我是要守城,而不是出击,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当时苟林军队虽然离开,但是桓谦仍然驻军在枝江一带,继续招降纳叛,我的部下混进其中,早就给我通风报信了,只是鲁宗之这一路人马,我实在拿不清楚他的动机,索性就来个富贵险中求,留檀道济守城,万一我真的死在鲁宗之手上,那江陵城闭城死守,后面檀祗的军队来援,或可扭转战局,因为这三路人马是各怀心思,不可能长期在这里攻城的,只要拖住时间,肯定会有把握。”
  刘穆之点了点头:“你既然料定守得长久些时间,就能取胜,又何必冒生命危险出城呢?”
  刘道规叹了口气:“这主要还是为了荆州的百姓,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大晋的子民,向我们大晋交粮纳税,征兵抽丁,我们就得保护他们,苟林这些外来的强盗,是到处烧杀抢掠,我这个荆州刺史如果在这个时候不能保护子民,那还有何脸面穿这身官服,还有何脸面去见把荆州托付给我的大哥呢?职责所在,我必须冒险一试。”
  刘穆之正色道:“不过,还是让你赌对了,鲁宗之看你敢孤身前来,以为你有足够的把握和军队,后面你把江陵城门大开,让他去守城,也是有足够的信心,鲁宗之是不敢据江陵作乱吧。”
  刘道规微微一笑:“是的,而且我留了个心思,江陵城中的粮草,我是提前取出,屯于秘密基地,鲁宗之进了江陵后也无粮草,我是不怕他反水的,而有鲁宗之守城,我可以带上当时荆州军团的全部主力,一万余人,去突袭桓谦,桓谦所部本就是乌合之众,又对他引来苟林心有不满,于是一触即溃,桓谦本人也给我追斩,消灭了桓谦之后,我就可以让鲁宗之的雍州兵再去攻击苟林,失了荆州本地内应,不得人心的苟林所部,如果没抢劫之前,战意高昂,或许是劲敌,但当他们带着抢来的大量财宝,人口想要回归后秦时,就没这么容易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鲁宗之这一战很卖力,几乎全歼了这些马贼强盗,你后面把桓谦大营中缴获的与桓谦暗通的那些人的书信,直接连箱子也没开,一把火全给烧掉了,其实,你要安抚的不是江陵城内的这些士族之心,而是鲁宗之的心吧。”
  刘道规点了点头:“是的,当时我虽然几乎可以肯定鲁宗之有问题,但不能当面戳破,因为强敌环伺,就连妖贼也不知道何时会来反攻,但我有一点是确信的,那就是鲁宗之或许会和桓谦勾结,但绝不会和妖贼联手,因为他想要的是控制割据雍州,如果有机会能夺取江陵,拿下荆州成为大军阀,那就更好了,可是妖贼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所以在桓谦被消灭之后,我也没有让鲁宗之回雍州,而是要以驻防江陵的名义,让他继续留下来,同时我派了兵马以清剿桓,苟二贼残部的理由,驻军当阳一带,切断了从雍州南下直到江陵的道路,就是防鲁宗之在后面继续召集援军,甚至是引后秦军来袭的可能。”
  刘穆之微微一笑:“道规果然是道规,心思缜密,看似对鲁宗之坦荡信任,世人都以为嘉话的,其实背后居然有这么多布置和安排,那么,从你这里来看,有这些手段,想要擒下鲁宗之父子,兼并雍州军,并不是难事,为何让鲁宗之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还没有对他下手呢?”
  刘道规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来,没有明确的罪证证实他叛国,二来,就算我拿下了鲁宗之父子,雍州到时候怎么办?”
  第4975章 超石诈降忍负重
  刘穆之的神色严肃,点了点头:“确实,你想的比较深,鲁氏一族在雍州已经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就算鲁宗之父子领兵在江陵这里,被你拿下,他们留在雍州的旧部和党羽也会拥立鲁宗之其他的宗族和儿子,虽然鲁宗之还有个小儿子,但年龄太小,恐怕雍州人会引后秦军入境,占据此地。后秦虽然现在实力减弱,但要是不战而得雍州,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无论从关中还是从洛阳,哪怕是让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这些叛贼领本部人马过来接收,也是一定会做的。”
  刘道规点了点头:“是的,就算我除掉鲁宗之父子,在雍州人心未附的时候,在面对妖贼的大军随时能杀回来的情况下,也是要失去雍州,甚至让荆州的北边也失掉最有力的屏障,完全暴露于秦军的铁蹄之下。这个险,我冒不得,鲁宗之就算我认定他是叛徒,也只能暂时留着,以后徐图之。”
  刘穆之微微一笑:“后来果然是妖贼的军队反攻回来,而领兵的,却是另一个你们所有人都认定的叛徒,朱超石,带着妖贼的强大水师前来攻打江陵,当时你真的相信朱超石没有叛变?”
  刘道规叹了口气:“老实说,我当时连朱超石是对面总指挥的事都不知道,只知道妖贼的水师起码来了一半的力量来强攻江陵,而且是不走陆路,而是从大江之上直接攻击,这不符合兵家的常识,也不符合当时妖贼与我军的实力对比,所以,在我内心深处,是相信对方的内部出了些问题,甚至是有人可能会暗助我们。”
  “但我不敢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敌军内部有人相助上,当时我更相信这是妖贼内部有人争功,有人在连续大胜之后骄傲自满,以为只靠水师就可以攻破江陵外城,所以我将计就计,作出要救援接应武陵兵马的样子,派出水师向西,引敌舰来攻,果然,对方所有的举动,都象是在配合我军行事,最后我们成功地击灭了妖贼的整个水师,而战后,我才发现,朱超石居然是自己人,此战能胜,有一半的功劳在于他配合了我的计划,有意地把妖贼的力量一批批地送进我们的伏击与陷井之中。如果没有朱超石,即使我们能胜,也绝不可能全歼敌军!”
  刘穆之点了点头:“你和你大哥真的是心有灵犀啊,即使相隔千万里,也是绝对地信任朱氏兄弟,当时在广固城下,诸将都请命要斩杀朱龄石,因为朱超石叛国投敌的事情,看起来铁证如山,如果不是寄奴的坚持,只怕朱龄石已经没命了。结果,你这里还终于证实了朱超石的清白,岂不是天意吗?”
  刘道规轻轻地叹了口气:“朱超石在被我们救下之后,几次想要自尽,因为他为了取信于妖贼,忍辱负重,甚至亲眼看着无忌哥死在徐道覆的手中而不能相救,也背上了叛国弑主的骂名,如果不是最后他用计葬送了整个妖贼的船队,只怕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他的罪名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仍然无法平息内心的愧疚与痛苦,极力地想要自杀谢罪。还是我告诉他,想要赎罪的最好办法就是消灭妖贼,平定这场持续了十余年的大乱,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
  刘穆之正色道:“是的,当年是我们一时心软,放走了妖贼,而妖贼攻取广州后,刘毅和何无忌他们请求继续进军将之消灭,是我因为顾虑桓楚刚灭,大晋复国,这时候不宜大兴刀兵,才劝你大哥收兵回京,再给妖贼一次机会,要说有罪,有过,我们都逃不了这个干系,而朱超石他们,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的当年错误而承受了惨烈的后果,等这次打完仗后,我和寄奴还要多多开导他们兄弟二人,不能让他们继续带着负罪感而战斗。”
  刘道规正色道:“朱超石回归之后,鲁宗之好像是更加不安,但我当时以准备出击湘州,反攻岳阳,长沙等州郡的名义,让鲁宗之留了下来,但我知道,他只要找到机会,是想离开的,果然,当徐道覆的大军杀回来之前,他恰到好处地就说雍州那边要收秋粮了,需要他回去坐镇,我就知道,后面一定会出事。”
  刘穆之的眉头紧锁:“你之前说过鲁宗之绝不可能跟妖贼联手,可是这样看来,他完全是在配合妖贼的行动啊,这又如何解释?”
  刘道规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但只知道,鲁宗之前脚刚走,后脚徐道覆就杀过来了,而且我根本来不及去通知鲁宗之,徐道覆的攻击速度极快,一天的时间就席卷汉东平原,直扑马头要塞,我不能坐以待毙,只能选择全军出击,还好,檀祗的武陵兵马这时候正好赶来支援,更重要的是,朱超石之前派出去接收庾悦的江州兵马,也在大战的最关键时候,赶到了战场,在我军几乎要全面崩溃的时候,稳住了战局,反过来几乎全歼了徐道覆的军队,可以说,这小石头再一次拯救了荆州,拯救了我啊。”
  说到这里,刘道规的双眼猛地睁开,两眼都在放光,仿佛这一刻,他又回来了马头战场的那个决胜时刻,千军万马的奔腾之声与鼓角声在他的耳边回荡着,他的双拳紧握,如果不是因为受伤中毒太重,只怕这一下他就会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啦。
  刘穆之微微一笑:“好激烈的战斗,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能让你道规兄弟这么激动,只怕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你刚才说到了庾悦的兵马,那又是怎么回事?他的兵怎么跑到朱超石手上了呢?”
  刘道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缓缓说道:“这庾悦在刘毅部下效力,带了从老家吴地招募的三千多庄客民夫,从后方运粮到前线,本来是指望跟以前那样,到了军中混个军功就回去,可想不到,赶上了刘毅的桑落州大败。”
  第4976章 庾悦婷云暗勾连
  刘穆之轻轻地“哦”了一声:“这就有点奇怪了,刘毅的桑落州大败,中伏几乎全军覆没,后面大营中的守军和接应的各军几乎全部是闻风而溃,最多也就是收拾部队回撤往历阳方向,只有庾悦这一支部队几乎是保存了完整的建制,不退反进,散入了豫州和江州的山区之中打游击。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庾悦是什么水平你我都知道,他能做到这一切?”
  刘道规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这其中有诈,但你要知道,庾悦孤军在敌后打游击,转战一年之久,还收复了多个江州的州县,也严重地打击了妖贼的后勤补给粮道,不管他的动机如何,都是有功于国的,我不能在他打游击的时候,就去追问他为何在刘毅军溃之后能进军打游击的事。如果他真的是倒向妖贼的话,那何不干脆和很多别的部队一样,直接投降妖贼呢?”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庾悦他毕竟是大世家的掌门,大晋上下举足轻重的人物,他若是直接投降妖贼,且不说妖贼能给他开出什么条件,就算这个条件足够好,比如说以后让他当丞相之类的大官主管朝政,在这个时候天下未定,胜负未分之时,庾悦也不太可能直接选边倒向妖贼。以他的个性,领兵退回吴地,静观时局变化,才是最应该的事。所以,我料这中间必然有些故事。”
  刘道规点了点头:“让你猜中了,我和庾悦私下有过密谈,当然,这是在我派朱超石夺了他的军队,把他押来江陵之后的事,胖子啊,你要答应我,此事务必要保密,不然我失信于庾悦,以后就难以和人交往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我其实能猜得出来,刘毅军败之后,大营中的辎重粮草都消失不见,连妖贼也没取得,定是那刘婷云与之有合作,把这些东西送给庾悦,让他在江州打游击,而不仅如此,刘婷云还会给庾悦提供很多情报,甚至是天道盟的秘密基地,供其藏身和转移,如果没有这些条件,恐怕庾悦是坚持不下来的,更不敢在兵败的时候还向前打游击。”
  刘道规叹了口气:“胖子你真的是料事如神。什么都让你猜中了,只是,你为何就断定是刘婷云指使的庾悦呢?”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因为刘婷云同样是把庾悦利用成一颗棋子,她陷害刘毅可不是为了让天师道吃饱的,从我们后来的情况看,天师道也是天道盟的一颗棋子,听令行事,只不过,至少是徐道覆已经不想再听天道盟的令了,这颗棋子,有失去的风险,所以刘婷云是想借天师道的力量,向建康施压,但真正的目的,是要吃掉,收编刘毅乃至建康城中的储藏,为天道盟所用。”
  “或者说,也许刘婷云只不过是黑袍慕容垂的使徒而已,慕容垂在广固死于寄奴之手,这让天道盟的黑袍一系群龙无首,刘婷云正好想要上位,于是挺而走险,策划了这起刘毅的大败,然后趁乱去夺取刘毅的军械粮草储备,以后据为已有。”
  刘道规笑了起来:“听起来倒是很合理的解释,不过,刘婷云之外,不是还有个斗蓬谢玄吗,他难道就这样坐视刘婷云?”
  刘穆之叹了口气:“谢玄似乎已经是不问世事,只求修仙了,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可能是跟黑袍的死有关,他修仙渡劫失败了,命不久矣,,这才最后被迫现身,所以,我想他是没有直接插手刘婷云的事,能制约刘婷云的,只有慕容垂而已,与谢玄恐怕关系不大。”
  刘道规点了点头:“姑且先这样设想好了,那你的意思,就是刘婷云为了拖住妖贼,争取时间,所以故意让庾悦带着这些刘毅大营中的存储跑了,在江州打游击,来减缓天师道进军的速度,好让她自己有空取出豫州各地刘毅的军械与粮草吗?但庾悦为何要冒这个险呢?”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也许是给刘婷云说动,要富贵险中求吧,毕竟这回带了这么多部曲家丁出来,无功而返,会被耻笑的,而且,难得有机会拿到刘毅几万大军的储备,又有在敌后建功的机会,有刘婷云相助,甚至可能觉得风险不大,所以咬咬牙也就干了。也许,刘婷云甚至还会说,这不过是配合天师道在作戏罢了,庾悦有些小聪明却无大智慧,利令智昏上当受骗也不奇怪。”
  刘道规叹了口气:“你猜的大部分都正确,只是有一点,刘婷云没有暴露自己天道盟的身份,而是以世家合作者的身份,跟庾悦要求合作,因为刘毅和庾悦都是黑手乾坤中的人,而刘婷云自己一直想取代刘毅,因为她比刘毅更有资格代表世家,于是骗庾悦说这次正好借天师道之手除掉刘毅,取得他的资源。”
  “然后在天师道进军建康时,在后面袭扰其后方,孟昶和徐羡之带着皇帝退往吴地,等候刘裕的救兵到来,而刘裕带北伐军回来跟天师道死拼,他们这四大镇守则可以借机扩张自己的势力,等刘裕和天师道打得两败俱伤时,就是他们世家,他们黑手乾坤重新夺回权力之日,到时候她联合王镇之夺取荆州军政大权,而庾悦转战控制江州与豫州,就算刘裕能胜,这些地方也再也别想夺回了。”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也符合他们的身份。不过,只凭这一番说辞,庾悦就相信这个女人?就算营中的辎重粮草可以获得,那后面在江州转战,庾悦就放心刘婷云的支持足够?”
  刘道规点了点头:“因为刘婷云不是一个人前来,是带了千余手下,化装成搬运粮草的民夫,这些人不仅帮庾悦搬东西,还给他当向导,有了这些人引路指出,庾悦才能躲过天师道的军队,在江州安顿下来,再后来,妖贼弃庾悦于不顾,直接攻向建康,他想回头也不可能了,只能靠着刘婷云的情报和指示,东躲西藏,攻州占县,居然也混出了些名堂。”
  第4977章 忠义之士血为证
  刘穆之微微一笑:“可是刘婷云那时候远在建康,又如何能指使手下和隔绝联系的庾悦带路呢?”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按庾悦的说法,后来刘婷云的那些部下帮他找到了几个秘密基地之后,也就纷纷撤离了,并不在他的军中作战,而所谓的通风报信,提供情报的人,半年以后也很少再联系,甚至找不到人了,恐怕,这也和刘婷云最后没有料到豫州迅速地沦陷,要退回建康有关,甚至,连刘婷云本人在建康最后也是暴露后身亡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这个原因,道规,那庾悦没了这些情报之后,又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呢?”
  刘道规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他有什么坚持不坚持的?既不能向妖贼投降,又没胆量去真的攻击寻阳这些江州重镇,只是在江州的这些秘密基地和山陵之间东躲西藏罢了,反正不是他吃苦,是手下先占了地方,布置好了舒适安逸的住处,确认周围安全后,再接他过去住,即使是这样的环境,他还不忘每天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甚至还带着十几个各地掳来的美女成天寻欢作乐,若非如此,又怎么能让手下离心离德,最后背叛他呢?”
  刘穆之笑了起来:“这庾悦还真是死性不改,即使是这种环境了还不忘了享受第一,我听到这些事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他这么乱来,部下应该早就失望了吧,怎么就没有人投奔妖贼离开他呢,甚至,怎么就没有象后来那样把他绑了直接送给妖贼呢?”
  刘道规叹了口气:“毕竟这些人是他的部曲家丁,家人还在庾家其他子侄的手中,真要是害了庾悦的性命,或者把他交给妖贼,且不说妖贼会不会饶过他们,至少在老家的家人就没命了。而且,这些部下很多在上次的孙恩之乱中有亲人死在妖贼手中,庾悦这回招兵特意也找的是跟妖贼有血仇的人参军,在这种时候终于起了作用。也就是说,他们可以背叛庾悦,但绝不会投降妖贼。”
  刘穆之正色道:“原来如此,所以朱超石带着你的命令去收编这支部队的时候,他们马上就有理由哗变,绑了庾悦交给朱超石了?”
  刘道规微微一笑:“正是如此,我是征西大将军,都督豫州以西诸军事,我夺庾悦之军,是有天子授权的,他们作为部下配合我行事,从国法军法上说,没有问题,而且,他们最恨的其实还不是庾悦,而是庾悦身边的那二十几个管事,这些人狐假虎威,借着庾悦的名号做了很多欺上凌下的恶事,比如强抢民女,抢劫百姓,殴打辱骂士卒,甚至还要勒索这些将士们好不容易拼来的粮草军械,回头倒卖给妖贼和其他地方豪强。这些事情,我在夺了庾悦的军权后也已经审计查明,那些没有给庾悦部下当场杀掉的近幸小人,我也按军法全部处置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但眉头却是皱了起来:“道规啊,虽然这样做,有口供,但没有了人证,以后在京城中要是有人追问起来,你这里可就被动了啊。”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我为国办事,执法如山,问心无愧,要说人证,现在庾悦旧部的两千将士,都可以作证。”
  刘穆之疑道:“不是三千部下吗,怎么是两千将士,难道…………”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叹道:“看来马头之战,我们虽然胜利,但损失也是惨重啊,作为最后出阵的援军,都有这么大的损失,其他部队就…………”
  刘道规的眼角隐然有泪光闪现,声音也有些梗咽起来:“马头一战,我军阵亡就达万人以上,几乎人人带伤,这一战,是将士们用命拼来的,正如你所说,连最后来援的朱超石所部,这些江州将士们都损失三成以上,象檀韶部下的武陵蛮兄弟,更是几乎全员战死,两千多人马只活下来十几人,所以,我们能说这些江州战士是骄兵悍将,哗变逐帅的不义之人吗?”
  刘穆之郑重地摇头道:“当然不是,他们是大晋的好将士,好男儿,这点,我一定会为你作证,为他们请功的。”
  刘道规幽幽地说道:“他们来从军报国,不是象庾家子弟那样,只想混个军功,我之前就说过,这些人都跟妖贼有血海深仇,来了是想杀贼报仇的,并不图什么,庾悦恰恰是不明白这些军心,不知道如何利用,所以才会浪费了这么好的一支部队,我夺他之军权时,开始并不知道这些情况,只是觉得朱超石论将帅之才胜过他,是想让朱超石当庾悦的副将,代他指挥的,没想到,朱超石刚到军中,这些将士们自己就哗变,驱逐庾悦了。”
  “事后庾悦和这些管事回到江陵后,王镇之亲自审讯了这些小人,那些为非作歹的记录,让王镇之都震怒了,全军上下,甚至江陵城的军民们,无不切齿愤怒,在这种艰难时刻,还有这种小人在祸国乱军,我当时若不杀他们,则无法安抚民心,无法维持士气,只怕连江陵都会人心浮动了。而人心齐,众志成城,才是我们能在这一年多时间内坚持下来的最大原因!”
  刘穆之点了点头:“现在是战时,非常时期,你作为征西大将军,节制豫州以西诸军事,有生杀予夺大权,别说斩杀这些通敌叛国,乱军惑帅的小人,就是把庾悦都斩了,也是份内之事,若是有人借机发难,寄奴和我一定会为你作主的。”
  刘道规叹了口气:“也正是因为要正人先正已,所以,不止是斩杀了这些小人,就连我的卫士,在荆州的江陵市集上趁机拿走了百姓的竹席,也被我下令斩杀了,我们这些人,位高权重,身边难免会有作威作福之人,他们祸害了百姓,百姓只会恨我们这些当官的,当将的,民心一失,那我们的天下,还坐得稳吗?”
  第4978章 妥协方为治国本
  刘穆之正色道:“是的,民众才是我们国家的根本,军队是我们国家的柱石,民心和军心一失,则国将不国。庾悦的这些手下不仅是倒卖军粮,欺压士卒,而且还勾结妖贼,引发民愤,是必须要果断处斩的,只是,你这里需要保留好足够的证据,做成铁案,以后才无人拿此事做文章。”
  刘道规沉声道:“全城的百姓,还有供词都在这里,料也不会有人敢就此事发难,至于庾悦,他并没有参与这些罪行之中,但他御下不严,自己贪图安逸享乐,而且纵容了这些手下的犯罪,所以最后也要被我拿下,收押在江陵的驿站,我没有把他下狱,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你没有把庾悦下狱,但也不应该让他就在驿站,他可以接触到很多外人,也许会有变数呢。”
  刘道规摇了摇头:“庾悦这时候是不太可能想逃跑的,天师道一退,也没有什么外力可以助他。我本来是准备在打完仗后处置他,派兵把他送回建康,现在你到了,那这些就不成问题,可以移交给你处理了。”
  刘穆之摆了摆手:“我这次是秘密前来,并不想声张,刚才就是对檀道济和王镇之,我也要求他们严格保密。庾悦之事,暂时放在一边,他的部下现在全部归朱超石统领了,你以后准备把这剩下的军士如何处理呢?”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说道:“我准备跟庾悦各退一步,妥善处理此事,他不得向这些军士的家属泄愤报复,而是要把他们送回到荆州一带,我让朱超石统领这些军士,以后帮他们改名换姓,在荆州这里落户安家,想要当百姓的就分给土地,回家务农,想要继续当军人的,就落籍世兵军户,以后继续从军,不过,他们的档案和姓名,要改去,以免得以后不必要的麻烦。胖子,这件事你是否可以帮我行个方便?”
  刘穆之沉声道:“一般只有奴隶和战俘,立了功后是允许改名换姓的,你要给这两千人这样做,有必要吗?”
  刘道规叹了口气:“他们的事,虽然出于正义,但毕竟是以下犯下,以奴背主之举,只怕庾悦和其他的世家是不能允许开这个头的,事后必会算账。所以,我想要以这些人的哗变是为了处置军中的奸细为理由,把庾悦被绑之事,说成是那些左右之人想要作乱,绑架他,而他的部下家丁们及时解救了他,最后朱超石接管军队,把庾悦也送回江陵养伤。这样大家都有面子,表面上可以和解。”
  “但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世家门阀怕是不会允许这些人的背叛,如果还是以真名实姓行走于世,那恐怕他们表面上会放人和送回家属,但暗中可能会派刺客和暗卫来刺杀清除这些人,以震慑其他的佃户庄客。胖子,你自己干谍者这么久,应该明白我不是在吹牛。”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要保护这些将士们,怕世家高门对他们复仇,不过,隐姓埋名不是办法,他们总有办法能查到改名后的人,如果是分散成农户之类的,那很难躲过这样的追杀,只有让庾悦彻底不下这些追杀令,才是治本之道。”
  刘道规闭上了眼睛,喃喃道:“也就是说,还是要跟庾悦作些交易,让他满意才行吗?这天下,仍然是世家天下,而不是我们想要的天下,是吗?”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世家天下在东晋之前就已经存在上百年,而东晋一代,更是世家高门权势最大之时,现在我们虽然有明面上的军政权力,但在太平时期,各种情报,谍者,暗卫之类的,是防不胜防的,作为大将,有中军护卫和亲兵部曲防护,这些人难以下手,但要是普通的军士,回家务农或者是成为军户,那要自保只有靠自己,还能一直防住吗?”
  说到这里,刘穆之叹了口气:“即使是强如你大哥,在京口建义后面对世家高门,也只能先妥协退让,很多想办的事情却是办不成,因为离不开他们的合作,更是不能在这个时候与之为敌,庾悦这种情况,已经算是世家子弟甚至是掌门中比较上进的一个了,如果把这样的人逼到我们的对立面,那绝非你我之福。”
  刘道规咬了咬牙:“怎么妥协谈判,是大哥和你胖丞相的事,如果需要我做什么,甚至是低头向庾悦道歉,你们下令便是,为了大哥理想中的天下,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只是有一点底线,那就是朱超石现在手下的这两千将士,绝不可能再还给庾悦,你我都知道,交人回去,就是要他们的命!”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点我会做到的,就以部队移交后驻防的名义,不再回归原来的建制,只要能开出让庾悦足够满意的条件,我想他是可以放过这回的,不然只为了泄愤而报复这些背叛他的部下,并不能让他的声名恢复,反而会落得个心胸狭窄的名声,而且,我们这些京八兄弟也会找他报仇算账的。”
  刘道规叹了口气:“现在妖贼还没有消灭,就想着这些战后分利益的事,是不是早了点,庾悦那点江州游击的功劳,并不足以让他能当上大将或者是大州刺史一类的高官。我劝你还是先把他带回建康安置,以后再给他朝廷官员比较合适,不可让其分镇一方。”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点等我见了他以后再谈,而且庾悦恐怕不见得愿意就这样回京,据我的情报,他在恢复了和京城方向的联系后,让他庾家的族人继续筹措钱粮,打造军械,还要散布流言说是庾悦在前方大胜敌军,立下战功,现在要第二批援军过来扩大战果呢。以我对庾公的了解,这个亏,他是吃不得的,肯定是想亲自找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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